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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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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等到一碗粥彻底凉了,惑昔觉得有必要再把它热一遍,刚要端起碗,旁边丫丫小声道:“师傅......”惑昔一转头发现远远地站着个人,那人身着深色长袍,头发微卷自然披散,半边脸上罩着面具,正正朝他和丫丫这边望来。
这谁?杵在那里干什么?惑昔想了想,起身的同时把粥碗也端了起来,没等他挪步,那人沉沉的声音传来,“丫丫,过来。”惑昔一愣,想起断腿卧床的人知道他的名字,这人知道丫丫的名字也不奇怪了,可他凭什么叫丫丫过去?
丫丫伸手拽住惑昔的袖子,瞪圆了眼睛,直直看着那陌生人,那人又道:“丫丫,到我这边来。”
惑昔:“你是谁?你怎么不来我们这边?”
面具人顿了顿,真朝他们来了,但他只走近了些,仿佛刻意要同他们保持距离,或者应该说要和惑昔保持距离。距离缩短后,惑昔把他看得更清楚了,虽然他半张脸遮着,但他的目光明显在丫丫和粥碗之间梭巡。
惑昔道:“你为什么叫我徒弟去你那里?”
面具人的口气深沉冷淡,“丫丫应该呆在我身边。”
“我徒弟根本不认识你,你想拐小孩儿?”
“我只是不想他受到伤害。”
“我是他师傅,不比你更能保护他?你们这些怪人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样?”
“花样?说了你也不懂,你这蠢货。”
“骂谁蠢货?”
“你就是蠢货,过来丫丫,别和这废物呆在一起。”
惑昔愤怒了,“我蠢货,你是什么,馋猫?你的眼珠子快掉进我的粥碗里了!要不赏你一口?”
这话激恼了面具人,他恨恨地吐息,片刻后恨铁不成钢地转身走了。
“师傅,他会不会还来找我?”丫丫仰着头问。
惑昔手掌贴着他的后脑勺,安慰道:“别怕,你看他刚才羞愧的样子,没脸来了......哎?不对啊,他倒是来要孩子还是讨粥的?”
“师傅,咱们的粥不是用来召唤田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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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站住,等等!”
惑昔想叫停面具人,问他为什么过来,真和那碗粥有关?
面具人不停也不回头,完全不理他,惑昔想把丫丫留在原地去追又担心有危险,只能带上他。
面具人不等他们,惑昔想不如就这么跟在后面看看他往哪里走。结果没多久,那面具人忽然不见了,就在惑昔的视线里消失的,惑昔继续走来到对方消失时站立的地方,没看出这位置有什么不同,他牵着丫丫绕那里走了一圈,蓦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与此同时,他们眼前的世界变了,变成冰天雪地,没有风,但寒气有如实质将他们包裹挤压在里面,惑昔懂了,这是空间交叠,他们离开了先前那方天地。
惑昔怕小徒弟冻坏,把他抱起来行路,好在很快他再度看到了面具人的身影,这个空间有多大,要走多久都不可知,眼下只好跟着面具人找出路。
面具人始终不回头,他知不知道他们师徒二人也进了这个空间?惑昔感觉脚底冰凉,没有修为灵力护身,他此刻与普通凡人无异,只觉越来越冷,有些禁不住要开始打哆嗦了。若是一直耗在这里,他和徒弟搞不好会被冻死的!这里有许多坍塌的房屋、乱石堆,像个被活物厌弃的蛮荒之地。
幸甚,面具人又消失了,惑昔赶紧赶到他消失的位置,果然,那里连接着另一空间。刚刚摆脱严寒,却又遭遇酷热,一身寒气瞬时蒸发,惑昔感到呼吸不畅,“丫丫,你怎么样,难受不?”
“师傅,我不难受。”
“不热吗?”
“有点儿热。”
这次同样,稍微一张望就锁定了面具人,如在上一个空间,他距离他们挺远,但一定在视线范围内。这回行走时间较长,走着走着,惑昔看到另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衣,从别的方向来,但看样子他的目标也是同一个面具人。惑昔眯起眼,这不是他大哥吗!正这时,对方似有所觉地转头朝他们看了过来,惑昔用力挥手,双方都没出声,在保证不跟丢面具人的情况下向彼此靠拢。
“大哥?”
“扶叶!”
