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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她的心一跌又一跌,终于跌回尘埃。 ...

  •   衣服还是买,黄琴自己付的钱。室友喝了咖啡,又眼馋提拉米苏。走着走着,又回去打包了一块蓝莓鲜糕。
      黄琴去了一家外围低调的店。小绿门,石头墙上爬满爬山虎。这种植物已经不多见了。室友跟在后面,眼睛始终护着她手里的小方盒。
      来啦!跟朋友间寻常打招呼一样,黄琴朝店主点点头。
      有些新来的,还有些就剩几件的,你挑挑看。店主坐在皮凳上并未起身。手里拿根麻线缝了只鸟蛋样的东西。她戴黑框眼镜,没镜片。室友吸着冷气,坐得很规矩。
      黄琴手只是在那一排衣服上扫了扫,问店主,你有推荐的?
      店主也不回身,说,要学会自己挑,要相信自己眼光。你的身材这些衣服有三成适合你,但你想买,我也不可能全卖给你。我的货架从来不空的,我的顾客也从来不断的。你懂的。
      黄琴坐在皮凳一角,指了指一双亮片鞋说,那个我合适吗?
      店主说,不合适。
      黄琴冷笑。
      她在特价区拿了件开口袖,领子贴了点蓝边,无装饰无字母,进了试衣间,脱了去试。没两分钟出来,付钱。
      店主手里的麻线已经剪断成形,室友看见果然是一只鸟蛋,放在一只锃亮的玻璃杯里。
      黄琴的钞票放在桌上,店主还没收,冷气一过,颤起一边角。
      店主从咖啡机里倒了五分满的咖啡给黄琴,黄琴嗅了嗅,轻轻啜了一口。三人没再交流,只有黄琴小心转着纸杯的声音。那只纸杯,上面印了一扇小绿窗。室友颇有些不满,觉得店主小气,没见她也坐着么?
      黄琴拎过纸袋,捧着咖啡出来,看室友宝贝似地不离那盒子,她下巴一点,说,配这个倒合适。室友讪讪地,说,我发了工资给你钱。你把收款条留好。
      黄琴扬手把咖啡连同纸杯放进了垃圾桶,说,白来的咖啡最好不要喝。
      为什么?室友觉得闻起来比她们刚才喝得香啊,真是香气扑鼻。她还想问问为什么呢。
      黄琴走在前面,也不理会室友二百五的得性,说,喝了会睡不着。
      我没事啊,室友说,别人喝茶都睡不着,我喝一壶照睡不误呢。
      黄琴无语,人与人的差异果然很大。此刻天若劈个雷多好。她默默地祈求上帝佛祖赐她点力量,结果一路风和日丽。
      蓝莓鲜糕囫囵个地全进了室友的肚子。黄琴只是去晾了件衣服的功夫。可能有点噎,室友翻了两个白眼。黄琴抛下她,到小卖部买了个甜筒慢慢舔。视线所及,有一片田地,种了苜蓿,让黄琴觉得甚是可惜。
      她坐在小卖铺跟人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她不想因为她的出现,让宿舍再闹个人命出来。小卖铺外面还挂着几双塑料拖鞋,黄琴还试了试。结果不合适,总是小一码。
      那地,怎么种草啊?她指了指问。
      咳,不是经济作物么,都想着发财呢。现在人心浮了,都想一夜暴富,做梦呢。
      黄琴坐在小塑料凳上,看小孩子嚼着糖豆嘴边不停往外流涎水,她正想教他擦擦,结果这孩子转手又往嘴里塞了块牛皮糖,白芝麻沾了两粒在嘴角,朝她咧嘴笑。黄琴眉眼不动,不晓得这孩子的小心思。她往后倚了倚,腿朝有光线的地方伸了伸。
      牛皮糖太粘,小孩子的牙受不住,咬几口,吐不出来,急得小粗手去抠,抠两下,还粘住,哇哇大哭。他就站在黄琴面前不走,哭一阵见黄琴不作为,抽噎着往里去。黄琴想笑。
      黄琴,我想借本考论,能用下你的借书证吗?我这个月钱不太够……室友姗姗而来。
      黄琴的牙突然疼起来,觉得那块牛皮糖粘在了自己的牙上一样。
      一脸泪花的小孩子又跑出来,手上拿个鸡爪,嘴上的那两粒芝麻竟然还在,黄琴的笑神经再也绷不住。
      室友却捏了两把小孩子的小肉腮,说,黄琴,这孩子好可爱。你用手机帮我们拍张照片吧。
      没电了。黄琴懒懒地说。
      室友很快转折,掏出一包心相印纸巾给他擦脸。孩子的脸上大概粘合了几层的油糖,除了掉了两粒芝麻,该黑的还黑,该脏的还脏。浪费了两张纸巾后,室友也放弃了。
      她想站起来,却被小孩子揪住了蝴蝶结。怎么哄和威胁臭小子也不松手。室友不得不哭腔向黄琴求援。
      黄琴,帮我叫叫他家大人。室友说。
      黄琴慢慢走过去,也不说话,盯着臭小子的眼睛看。小孩子的眼睛很亮,汪着水波。能把黄琴的心看软了。可小孩子却感到没来由地压力,倏地松开手,倏地跑进屋,还不忘紧紧攥着那个鸡爪。黄琴走了,他才敢又探出头来。
      真没教养,太脏了。室友离开百米远不满地嘟囔。
      你还跟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黄琴说。
      三岁看老,七岁看大。室友又抽纸巾不停地擦着发上的蝴蝶结,仿佛上面沾了成千上万的细菌。
      在市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要借书?
