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安未已

2、白日梦

　　十分钟前。

　　临绕南海海滩修建的沿海大道，宽阔平坦，每隔一小段路便有起伏很大的弯道，护栏外侧便是南海海滩，荒芜空旷的碎石滩，人迹罕至，现在是禁渔期，一眼望去，越发给人一种萧瑟荒凉的感觉，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中夹带着海洋的水汽和鱼藻特有的腥味，在这个深秋临冬的时节，并不会让人有什么好感。

　　于漠踩着碎石向现场走去，黑色靴子厚重得跟军用靴有的一拼，稳稳当当地踩在碎石上，如履平地。

　　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果不其然。

　　对于迎面走来的张菁菁确实如此，走的小心翼翼也敌不过满地的陷阱，动态画面一度很尴尬，也就没什么美感可言。张菁菁初来刑侦队时，那叫一个美丽动人，羡煞市局各支队，男同志们纷纷捂胸口心碎道，“怎么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嫁emmm……就到刑侦队了！暴殄天物啊！”。

　　不久之后，各男同志们亲眼目睹这一幕，一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博美人一笑，很吃力的帮她把一个箱子搬上车，青涩稚嫩的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淡去，菁菁同志却将箱子搬了下来，自己再重新搬了上去，过程很是轻松，完事儿了还一脸挑衅看着人小伙子，愣是把人耳朵看红了，各男同志们心中便也就平衡了许多。

　　“老大，早上7点05分接到的报案，沿海大道附近海滩上发现一男尸，报案人是一老太太，说是早上来这边捡海货的时候发现的，目前……啊！……目前无法确认身份。”菁菁同志汇报过程中再次踩入碎石缝，奔溃地嚎完就将高跟鞋一蹬，从警花变成了赤脚警花。

　　“呵！青儿，这架势是要下海吧！”嘲讽完也不给她反击的机会，“死因呢？”

　　“被利器刺入心脏，一击致命，周围未曾发现大量血迹及争斗的痕迹，推测这里不是第一案发地点。还有就是死者五官皆有受损，具体原因得等检查报告。”

　　于漠点点头，痕检人员和法医们在现场四处勘查取证，于漠见死者周围围满了警察，也就没急着过去， “哎，那老太太呢？”

　　“啰，在那儿做笔录呢，老太太可真是吓得够呛。”张菁菁指了指那穿得跟朵花似的老人。

　　老太太的手死死拽住旁边一警员的手，手还在不停的抖，看样子还没缓过来，嘴里还在痛骂到，“是哪个龟儿子造的孽哦！还丢的这儿，真该天打雷劈啊！”老太太穿着不成套的碎花棉衣棉裤，上了年纪，腰也直不起来，弓着腰满脸嫉恨如仇，边说还边拍大腿。

　　“老太太，您什么时候发现的死者？”于漠问。

　　“不晓得啥子时候，我早上6点多出来的，天黑黢黢的啥子都看不到，我看到那个……就是那个以后，就赶紧回切给你们打电话了。”老太太很避讳的指了下死者的方向。

　　“那您怎么发现他的？那时候周围有什么人或车吗？”

　　“我得这个捡海货，刚不是跟你说的嘛，天黢黑，我打起电筒，远的地方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走到走到就看到这种脏东西，那个脸哦，全是血……”老太太话匣子大开，话里全是如何被所谓的“脏东西”吓到，“那个不长眼的神经病将“脏东西”丢在了这个地方”如此云云。

　　“好嘞，谢谢您的配合啊。”于漠见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笑的很是纯良地推开了老太太的手，结束了谈话。

　　“这都什么人啊？！满口不是死者怎么吓着她，就是抛尸在这儿，她觉得晦气倒霉。一个大活人这么没了，生命在她眼里就是如此廉价不值得尊重吗？！”张菁菁从刚才就憋了一肚子气，跟在于漠旁边小声不平道。

　　“什么人？能是什么人？你一人民公仆，哪儿来那么多话哔哔。”于漠心中也很是不快，脚下用力地蹍了蹍碎石，径直走向尸体，他一米八五的个子，腿又长，几步便把张菁菁甩在后面。

