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I·尘埃篇》南相女

4、四

　　丫丫的见识极为有限，他从没见到过如眼前这位大哥哥这样的人物，对方停在了他的家门口，爹娘从前说过，他们逃荒到这里来，家里没有别的亲戚了......

　　惑昔略微打量两个小孩儿，其实他们也在观察他，一大两小默默对视谁都不出声，还挺有意思的。

　　“哥哥......”丫丫试探着。

　　果然，模样好的人，就连小孩子也乐意亲近，惑昔自豪地想。

　　“你找谁呀？”

　　惑昔掀起嘴角，极其自然地道：“哦，我不找谁，走路乏了想歇歇脚。”他朝院子里看了看，回头道：“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丫丫：“可以呀。”

　　惑昔一手扶着他的匣子，左右看看，挪动到墙边，倚靠在墙上，反正这门口没有能就坐的地方。他瞧瞧两个孩子才移栽下的几只正绽放的花，笑道：“你们直接把花茎折断不把它们的根带回来能种活吗？”

　　丫丫答道：“能，树枝断了栽到土里就能活。”

　　惑昔：“可是花跟树枝不一样吧？”

　　丫丫：“应该一样吧。”

　　惑昔眼含笑意地俯视着他，“那就看看它们到底能不能活喽。”说着他转向田田，“你的脸怎么啦？”

　　田田自然不如丫丫活络，磕巴道：“脸，嗯，生病了。”

　　惑昔挑眉，讶然道：“生病了？什么病能让你脸变成这样？”

　　这问题又超出田田的思考范围了，丫丫替他说，“他得了皮肤病，大夫说要找医术高的人才能治好。”

　　“哦？”惑昔目光在田田脸上流连，颇有兴致的样子。

　　此时已到准备晚饭的时辰了，丫丫抱起竹篓，向惑昔道：“我该回家煮晚饭了。”

　　惑昔一副和蔼的邻家哥哥样儿，道：“嗯好，快去做饭吧。”

　　田田抱着竹篓跟着丫丫屁股后面进院子，丫丫拉开门闩进到堂屋，把野菜放在灶台旁，接着又回头望向门口，那个大哥哥倚着墙背对他们在看别处，他倒碗水又拿个小凳子送了出去，田田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哥哥。”

　　惑昔闻声回头，随即露出鼓励的笑容，仿佛在赞扬对方是好孩子。

　　丫丫直接把板凳放到惑昔脚边，“你坐下歇吧，给你水喝。”

　　惑昔真就坐了下来，并接过水碗一饮而尽。丫丫拿回碗却没有回屋，因为大哥哥坐下后便打开了他的匣子，匣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排雕件儿，看形状有人有物，雕工极好，模样生动。

　　小孩子是喜欢这种物件儿的，尤其那些雕刻出来的动物，如果能拥有一定常拿在手里把玩。

　　惑昔点了点他的物品，从中挑出一只猴子和一只老虎分别送给他们。

　　丫丫开心地接过那只栩栩如生的小猴子，而田田恰好得了只小老虎，他托着看了看，突然道：“老虎，咬人！”惑昔一顿，赞同地点点头，田田又道：“老虎，打死！”

　　惑昔被他言语费劲又急欲表达的样子逗乐了，“老虎确实会咬人，但这是假的，别怕。”

　　丫丫托着小猴子把手伸过去，道：“田田，你看它，小猴子好可爱。”田田听话地接过猴子同时将老虎换过去。

　　惑昔道：“你叫田田吗？”

　　田田低头抠小猴子的尾巴，不答话。丫丫道：“嗯，他叫田田。”

　　惑昔：“那你叫什么？”

　　“我叫丫丫。”

　　惑昔逗留这一会儿已经发现问题了，除了这俩孩子，这家没别人，“你家没有大人吗？”

　　丫丫的小脸儿上立刻现出失落，声音没了方才的活力，“我爹娘死了。”

　　惑昔不会安慰，于是又在匣子里挑出个小狐狸雕件送给他，丫丫不贪心，道：“哥哥你留着卖吧，我要一个就够了。”

　　惑昔把小狐狸放回匣子，道：“丫丫，我走了很远的路，不认识这里的人，我没有地方住，可以在你家借宿吗？”

　　丫丫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打他出生起，他们家就一直三口人，从来没有别人来住过，他看着惑昔，一时间没接上话。惑昔态度很好，道：“我不白住，会给报酬的，报酬你知道吗？就是铜钱什么的。”

　　丫丫懂了，就像县里的客栈，在里面住的客人给钱，这位哥哥在他家住，也给他钱，给他钱了他可以拿去买馒头或者换别的吃食.......

　　惑昔没费什么气力便征得了小主人的同意，在这家条件简陋的房子里住了下来。

　　今天晚上有三个人吃饭，丫丫朝锅里多放了两把碴子面儿，稀粥熬出来后，他用家里最大的碗舀出一碗，剩下的留在锅里加入山野菜继续煮，煮一阵儿之后再盛出两碗来。

　　吃饭桌子很小，以前三个人用，现在又是三个人用了，粥放上桌，丫丫想起什么抱起一只大葫芦往外跑，田田见状马上抱起另外一颗跟着跑出去。惑昔将两个孩子做饭的整个过程看在眼里，此刻见他们抱着葫芦往外跑，不明所以地喊了句，“你们去哪？”

　　丫丫在院中央刹住脚回头道：“去装水。”

　　他们家街上是一条宽宽的土路，路的另一边连接一片土坡，在坡下面有口井，井旁有木桶，大人取水的时候用绳子拴住桶下放到井里，装了水拉上来，丫丫则把绳子绑在葫芦上，用葫芦取水。

　　丫丫、田田抱着装满水的葫芦回到家，一切就绪，三人开饭。

　　稀稀的粥，里面掺着叫不上名儿的野菜，这饭食可以说挺难吃的了。惑昔看看田田的碗，不解道：“为什么田田的碗里没有菜？”

　　田田正呼噜噜喝粥，丫丫抢先替他答了，“他不爱吃菜，只喝粥。”

　　惑昔听了也没觉得多奇怪，这孩子有皮肤病，估计还有其他的病，不过他想，这孩子算是运气好了，为什么呢？因为他本人正是个懂医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