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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你不当黄世仁可惜了啊。 ...

  •   程涛脑袋晕了一天。书怎么看上面都是一堆虫子。他请了假回宿舍。师兄中午回来摸了摸他额头,说,怎么就这么病了啊?战斗力不行啊。程涛拿手背别开脸,往里面躺了躺,别闹,让我睡会。
      师兄倒了杯热水给他,关心问,吃药了吗?
      程涛迷糊着说,不用吃药,睡一会就好。
      师兄关上门就出去了。
      程涛睡得不踏实,做了很多梦。梦里他追黄琴进了一片大雾,好不容易出来,看见黄琴就在他旁边,冷冷的瞧着他,不吱声,他上前去拉她,被她反手打开,顺手泼了他一脸。泼在脸上的,竟然是他喝剩下的大米粥。不烫,有些粘。程涛苦笑,黄琴冷哼而去。两人一前一后,走没多远,余铃笑吟吟地出现了,手里张开一张网,扬风一撒,网变得很大,又细又密,程涛觉得胸闷喘不过气,黄琴已经痛苦地弯下腰抱住头,他强力地撑住身子,却见余铃神情一变,嘴里念念有词,网又收紧,他和黄琴都被重新团进了雾里……
      程涛醒得艰难,额上身上都冒了几层汗,他把头靠在铁栏杆上,那里凉,可以让他瞬间醒脑。他的喉咙发干,身上烧过一遍一样地发疼,他捱着朝外看,看见那杯师兄倒的水,艰难地拿过来放嘴边慢慢喝。
      杯底喝得一滴不剩。水把身上的火烧灭了,程涛觉得瞬间有了活力。他虚弱地找好毛巾和香皂,扶着墙站了一会,适应了晕眩,出了宿舍,往下走,拐了弯,上了甬道,又出一道门,那里有个24小时的桑拿房。
      程涛把自己蒸得热汗淋漓。他的洁癖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这病好得快得不可理喻。
      程涛把桌上的清热解毒消炎药板又抠出几粒扔进了马桶里冲走。他不想解释,也解释不出来什么。
      照片的事风浪不大,程涛也懒得管了。他要忙实验,忙论文,还要另外忙自己的将来。
      余铃不时地关心一下,但也没太出格,程涛觉得可以接受,也就没制止。
      只是想起那半条没编完发出的信息,心里没由来得觉得一阵发苦。
      程涛不找黄琴,黄琴也不找他。黄琴也忙。她当了酒店的小班长,工资涨了一百块,事情却多了两倍多。培训班的课少了,可实践却多了。别的同学恨不得把教室当成实验厂,一块面饼变成一百种花样。毕竟出了这里,便再没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的,斗智斗勇的,你追我赶的,一点就通的伙伴,再也没有切糕切大块的豪气和物料罐碰倒一瓶也不心疼的大度。再也没有这么大的操作台,甚至也看不到窗口外那些满含期待的大爷大妈了。
      每个人都在做着道别的准备,每个人也都在做着黄粱美梦。黄琴从不去参加他们的聚会,那种一聚必喝,一喝必大,一大必叫,一叫必摔瓶,一摔必哭的段数让她头皮发怵。
      多少人是迫于生计?除了她是一时兴趣。那些豪言壮语说出来时,伴着多少心酸?她从不揭人伤疤,也不愿意让人太靠近自己。
      老师在结业前推荐了黄琴去参加烘焙大赛 。他说,名次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可以通过别人看到自己的另一面。这另一面,是别人的阶梯和你自己的高墙。你爬不爬,是你的事,可眼睛看到的,经历的,必定给你能留下震撼和印象。将来不管你做与不做,都将影响到你。
      黄琴有些心动。另两位同学迅速填好了表递给了老师。黄琴想了一夜,晚了一天,才把表交上去。
      她相信自己的手艺,她只是不想出名。
      老师说,你们代表的,仍将是学校,名誉只是虚衔,但参赛实际赚到的,却是你们自己的。
      黄琴提前调了班,参观了场地,又去各个比较有名气的蛋糕店转了转。每个店都买一小块产品尝尝。同学们会挑挑问店员哪些款受欢迎,而黄琴只取第一眼看上的,不管是什么。
      走了五六家,一个同学逃脱,说要留下好好跟人取取经。走了十二三家,另一个同学说胃不舒服,进了洗手间长时间没出来,让黄琴自己决断。黄琴叹口气,自己也不必去寻什么大店了,一路上看见是个西点店就进去看看,未想到无心插柳,有些不起眼的店面,装修简朴,不奢华,可店里的陈设加上品质,着实让黄琴大为受益。
      她一个人,走到脚跟生疼,华灯初上。
      听到包里的手机响,黄琴也没多想就贴到了耳朵上:喂,她轻呼,累得力气很飘。
      是程涛。手机被他摸得快要熟了,才拨出这个电话。
      是我。程涛说。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黄琴思绪有点远,自己努力往回拽了拽。
      在干什么?
