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复问]全身而退》袖里糖

9、21-22

　　21
　　李问是被吴复生清洗干净以后，抱到床上的，他的双手还被束缚着，打了死结，吴复生也解不开，找了一圈剪刀最后蹲着小心翼翼剪开，手腕处出现了看起来有些严重的红痕。
　　他轻轻抚摸着：“疼吗？”
　　李问手缩了一下，从鼻子发出代表冷笑的短促音节，“你根本不在乎。”
　　吴复生愣了片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不在乎你？”
　　李问体能终于恢复了一些，足矣睁开眼睛和他对视：“你在乎我吗？”
　　吴复生没有回答。

　　两人气势旗鼓相当，可能由于被强行占了便宜，李问此时此刻是前所未有的硬气，一副毫不服输的架势。
　　吴复生不再说话，站起来转身去拿挂在门口的干净衬衫，穿上后一言不发地站着，似乎要往外走，但一直没动，李问心里嗤笑，那姿态明显是等着他说话挽留。
　　他才不会说呢。

　　就那样僵持着，直到某种深色在吴复生的背上氤氲开来，李问一开始以为那是汗，隔了两秒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来，那是血。
　　“嘶……”他猛地起身，却完全忘了自己的不适，吴复生听见这动静连忙转身凑近观察他。
　　“怎么了？”眼神骗不了人，吴复生不屑于骗人，他是真的关心他怎么了。
　　李问心里的不忿少了大半，“转过去。”吴复生乖乖转过去，李问抬起手轻触那片深色，鲜红的血液沾染在他的手指上。

　　他突然觉得头晕，这辈子他都不想看到吴复生再流血了。
　　“你的伤口裂开了。”李问轻轻坐起来，非常……难以启齿的地方很不舒服，不光是疼。
　　“嗯？”吴复生似乎才发现，自己抬手摸了一把，“啊”了一声，带着恍然的意思，“我就说怎么有点儿疼。”
　　“神经病……”李问小声骂了一句，懒得和他置气，抬手就准备按铃。
　　吴复生的手率先抓住他的手，“等等。”

　　李问不明所以，“你的伤要尽快处理，留这么多血还要等什么？”
　　吴复生暧昧一笑：“一会儿护士来了，问我怎么弄的，我要怎么回答？”
　　李问脸“轰”地红了，深呼吸了一下，才能压下再次杀了他的冲动。
　　“你爱怎么回答怎么回答！”
　　吴复生站起来走到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李问看着眼熟，“你什么意思？”

　　“你看着办就行了，每天看那么多次，怎么都会了吧，随便止止血就行。”
　　吴复生脱下衣服扔到一边，坐在李问身前，李问看着往外渗血的纱布，发现自己拿东西的手都在抖。
　　“还是叫医生来吧。”他有些怂，伤口在吴复生身上，这个认知让他什么都不敢瞎做。
　　吴复生却不以为然，“你随便弄。”他调笑着傻兮兮的李问，“你那时候杀我的勇气去哪儿了？”
　　李问好不容易拿起纱布正踌躇着，听见这话手一抖，纱布又掉了。

　　循着记忆里护士的动作，李问终于完工，把纱布剪开贴好，兀自松了口气。
　　“好了。”他说道。
　　吴复生动作利落穿上了之前染血的衬衫。
　　“你没有其他衣服了吗？”
　　“没有了。”吴复生扣好扣子转身看他，“这件本来是明天穿的。”
　　“你不是放了很多衣服在这儿吗？”李问不相信自己的记忆出了错，明明刚入院的时候，他那架势简直像搬家一样。

　　“让华女带回去了，原定明天一早出院。”
　　“哈？”李问大脑转速跟不上他：“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吴复生摸了摸他的头，“你什么都不用知道，以后也是。”
　　他的语气很温柔，可李问心里非常不爽，就像……自己是他养的宠物一样。
　　谁想跟你有以后啊！

　　“肚子饿了，出去吃夜宵？”吴复生摸完他的头，又蹭了蹭他的脸。
　　果然，更像宠物了……
　　李问不想答应的，还想反问你都吃了我了还饿？！
　　可惜没那胆子。
　　“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也就这个时候能使唤使唤面前这个混蛋了，他要珍惜这种机会。

　　吴复生的长相气质都不像能吃路边摊的人，但他常常带给李问意外。
　　他在某些事情上很挑剔，一定要做到极致，要求别人也要做到极致，但在某些方面又非常随意，就像给李问那么多次机会，那么多条退路，一次次因为他调整自己的底线。
　　试想一下，如果再次面对杀了自己的仇人，李问虽然没胆子复仇，但更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原谅。
　　难道他复仇的方式，就如他所说？
　　这样……而已？

　　“在想什么？”吴复生把筷子整理好递给他，李问接过，实话实说：“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一开始？”吴复生侧头看他，李问突然意识到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就像情侣。
　　“不是，现在想想，一开始好像你根本没打算搭理我。”李问喝了一口汤，胃里瞬间暖和起来。
　　“原本是想杀的，后来见你可怜兮兮，又傻乎乎的，觉得没了我的生活，一定很艰难，不如给你机会尽情体验人间疾苦，比杀你痛快。”
　　“？？？”李问实在摸不透他的脑回路。
　　“谁知道你那么舍不得我，非要凑上来，然后就决定先留你一命，等做好电板调好油墨再说。”

