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安未已

13、白日梦

　　张菁菁将筐放在于漠和徐继面前，长叹了口气才说：“老大，至今为止，我所下的功夫都没得到成果，难道凶手真的与陈航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就只是任然说的那种心理变态？根据长相对陈航下手的？啰，这是出租屋里陈航的东西，真是简单的可以，除了洗漱用品和换洗的内衣裤什么都没有，看来他东西都在寝室，出租屋也就是个歇脚的地儿。”

　　“青儿，任何一项调查都是推进案件侦破的进度，哪有那么多犯人让你一抓一个准儿，再说要是所有的案件都跟去菜市场买大白菜一样，那你我都是干什么吃的。”徐继拿着手上的资料轻敲了一菁菁同志的手背顺势将所有资料都塞在了她手里。

　　这边于漠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瘪嘴说：“……怪不得他只有穿张成海的破裤子。”

　　“他寝室的东西也都带回来了，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一些普通的日常用品和画画相关的东西。”徐继接着张菁菁的话题继续说道。

　　“老大，刚联系了李宏，这是他提供的员工资料，我核对了，身份都对的上，这是他们的资料。”宋玉将员工资料递给于漠。

　　“两个调酒师……两个服务员，不够，昨天我去看了这酒吧的情况，生意挺好，地方也比较大，这么几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于漠说。

　　“对，还有三个临时工，因为工资未经工资卡，都是当面结清或手机转账结清，所以李宏只有名字和电话，并没有临时工的其他资料，我正在查他们的资料，稍等。”宋玉跟于漠说着话，手上动作也没停，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来回跳动，哒哒作响。

　　“从监控看来陈航全程除了杯子内的不明液体也没有吃过其他东西，杯子除了调酒师和服务员也未经他手，如果真的有问题，只有在调酒师和服务员那儿有问题，宋，你再查一下这几个人有没案底。”徐继拿着员工资料说。

　　“好！”宋玉现在已经是条件反射的应声点头了。

　　“昨天跟酒吧调酒师聊的时候，言语间可以看出不供应水及饮料这宗旨应该不是虚设，有很多客人就是喜欢他们这个调调，他们这儿调酒师是工作一天休息一天，服务员工作时间怎么算不知道，大家重点调查案发当天当值的员工……”

　　“老老老……老大！”张菁菁用力一拽于漠的外套，截断了于漠的后话。

　　“老什么老！小爷我正值青春年少……”于漠这话显然都没从脑子过就脱口而出了。

　　“老大，这辆李宏名下的车，在案发时间段，经过了沿海的必经路段，你看，这是我们之前整理出来的案发时间经过必经路段的车辆信息，因为是凌晨，所以通过的车辆不算多，有些印象，考虑到从酒吧到沿海的距离，车速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我们将排查时间定在凌晨1点至7点警方到达现场前，但没有这辆车回程的记录。”张菁菁语速很快。

　　“没有回程什么意思？仅这个路段没有回程，还是所有路段都没有这辆车的行驶记录？”于漠问。

　　“还是警方到达时他就在现场。”任然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惊得周围人鸡皮疙瘩骤起。

　　“任然，你这想法有点吓人了。”于漠蹙眉说。

　　“恩，我也觉得挺吓人的……但我一直在想，这个凶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没有必要的后续抛尸以及处理尸体的行为，按照普遍犯罪者的心理，如何尽量少的在尸体上留线索？如何隐藏尸体不被发现？如何尸体被发现也无法辨认其身份？当然这一条目前在科学搜查突飞猛进的今天几乎是不可能了，根据目前我们已知的信息，这个凶手与之相悖，做了那么多后续处理，这个凶手又极力于挑衅警方，难道他不会想看到警方最直接的反应？所以警方到达时，他就在现场也不是不可能。”任然说。