      看蛋糕,吃蛋糕。黄琴手上真拎了几块蛋糕,只不过每块都缺了个小口,是被她自己咬的。全吃掉是不可能的,每块一口已经够她受的了。
      这么好命?程涛笑。
      怎么感冒啦?黄琴听他声音沙沙地,随口问。
      差不多好了,你吃饭了吗?
      没呢。你呢?
      我……也没。明明刚啃完包子的程涛,鬼使神差地撒谎,而且撒完谎脸红了,他飞快地朝自己四周瞧了瞧,没什么可疑的,又低下头专注于手机。
      嗳,你要在附近就好了,黄琴晃晃袋子,我请你吃……(蛋糕)。
      好,你在哪里?程涛切断了黄琴的后两个字。
      黄琴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大灯箱,照着念出来。
      不见不散。程涛挂了电话就往外冲。全然未留意隔着一排书架后的一双满含幽怨的眼睛。
      程涛来得很快,黄琴还坐在马路牙子上歇腿。
      见他,她笑说,你真得在附近啊。
      程涛只笑,伸出手去拉他。他刚刚在五十米外还气喘吁吁。公交车刚跑了两站就坏了,他使用了自己的飞毛腿。还好吃了包子,还好跑步运动了,撒个谎不容易,真是一环扣一环,险中求胜。
      黄琴跺跺有些发麻的腿脚,仰起好看脸说,走吧,吃什么?
      你真没吃?程涛问得小心翼翼。
      严格来说呢,没吃晚饭。不过呢,她又晃晃手里,这玩意吃了不少,现在满嘴糖精味呢。可能食欲不佳。
      程涛把袋子接过去,换他提着。
      这点重量还能累着我?黄琴说,却也不往回抢。
      是为了和谐。程涛说。
      两人走到一家砂锅粥店,相互对视一眼,就齐齐走了进去。
      一人一只小砂锅,有粥有菜。
      你搞市场调研来了?喝了几口粥,程涛说。
      不是,黄琴吹吹勺子,喝了半勺说,老师让我们几个参赛,出来找灵感来了。
      西点大赛?
      黄琴点点头。勺子沿着砂锅壁刮了一下,程涛觉得她的手长得很好看,柔韧细长,透着生活的磨砺。他盯得久了,黄琴瞥他一眼,程涛咳嗽声,低头又喝了口粥。
      能去看吗?