　　尸体周围围了好几个警察，于漠招呼完后，站着一旁，俯视着死者。

　　他偏头问徐继，“唉？徐继，确定了死亡时间了吗？”

　　“恩，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0点至今天凌晨2点之间。”徐继说着转向于漠，“昨天是农历十月十二，涨潮时间一般为农历日期乘以0.8小时，昨天涨潮时间就是12*0.8，就是昨晚9点36分，涨潮退潮一般各持续6个小时，最高潮一般维持1个小时。”徐继说完很意味深长看着于漠。

　　“……”于漠和菁菁同志。

　　徐继以为于漠觉得他论据不充分，赶紧补充道，“我已经问过法医了，死者没有被海水浸泡过，以死者现在躺的位置来说海水涨到最高时，会完全淹没此处，最高潮大概在今天凌晨2点36分至3点36分。”

　　“也就是说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且抛尸时间是在今天凌晨3点36分以后。”于漠接着徐继把话说完后，便同张菁菁一道诧异地看着徐继，徐继让他俩看的一头雾水。

　　徐继不愧是市局玄学土王子，常常一语惊人，让人总想掰开他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哦，土王子是于大队长御赐的名号。于大队长常年嫌弃徐继同志穿着打扮，长久以来便嫌弃了个名号出来。其实人徐继就是普通穿着打扮，只是兴趣不在这块儿，便也不费时间在这上面，只要舒适简洁，什么都可以穿。问题就是他常年在于漠眼前晃，没想到竟伤了于大队长的眼，徐继也很是委屈啊。

　　“你们仔细看这儿，凶手将死者放在铺满碎石的海滩上，但死者四肢和躯干却不在同一水平面上，躯干部分略高于四肢，就像……像是在展示一件艺术品。凶手要么特地选择了这个地形抛尸，要么凶手抛尸后，他站在旁边轻蔑地俯视着死气沉沉的躯体，自上往下的画面是死者瘫在碎石滩上，身体呈现出被抽去筋骨后的无力，他并不满意这个毫无张力及美感的场景，便一块块捡起碎石垒在一起，再将尸体放在垒好的碎石堆上。”于漠边说还边模拟着凶手可能的表情动作，于漠表情拿捏的十分细腻，冰冷的眼神中轻蔑与不满，透过他的眼睛刺得人生疼。

　　张菁菁被他说得脊背阵阵寒意，不由地搓了搓手臂。

　　于漠屈膝呈半跪状蹲着，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死者。死者面容可怖，不是狰狞扭曲的那种吓人，死者面部几乎布满了血液，血液不是从胸口溅到脸上的，而是从眼耳口鼻里流出来，血液张牙舞爪地蔓延，左胸心脏位置被利器贯穿，血液向四周晕开，白色上衣上有一大团烂红色的部分被垒起来的碎石凸显了出来，下面一条牛仔裤，一条腿整个光溜溜地躺在外面。

　　“恩？”于漠捏住死者一只裤脚，将裤边往上一翻，裤脚内侧有血迹，但死者腿上却无伤口。

　　于漠指了指裤边处的血迹，对张菁菁说，“把这个拿去与死者DNA对比，看是否一致。”

　　“好的，老大。”张菁菁应声便去找人来取证。

　　“徐继，你去调查一下附近监控，重点排查今天凌晨3点36分后，看有无可疑人员及车辆，叫宋……宋眼镜协助配合你。”于漠边转身往车的方向走走边说道。

　　“哎……哎？！老大，我呢？”菁菁同志拔高嗓门说到。

　　“你？你跟我先回市局。”于漠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背部肌肉强劲有力地伸展着，配上于漠那漏青皮的脑袋，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人。

　　张菁菁提着她那百受摧残的高跟鞋，小跑到车旁，唯恐又遭受于大队长白眼，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才坐进了车。

　　于漠果然戏谑地瞟了她一眼，呼之欲出的吐槽没地儿放，硬是被于漠咽了回去。

　　“头儿，我们就这样把副队抛弃了啊？”

　　“舍不得啊，舍不得就下去将他揣兜里呗。”于漠这张嘴忒讨人厌，不过，好歹被叫声头儿，到底还是正经了些，“郑局找，先回市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