      当时没想到嘛。
      果然脸皮厚。黄琴望着远远驶来的那辆唯一的有些破的公交车,说,运气不错。我没带钱,你公交卡带了吧?帮打一下。
      室友没声,黄琴听见刷卡器响了两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坐。
      室友挨着黄琴,公交车不时颠簸,胳膊会碰上,黄琴感觉到汗毛直竖。她悄悄地托了托,转向扶着下巴,靠在膝盖上。
      离终点站还有三站,她们下了车。图书馆还有些远。黄琴要转车,室友抽着脸说,要不,走走吧,老坐车腿都要抽筋了。黄琴心里好笑,不戳穿。走就走,谁怕谁啊。
      黄琴走在前面,没到百步,室友就叫苦。一会说灰尘好大,空气好干,忘记蒙纱戴帽子。一会又说脚脖子疼,不知道是不是崴了脚。看见穿高跟鞋,衣妆精美的人路过,心里很酸。呆愣完,不忘喊,黄琴,你说这是不是三?
      黄琴不知道。黄琴只知道末班公交的点数。她心里正在计算能在图书馆呆多长时间。
      忽然一辆拉风的车呼啸而过。室友大叫着跑过来,抖着黄琴的胳膊说,快看,哇,什么人能坐里面啊?这车要多少钱呐?
      没概念。黄琴说,再过一个路口就能看见图书馆。
      啊,还这么远呐。室友的眼光还在那早跑没影的豪车上恋恋不舍。
      我的借书卡只有一本的余额了,你借中文还是外文?黄琴问。室友正在艰难地挪动着双腿上那数十道长台阶,像极了软体的爬行动物。
      中文。有气无力地答复。
      中文在二楼,赶紧的啊,一会就闭馆了。
      啊?
      黄琴在海外小说区看了一会,灯光有些暗,空气有些闷,她把看了几页的书合上塞回书架,走到历史区拿了本西夏史走出来,外廊的区域有自由区,有水吧,有咖啡饮料吧,还有小型的交流区。她哪也不想去,怕打扰了别人。半扶着栏杆朝下看。最先入目的是大盆的植物。图书馆的植物都养护得不错,楼下大厅正在格成几区,一区是摄影展,一区是图画展,还有一区似乎是名人文化展。黄琴视线在日本文化那停留一会,看见了几件和服正被人小心地挂在木架上,抬到展区中央。
      她侧头朝室友在的地方看一眼,她正如痴如醉地行走在书海间,大概已经忘了自己来只是要借一本考试用的书。
      黄琴去了洗手间,出来时有人正要进,碰了一下。她忙说“对不起”,对方也没反应。细白的脚腕上系了红绳。很快被隔间挡住。
      黄琴站回原地等室友。
      室友肯出来了,黄琴替她刷了卡,看了看还书日期和图书的价格,离公交站还有距离,不能磨蹭。
      程涛,我好了,咱们走吧。身影忽闪。
      黄琴怔住脚步。前面一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黄琴不再走,把室友拖过来,示图挡一下自己。她忘记了,室友本就比她矮,这举动,无意暴露了一些小心思。空气里凝结起一小股不知名的躁动。
      叫程涛的女生拉住程涛的胳膊,动作自如自然。黄琴顺着蓝色的流苏往下看,看见那一圈红绳。
      程涛已经看见了黄琴,跟女生说稍等一下,只是他快,快不过黄琴,黄琴已经拉着室友从另一侧的安全通道跑了。跑得慌张,室友几次尖声怪叫。
      程涛觉得莫名其妙,他几时成了豺狼虎豹了?让人一见就逃?他追到大门厅,黄琴早跑没了影。真是的,他喘一口气,本想着好不容易遇上了,想跟她说句话来着。其实不是一句,好几句。比如:打工辛苦吗?有没有受人欺负?最近天气干,多喝点水等等。
      室友被拉着差点跑断气,黄琴才住手。望着瘫倒的人,她也坐下。
      那人是谁啊?你欠人钱啊?室友喘着,语句断续。
      不。黄琴说。刚才跑得急,喉腔窜了风,觉得格外难受。
      那你跑什么啊?没看见人家要上来认你嘛。室友不喘了,开始扒黄琴。
      那人长得还挺帅的来,终于到正题了,黄琴扫了室友一眼。他有女朋友了,她说。
      哦,室友望着天,没到盖章那一刻,大家都有机会的。你们怎么认识的?我也好想认识这样的人。
      不认识。黄琴说。
      室友不信,起来拍身上的土,黄琴在下风,正好眯她的眼。她挪个位置,室友却真得朝图书馆那儿走。
      这个神经病,以后要离她远点。黄琴想。心里数着数,数多少看室友能倒回来。脑海中却不停地回放着刚才的场景。那样两个人,站一起,赏心悦目,很相配。她应该是他的同学吧?有颜值,有学识,比自己高几百个码。
      黄琴的心一跌又一跌,终于跌回尘埃。
      如果有一天,程涛知道,黄琴躲他,逃他,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她自卑,他会不会笑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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