　　于漠看着任然的眼睛，清澈却又深邃，清澈如无人区的溪流，深邃又胜过一汪碧潭，于漠无法看透，却还是吩咐人调查当时现场的人员及将车辆排查时间范围放大。

　　“青儿，与外省警方联系，确认李宏的不在场证据，宋玉，员工……”

　　“这儿，老大，员工资料，这些仅是根据李宏提供的信息查到的，是否与真人对得上还不知道，需要李宏亲自来确认。”宋玉将调查好的员工信息递给于漠。

　　“这个，不就挺可疑的吗？上个月还在送快递，这个月就在酒吧当调酒师了，这酒吧的调酒师也不像是二三流的，叫张峰，徐继，你去提他，我去提李宏。”于漠抄起外套就要走，脚步一顿之后又退回来对着任然说：“任然，你跟我走？”

　　任然内心默默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跟着于漠一路走到市局门口，却没有上车，径直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任然！你去哪儿？”于漠将手支在车窗上探出头问道。

　　“回学校，拜拜。”任然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对于漠这种将非编制非在职人员当自己人用，还没个什么酬劳或口头感谢啥的，任然不予评价。

　　对于任然来说，他一直将自己当做局外人，也只想做个局外人，并不想与这件案子牵扯过多，他并不想过多的接触陈航母亲，陈母总能勾起他遥远深藏的回忆，不愿被人触碰的记忆，就算他同张平川学习好几年的心理学，正如医不自医，他也无法坦然理性的面对他的母亲与父亲，既然内心是抗拒抵触的又为何每每应约于漠，他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

　　任然沿着萧瑟的大道慢慢走向站台，枯黄的树叶随着偶尔吹来风的飘落，落到地上的叶子又被风卷起，窸窸窣窣好不快活，任然却随着一片片树叶的落下将心一层层包裹了起来。

　　晚上，站在“之余”门口的任然心情很是复杂，纠结未足半响便推门而入，里面早有人盯着门口，见任然进来就起身挥手招呼他。

　　“唉~然哥今儿怎么得空跟我们来这儿了啊？”说话的是周凌的朋友，名字叫陈志均，调侃戏弄语气溢于言表，看这样子多喝不少，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往前都请不动的啊！”

　　在陈志均放声高歌前，任然截住了后话，“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任然摆出了典型的皮笑肉不笑面容，陈志均到底还没喝翻，也算识相，便不再与任然打太极，自己蹲一边儿喝酒去了。

　　周凌抹了把冷汗，凑到任然身边坐下，“怎么了你，吓我一大跳，怎么突然让我组织大家聚一聚，还特地让我叫上陈志均，你不知道他一肚子怨气想找你撒啊？”

　　“为了让他有机会得罪我。”任然举杯与周凌的杯子碰了下，却又没喝的意思。

　　“……你老这又是什么癖好。”

　　“因为……我今天才知道他原来是在这儿当酒吧服务生。”任然一挑嘴角，俨然一副没好事儿的模样。

　　“……”周凌自觉已经跟不上任然的步伐，便不与他继续说话了。

　　张平川说任然不安分，实在有失偏颇，因为大多是任然身边总有很多不安分的人出没，让人连带着觉得任然也不安分了。比如这陈志均，年轻力壮的大好青年，心心恋恋的念叨了一姑娘小半年，好不容易磨得人姑娘答应了做他女朋友，结果带出来跟哥们儿面前转了一圈，还没捂热乎，人姑娘看见任然就走不动道了，这事儿便也就这么掰了。

　　陈志均也知道这姑娘对自己也就没那个意思，平时跟任然相处的时候，倒没受这件事什么影响，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喝多了坏了脑子。