聚到一起之后脚步不停继续跟着面具人,边走边说。
“大哥,这是我收的徒弟丫丫,丫丫,这是你师伯。”
丫丫:“师伯。”
惑筝:“......嗯,好孩子。”
前方面具人突然回头,朝向他们,但只那么一顿,便转身继续前行。他的脸分明被一张白底绘五官的面具整个罩住。
惑昔:“这不是我跟的那个啊。”
惑筝也疑惑道:“你一直跟着他?”
“对啊。”
“我也跟着他,我们陷在交叠的多重空间里,莫非每个空间里的面具人不同?”
“但我们每回都能看到面具人。”
“他们在有意引导我们。”
“他想把我们带去哪里?”
到底有多少面具人?直到他们碰到赋轻尘及其同僚,才从他们口中得知,面具人的目的就是引他们走,主动跟着他们就什么也不做,倘若发现你不上套,就会动手强迫你走,赋轻尘他们已和几个面具人交过手,且败给了他们,只能顺从对方跟在后面,当然,就算不交手赋轻尘要回跟踪他们找线索,打架是为了探测对方根底。
他们推测的不错,最后所有陷入此境的人都随着面具人集中到了一个地方,引领他们的面具人站到一起,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惑昔第一个见到的骂他蠢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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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的是主动跟踪面具人到这儿的,有的是被动被面具人赶到这儿的,那些整张脸都盖着面具的人脸眼睛都不露,不知如何视物,他们的面具白底上画着假五官,只有站在最前面头领似的那个面具人一半脸覆铁质面具,一半脸露着。
头领面具人看他们的眼神轻蔑至极且带着怨怒,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停在惑昔身上,冷冷地质问:“扶叶君,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要给这群恶贯满盈的法外狂徒改头换面并让他们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的机会?”
身在别人的地盘、别人的主场,还被死死控制,惑昔只能有问有答,“他们为恶但得不到处罚,我改变他们的容貌让他们忘记过去,这样他们将不再继续作恶,本身也可以重新做人。”
头领露出一点诡异的笑容,有种咬牙切齿的意思,“好,很好。再问你,恶人逍遥法外,你和碣女郎逼迫他们主动认罪伏法,叫他们活得胆战心惊煎熬已极,从也不是不从更不是,可你为什么,在这类人中选出其貌不扬的出来,在他们身上动刀子让他们变成俊秀的美男子,非但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还让他们拥有姣好容貌混迹人群,怎么,其他的恶人都不配么?”
惑昔皱着眉头,对方的语气满满的都是嘲讽,他道:“我想,他们因为生来有缺陷,所以才一直心有不甘,去做坏事,他们天生无法改变的事,我为他们改变。”
“哦,你认为相貌丑陋对他们不公平?”
“嗯。”
“花都的扶叶君简直肤浅到叫人恶心!”头领厉声道。“什么叫天生缺陷不公平?他们丑陋是因为恶事做尽相由心生!倘若他们心有善意他们就不会丑!我问你,你有这份好心,为什么不去帮助那些生来有疾病有残疾且老实过活从不使坏的人?”
惑昔一时被问住,没有答话。
“回答我,你这个蠢货!你怎么不想想被他们害过的人,怎么不给受害者从新开始的机会?他们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于是你就反而去帮助害他们的人?你真是又蠢又坏,蠢得天地不容!!!”
头领对着惑昔一顿发作,接着像是也懒得听惑昔再说什么了,转而朝出自惑昔之手的那些“流像”看去,冲他们不屑道:“瞧瞧你们这人模狗样儿的,一个个还真把自己当人了,你们早就不是人了。你们逍遥法外又遇到绝顶蠢货扶叶君,当真是造化不凡,不过,审判总归要来的,该还的也总归要还的。鄙人惭愧,今日就送你们真正应得的报应。”
他抬手指向一处石台,那石台上放着个四方形的水箱,“我请你们喝那里的水,喝了之后,有罪则脏腑溃烂,无罪则无恙,这叫饮水自证。来吧,一个一个来。”
“流像”们不动弹,邪祟的东西谁敢吃谁敢喝?他们根本不记得自己有罪无罪,那水也许根本就是致命毒药,谁喝都得死。
然而,此时此刻,哪由得他们。头领道:“不喝?没关系,我有的是别的法子。”
静默片刻,宣梦走了出来,缓步朝石台走去,他害怕,但他感觉到那个面具人将他们堵在了断头台上,他们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步步逼迫愚弄最终葬身此地,一种是这一切都是装神弄鬼,面具人最后不会真的拿他们怎么样,他们会跟着扶叶君、赋堂主一起脱险。
水箱边放了只碗,宣梦舀了半碗水,他端起碗却又犹豫了好一会儿,面具人耐心地看着他,并不催促,这一刻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宁,好像他们不是真的会伤害他。终于,他将那半碗水喝下。
所有人盯着他,包括不露眼睛的面具人,宣梦先是感到四肢发软,逐渐无力,就近坐在了石台上,接着坐也不行,整个人躺在了石上,又过了片刻光景,他表情开始扭曲,浑身冒汗,不可抑制地在石台上打起滚来,他后悔了,也许这水真的是毒,喝了死,不喝就没事?但来不及了,剧痛席卷全身,自上而下,自内而外,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双眼瞪得老大,仿佛有把兵器在他体内流窜搅动,搅碎了他的骨肉皮肤,他最后的死相是体表渗血,像被砍杀的,但其实只喝了半碗水而已。
没有任何一个“流像”再敢去喝水,面具人头领大概猜到如此,最多只有一个人敢喝,其他人看到了结果哪还有第二个敢来,他直接道:“再没人去喝了是吗?”