　　“呵呵……”李问干笑，“吴先生为人真是诚实。”
　　“谢谢，我一向不喜欢说谎。”吴复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放心，我现在更不打算杀你了，既然你识时务，我也会给你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吴复生的眼神晦暗了一瞬：“我说过的话一直算数，我会捧你做主角，让你实现自己的价值。”
　　李问耸肩：“不就是帮你做假？”
　　吴复生按住他拿筷子的手，李问因为被他触碰有些烦躁。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我可以让你过上普通人努力几辈子都得不到的生活，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李问想问他是哪种在一起，话到嘴边却变了。
　　“我没那种打算。”
　　吴复生眼中升起疑惑，微微皱眉。
　　李问一五一十地说了：“我一开始只觉得亏欠你，想帮你做事弥补，既然现在把话都说开了，等我调好油墨，第一批印刷成功之后，我就会离开。”
　　“你还是要走？”
　　“……没错。”
　　吴复生的眼神那么可怕，天知道李问是怎么憋出这两个字的，但他心中隐隐感觉，此刻不说清楚自己之后的打算，怕是永远都走不了了。

　　22
　　李问在一个星期后成功调好了变色油墨，鑫叔一干人等喜不自胜，统统都觉得李问此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们发大财。
　　只有一个人例外。
　　鑫叔都有些担心了，自家少爷得知这个消息竟然一丝笑意也无，反而沉默着点起一支烟来。
　　近来他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完全看不穿少爷在想什么，只好默默退下。

　　第一版印刷成功后，吴复生出现了。
　　大家都在，拿着印好的假|钞接连传递仔细观察，每个人都对李问另眼相看。
　　李问知道自己立了大功，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抑制不住嘴角往上挑，他了解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可是……
　　他原本以为吴复生一定会很高兴，现在看来似乎不尽然。
　　反而有些严肃。

　　钞票最后递到吴复生手里，李问屏住呼吸等他的评价。
　　吴复生静静端详了两秒，看向他，李问情不自禁微微握住了拳，睁大眼睛看着他。
　　“很好。”
　　吴复生语气中带着确实的夸赞，李问忍不住微笑起来，然后又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没有缺点吗？”
　　“有啊。”吴复生停顿片刻，特意凑近李问耳边低语：“缺点就是太好了。”
　　李问刚听完还有些兴高采烈，但联系吴复生的神色略微一想，他这话本意大概不是赞美，平白就添了些惆怅。
　　脸上再也挂不住笑。

　　吴复生的意思是舍不得他吗？不想让他走？
　　李问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吴复生已经成功进入老板模式吩咐下属了。
　　“抓紧时间批量印刷，华女可以联系客户了，Boddy四仔把一切整理好，要尽快出货，我们已经等了太长时间了。”
　　“是。”
　　整齐划一的回答都没能拉回李问变得有些低落的情绪。

　　其他人无碍，唯有他们两个像是颠倒了不久前的位置，吴复生眼中没了他，李问心里却开始有些不舒服。
　　没错，变色油墨是调好了，他也该走了。
　　可一整天下来，吴复生都不再跟他多说一句话，于是李问无从得知他的想法。
　　只能从“缺点就是太好了”这一句里反复提炼，猜测吴复生的真实想法。

　　夜幕降临，李问站在阳台上望着夜幕低垂，这地方荒凉归荒凉，特别适合发呆的时候看天空，此时的星空也很美，但他却没有心情好好欣赏。
　　李问想起那天夜里吃宵夜，最后吴复生问他是否还是要走，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那会儿吴复生的眼神很可怕，李问一度以为他会当场拔枪给他一下，然而吴复生竟然调整了情绪，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了。
　　这一个星期以来，两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平共处。
　　李问全身心投入制作变色油墨，如今完成了，明明是很欣喜的一件事。

　　但……
　　舍不得的人……好像突然就变成了他。
　　人类真是难搞。
　　李问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说出来感觉很不要脸，但他真的以为，吴复生会挽留他的。
　　毕竟两人已经完全跨越了朋友的底线，按照吴复生时不时透漏出来的信息，李问恍惚觉得吴复生……有些喜欢他。
　　现在看起来，似乎看错了。
　　楼下有响动，李问趴着往下看，是吴复生开着车走了，把他身体里高昂的那份情绪顺便一起带走了。
　　李问小声骂了一句，转身进屋。

　　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全部完成，印刷没什么难度，几人一起搭伙帮忙，很快，一批批足以以假乱真钞票摆在他们面前。
　　鑫叔拿着一沓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李问在这时看向吴复生，却发现对方本来就看着他。
　　猝不及防的对视，李问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腼腆，吴复生也笑了，带着意味深长的缱绻。
　　李问以为自己看错了。

　　为了庆祝，吴复生带着所有人包下了一家高级餐厅，别人都谈笑风生，只有李问一个人坐在桌边，看着其他人推杯换盏，似乎有些茫然。
　　“叮——”放在自己面前的高脚杯发出清脆碰撞的响声，李问抬起头一看，发现是吴复生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他的酒杯，对他微笑举杯。
　　……像上次一样。

　　没错，这地方，这场景，这状况，之前统统出现过。
　　李问那时候因为反对吴复生杀人，对他满心恐惧又忍不住奋起反抗，他就是像这样淹没在人群中，带着不知所措和巨大的无助，茫然地跟他们坐在一起，是吴复生举杯走向他，和他碰杯，对他微笑。
　　仔细想想，似乎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吴复生都是先走向他的那个人，先对他微笑的那个人。
　　就算是他杀了吴复生，重来一次，吴复生也是先站在那副《四季》前的人，即使据他自己说，那时候他没有拉他入伙的意思，但他还是出现了。

　　李问看得懂吴复生的眼神，只有他们两个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沉默着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吴复生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醇香浓厚的味道，他完全想不起自己上一次是喝了没有。
　　这味道帮他敲响了警钟，自己好像掉进了某个陷阱，现在想爬出去，已经找不到路了。
　　死，定，了。
　　他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