　　这事最冤的就是任然了，任然压根儿连陈志均有女朋友了都不知道，当然这姑娘也就一个倩影都没留在任然心里，现下任然也不愿多与陈志均计较，他比较喜欢在清醒的情况下算账。

　　任然理了理衣摆调整了下坐姿，他只坐了一溜边的沙发沿，身体前倾，两手十指交握就着手肘撑在两腿上，尽量减少了与周围环境的接触面积。

　　任然来这儿既没打算找酒喝也没打算找人玩，神色淡淡地慢慢看着周围，视线扫过之处，总有些大大小小的回应，有热辣夺目的美女深情脉脉，也有皮衣背头的男人吹着口哨，那口哨吹得叫一个浪荡，任然视线扫了一圈倒还真的从群魔乱舞的人群中挑出个眼熟的，还是个漏青皮儿的。

　　那青皮儿混在一群发型花样百出的人群里，显得特别扎眼。

　　任然走出酒吧的时候，后面跟着周凌和另外一个男生将陈志均架在肩膀上。这喝醉的人扒人身上时，自己都不使劲的，俗称死沉死沉的。

　　周凌龇牙咧嘴的说，“这怂货才喝多少啊……他妈的！跟死了一样。”

　　任然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来后才醒了神，“快送回去吧，当然就扔这儿我也是不会介意的。”说完还挑着嘴角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电线杆。

　　“您老别憋坏水了，等明儿把他押到你面前，再以死谢罪也不迟。”周凌听任然话风就知道他没将陈志均的话放心里，但也没打算一笑而过。

　　任然啧了一声，抬头活动着颈肩，一晚上都没活动开的关节肌肉，顿时卸了劲，随之而来的睡意来势汹汹，任然余光瞥见一人蹲在路灯下面，那人蹲那儿动也不动一下。

　　“哎，你们先走吧。”任然转头对周凌说，周凌招了辆三轮车，将张志均塞进去后就跟任然挥手拜拜了。

　　任然看他们走远后，才转身向路灯下那人走去，那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蹲在那儿，估计是在那儿种蘑菇。

　　那将自己卷成一团的人，正是于漠。

　　“于警官，这是醉得走不动道了吗？”任然眉眼带笑低头看着于漠的头顶，于漠现在状态与平时反差挺大，莫名戳中任然的作恶欲。

　　任然正手痒痒时，于漠却抬起头来了，“恩？”，任然背光站在于漠面前，光线晃得于漠眼睛都睁不开。

　　“于警官，还记得我吗？”任然眼里还噙着笑，可怜兮兮的于大队长。

　　“任然，张教授的高徒嘛。”于漠虚着眼睛直直望着任然说。

　　操，居然没醉。

　　任然不动声色的转换了心境，“于警官怎么蹲这儿啊？”，任然依旧站着，也没打算蹲下来和于漠保持视线在同一水平面，反正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刚起来猛了，蹲下来缓会儿。”于漠仰着头看向任然，心里在揣度怎么称呼他，“任老师？”

　　“别，叫我任然。”任然心中无语，这醉酒的于大队长怕是早已经忘记了他将自己使唤来使唤去的时候，名字都快被他叫烂了，这会儿还装起礼貌来了。

　　“任然。”于漠顺从的叫了声，就这么看着任然，也不知道他是还没缓过来还是怎么，“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陈航是在这儿失联的吗，正好今天朋友在这边就过来看看。”

　　“这一片路灯都是稀有资源。”于漠指了一圈，四周黑压压的连成一片，看着心里总是发毛，“刚才我在这一片晃了一圈，居然连个能用监控都没有，有监控的全被小流氓们祸害得完全不能用了。”

　　“黑灯瞎火，无人知晓之地，最是藏污纳垢了。”任然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所以你逮着个路灯，就蹲这儿保护起来了。’

　　于漠终于蹲累了，左右扭动着脖颈挣扎着要站起来，腰还没完全直起来就停住了，视线越过任然望向后方。

　　任然见他突然僵住也转身往后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警官？”

　　“你看那边那栋房子。”于漠指了指，“三楼窗户。”

　　任然依言看过去，昏黄的灯光映在落地窗上，伴着南城今晚难得一见的月光，隐隐约约可以从落地窗左上角看见一个监控摄像头，安安静静的将黑夜里的暗潮涌动都保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