驱魔师拔剑,惑昔、惑筝也都上前一步,预备和面具人武斗。头领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别做无畏的挣扎了,否则你们一起死!”
众人只能按兵不动,看他接下来的举动。头领的目光再度在“流像”们身上梭巡,被他看的人却都躲避他的视线,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成为他砧板上的鱼肉。
不知是谁第一个捂住自己的脸并发出抽气声,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呻吟痛叫此起彼伏,细雨落下,雨滴落在“流像”们的发间、脸上、身上,雨水腐蚀灼烧他们的皮肤,他们一个个痛苦的捂住脸,在彼此间乱窜,逐渐地叫嚷嘶吼起来。
“啊---啊----”
四面竖起水一样的镜子,他们避无可避,照见了就会对上此时面目全非的自己。
“你们看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副什么嘴脸。”头领道。
惑筝忍无可忍道:“你要判罚他们又何必用此等残忍手段?”
头领:“哦?你应该问他们作恶的时候为何手段残忍?”
过了会儿,“流像”身上被烧着,细小的火苗经络般向全身蔓延,那雨水竟能自燃,把活人点着了,他们承受着何等痛苦自不必说。
赋轻尘提着剑,他犹疑着,这种情况下,若无法将他们救下,那么唯一能让他们减轻痛苦的办法就是叫他们死得痛快些......他忽而转念,想到就在不远处有个湖泊,于是大声喊道:“去那边,跳到湖里!”
“流像”们生不如死,但还是凭着残存的意志冲向那面湖泊,头领面无波澜的看着他们跑向湖泊,他的神情仿佛在说着:何必呢。
“扑通、扑通、扑通---”二十多个人不顾一切的跳入湖中,然而湖水没有熄灭他们身上的业火,反而跟着燃了起来,整面湖泊刹那间变成了火海。他们再无力脱逃,全部葬身其中。
丫丫吓得直哭,但不敢出声。
面具人眼望着火海,同时用发号施令的语气对惑昔道:“扶叶君,你诞生于复世河,你可以选择这里的任一条河做你的葬身之地。”顿了顿,他转脸看向剩下的活人,“记住,你自我了结,或者他们全都给你殉葬,还有,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面具人们走了,走了没多远便消失不见,该是又转入了另一个空间。
余下的人要找寻生路,而按照面具人的意思,惑昔的死路就是他们的生路。
惑昔把丫丫推给惑筝,“大哥,丫丫你带着,跟我不安全,说不定面具人会再找我麻烦。我们分头再去找看有没有脱困的法子。”
“扶叶......”
“大哥,你帮我保护好徒弟,丫丫,你跟着你师伯,听话。”
其实在惑筝眼里,惑昔就是最不听话一类的孩子,此时的惑昔更是我行我素,“大哥,我要去会一会他说的什么河,我就不信它们都能着火,想淹是淹不死我的。”
惑筝牵着丫丫,虽没和惑昔走在一起,但始终保证能看到他的身影,可是这里有交叠的空间,远距离地跟着,到底还是走散了。
惑昔走了半晌,突如其来地发现了一条河还有铺满天际的霞光,他意识到身处之地换了个空间。
他停住脚步,立定许久。
橘红色的霞光映照着他的瞳眸,眼中多了道色彩。
他睁着圆圆大大的眼睛,望着前方某处虚空,似乎在出神发呆,又像在思考着什么,他的小手正不自觉地抠着白胖的脚指头。
“小不点儿!”
小男孩儿一惊,倏地回头,他背后站着一位穿着锦衣华服,头戴桂冠的夫人,夫人拎了把斧子,太可怕了!他连滚带爬的开始跑路,方才无聊抠脚把鞋脱了,现在一只脚穿着草鞋,另只光着,草鞋是他自己编的,损失一只他有点儿不开心。
这位夫人欺负他好几次了,说要将他抱回城里当儿子,他不敢去,那城里住的都是鬼!可是鬼夫人不死心,见着他就撵,为此他非常不高兴!他跑开一段距离,见鬼夫人没追到跟前,回头作死地冲她吐舌头,“略略略......”然后继续夺命狂奔,凌乱的头发在奔跑中更加东倒西歪。
“站住,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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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着嘴坐在结冰的河面上,屁股下垫着一层干草,一条裤腿快撸到腿根,这条腿被鬼夫人的斧子伤了,流血不止,冰上已经蜿蜒出一道鲜红的血迹,要死了,他想。
他到河边收集干草、枯藤,一边难过一边搓绳子、编席子,他觉得自己太可怜了,这么小就要死了,不管怎样,要振作一会儿,必须把席子编好,用席子裹住自己。
风轻轻拂过,不知过了多久,小男孩儿给自己编了两张差不多等身高的席子,外加一双新草鞋,他不禁又狠狠地瘪了瘪嘴,他真完蛋了!拖着草席把它们铺在冰面上,垫一张盖一张,他躺下来,认命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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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小朋友......醒醒。”
他嘟着嘴呼呼地睡,把自己完全盖住的草席不知何时被蹭了下去,头整个露出来。他睡得沉,被人叫了好多句才悠悠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看到一个白衣人正对他伸出手,像是想把他抱起来,见他醒了又收了回去。“我还没死吗?”他想。
“你是谁?”
白衣人道:“你受伤了,不疼吗?”
他道:“不疼了,但是一直流血,我活不成了。”
白衣人看看他,再看看结冰的河,“我试试看能不能给你止血。”
他立马高兴起来,“哈?!”
只见白衣人好似随意的摆了摆手,忽然就有花瓣不知自很何处飘来,绕着他受伤的腿飞舞,不过片刻光景,他的伤口竟愈合了,血也不见了。
他咧嘴乐,兴奋地蹦跳转圈儿,“我好了,我好了!你是神仙吗!”
白衣人微笑道:“我像神仙吗?”
“嗯!你救了我!”
白衣人向周遭望了望,小孩儿忽地把手拢在嘴边小声道:“这里有鬼哦,小心他们把你抓进去吃掉!”
白衣人讶然,“那他们来抓过你吗?”
“嗯!我的腿就是被他们打伤的。”
“没人管你吗?就一直自己呆着?”
“嗯嗯,没人管我,我是孤儿,嘿嘿~”
惑筝在当时就看出了这个孩子的出身来历,所以认为将他收养是正确的选择。
“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哪里?”
“去我家,我的族中有和你一样大的孩子,你们......”
“好呀,好呀,带我去。”
大概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他完全没有戒心了。
他以为自己快死了,但被这个大人救活了,于是非常乐意跟他走,总比在这里被鬼怪抓起来吃掉好。
就这样,他当年欣然跟着大哥离开了。
回忆里的光影频频闪过。
惑昔往前走直到站在河边,他漠然看着澄净的河水,他会招致怎样的惩罚,面具人说他世所不容却不亲自降罚,让这河审判他?他不怕,他不怕......他一步一步走进水中,衣服一点一点被浸湿,他感觉不到这水有什么特别之处,它会燃烧,将他也烧死吗?越走越深,水没过胸前时,他听到丫丫和大哥焦急的喊声。
“扶叶!”
“师傅---”
呼----他蓦地被什么东西拽入水下,他不怕水,在水中照样看得清楚,他先是被一股巨力狠狠下拽,旋即被四面而来的力量抽打,浑身上下都被一股股旋涡似的水流攻击,他被绑缚住了,没有挣脱的余地,只能承受,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一道水流绞上他的颈项,越绞越紧,他剧烈挣扎,被勒得眼前发黑,心想给他的惩罚也是死,不是烧死而是绞死?可能这回真的没救了!
他眼前所见漆黑一片,意识模糊,耳边残留着遥远的微弱呼喊声,忽而在某一刻,他感觉自己变轻,仿佛飘了起来。
红衣黑发随着剧烈挣扎在深水中浮动,就在受罚者即将殒命时,却化作一团红雾,继而凝聚成一朵巨大的彼岸花,透明的曼珠沙华在水里悬浮着。
惑筝在水深及腰的地方停住,因为他看到水中飘散着许多彼岸花,最大的一朵正缓缓向他靠近。
扶叶......惑筝双手伸入水中,做出接纳的姿势,可没等它飘过来,河水突然不见了,刹那间,他的脚下变成干涸的沙地,一朵小小的透明的彼岸花贴着地面,惑筝将它捧在手中,他们出境了。他翻手化出一只玉瓶,将彼岸花收入瓶中,他心知扶叶是被废了修为,可能要将养很久。
千诺打听了许多人最终却找到了这空旷无人的地方,他痛苦地蹲地抱头,心想丫丫和田田真的丢了,以他的经历经验,他猜测他们多半被人抓了,桑田那么小,会点巫术可能时灵时不灵。千诺红着眼睛站起来,忽然一阵大风扫过,猝不及防地差点将他掀倒,黄沙打到了眼睛,疼得他哆嗦,可就在这阵平地而起的大风之后,他出现了“幻觉”,眼前竟凭空出现了其他人,有些官差打扮的人,有几个黑衣人,有十几个服饰相似的女子,有......丫丫和田田!
千诺顾不得幻觉不幻觉,冲到了丫丫身边,“丫丫!”
丫丫脸上有泪痕,本是哭他“淹死”的师傅的,见了千诺,愣了下,“千诺哥?”
千诺拉着他,警觉地看向其他人,田田被一个女子抱在怀里,十几个形貌昳丽的少女站成一排,田田就被其中一个抱着,不管如何,先把田田要回来,“田田是我家孩子,把他还回来。”他冲她们道,但她们不理他。
桑氏十二女郎看了看惑筝,其中一个道:“无让君,好自为之,再会。”
不等惑筝回应,她们便转身离去,刚走几步,又是一阵大风平地起,十二人瞬间移动,一眨眼再看,已相去甚远,接着她们衣袂飘飞,身影淡去,化作流沙散入风中,风呼号着吹向远方。
千诺和丫丫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她们把桑田抱走,消失不见了。两人呆立片刻,丫丫倏地向前追去,边跑边叫着“田田”,千诺跟着他一起追出去一段路,可是桑田已然同那些女子一起消失了,根本追不到了。
丫丫躺倒在地,开始打滚嚎哭,喊着“我要爹、我要娘”、“我要田田”、“我要师傅”。
千诺心痛难过,看着丫丫鼻涕眼泪糊一脸,嘴里啃了泥,自己险些又跟着哭了,但这时有别人,他本能地憋住了,好不容易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丫丫抱了起来。
惑筝来到他们身边,安慰道:“丫丫,不哭了,田田被带回他自己的家了,他还会回来看你的。”
丫丫听到点儿希望,总算止了哭,抽着鼻子问:“真的吗?”
“真的。”
丫丫又憋了憋嘴,“师傅没了,呜呜---”
“你师傅还活着,但是受伤了,要休息,他先走了,等他好了,也会来看你的。”
丫丫小脑袋转不过弯了,只能选择相信师伯。
惑筝陪着千诺和丫丫回家,千诺背着丫丫,半路上丫丫睡着,惑筝没有跟千诺交代什么,只说自己是丫丫师傅的大哥,见丫丫睡着,他道:“我就送到这里,你带他回家吧。”
千诺虽然不解,却也无理由留他,惑筝走前以指腹在丫丫脸颊上眼角下轻轻一按,那里便出现一个粉色桃花印记,不细看的话像普通的胎记。千诺无话可说,他是个普通凡人,只要旁人对丫丫没有恶意就好。
“这个是为了倘使有朝一日,他遇到凶险,危及性命,可以护他。”惑筝道。
惑筝离开了,千诺独自背着丫丫回家。快到家时,远远看到院门口站着个人,像是王钿。
王钿一身素服,手里拎着餐盒,她来给丫丫他们送点吃的,见家里没人就在门口等会儿,没等多久,千诺就带着丫丫回来了。
“王姐。”千诺道。
王钿看他双眼通红,关切道:“千诺,你这是怎么了,田田呢?”
千诺无奈道:“王姐,田田被他的姐姐们带回家了。”
王钿恍然,“他的家人找来了?”
千诺说不清,不管怎么说,他们没法留住田田,他“嗯”了声,“王姐,你来家里坐吧,丫丫特别伤心,一会儿醒了你帮忙哄哄。”
“好,好,我哄哄他。”
三人一同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