      可能不行,有电视台摄像,但不是现场公开。可能怕搞砸了,没法收场。
      黄琴解释得仔细,程涛心里发暖,她这是给他找台阶下呢,怕他心里有落差。
      他笑笑说,本来还打算去给你加油助威呢。
      你有小红旗吗?黄琴问。
      什么小红旗?程涛蒙圈。
      啦啦队不是都摇小红旗吗?然后中场上来跳个肚皮舞。她歪着头,带点狡黠的笑意,桔黄的光打在脸上,像极了几年前的那个晚上。
      我有支笔,被你弄坏了。程涛梦幻般地声音听在黄琴耳里很不真实。
      什么?她问。她的注意力不集中。
      没什么,程涛赶紧掩饰,砂锅见底了,他暗叹自己喝得太快了,只得把勺子轻轻在锅里旋了旋,放到嘴里去感受那点余味。
      黄琴以为程涛没吃饱,自己虽然只喝了几口,但粥这种食品不好再与别人分食。她刚想扬手再要一锅,却见程涛很自然地碰了碰她的指尖,说,这一袋子吃的呢,一会若饿,我就吃这。现在饱了。
      黄琴想说,那个你也不好吃的。上面沾了她的口水。程涛坦荡地眼神望着她,她又不好出口了。早知道掰开吃了,谁让自己那么懒,直接下口咬呢?
      黄琴心里揣磨着,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她快速去结了钱,程涛在台阶那儿等她,拉她一把。走不远路旁边是一家便利店,黄琴让程涛呆着,她去买了两杯酸奶和两瓶酸枣汁。
      她把酸奶的小勺取下来,东西让程涛先拿着,接过蛋糕袋子,用小勺子把自己咬过的蛋糕部位挖了下来。挖了一块用纸巾包着,程涛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拿过蛋糕袋子系上,不让她再挖了。他笑着把那一小块蛋糕连同纸巾从黄琴手里拿走放进垃圾箱,撕开酸奶盒子吃酸奶,可能太酸,程涛皱了个眉,黄琴一乐,也撕开酸奶吃。两人在互相取笑中把酸奶吃完了。
      程涛把自己的勺子留着,他特意晃了晃,然后用纸巾一包放进蛋糕袋里,意思说,你看,我自己会挖掉你的口水,你就别瞎操心了。
      黄琴拍拍手,作个轻松状:有你真好,我刚才还发愁呢,扔了又可惜,不扔我是真吃不下了。
      程涛一听挑眉:我是你的废品处理库?
      黄琴双手解放出来,又开始不老实地左捏捏,右碰碰:看在你见义勇为的份上,以后补偿你吧。
      怎么补偿?程涛借机趁势。
      不是坏了你支笔?我给你买两支?
      程涛心笑,她敢情是听清了?不过他可不这么好糊弄。这是陈年旧账了,他说,现在不急着算,你不是要参加大赛吗?参加完就挨样做给我尝尝吧,我要你亲手做的,这些,他晃晃袋子,我也会好好吃的,以防你拿些赝品来敷衍我。
      黄琴真得翻了个大白眼。什么赝品?只能说人各有艺,有好有坏罢了。
      她想想这事也不难,随便点了头。
      程涛却掏出手机做了个备忘录,有精确的时间和地点,黄琴伸过脖子去看,他嗅着她身上不一样的味道,还没忘了问她:你们大赛大约有多少蛋糕?
      黄琴以为他在跟她讨论正事,认真地想了想说,根据参赛人数,每人有按主题设计的三款,自由发挥的三款,再加上前届的露手和混合展示,差不多怎么着也得几十小一百吧?人数不确定,都是当天现场抽签才知晓。她也是听老师说的猜个大概。
      程涛很认真地在事件栏里写下了一百款糕点。不是一百个,而是一百款。
      黄琴砸砸舌,大有要倒的架势。被程涛震倒了。她说,太狠了吧你,一百款,那是可以幻化出成千上万个啊,累死我吧你,做一辈子也做不出来。
      程涛笑着把手机收好,一本正经地说,白纸黑字,有理有据,什么时候开始,你得抓紧啊。
      你不当黄世仁可惜了啊?黄琴弹了下程涛的脑门。动作自然又流畅,眼神纯真又干净,毫无杂念,程涛心里喜欢,嘴上却不显:为何这么说?
      无中生有,欺压百姓的本事是一个爷爷教的。
      程涛破口笑出来,笑得扶住栏杆没扶稳,黄琴赶紧捞他一把。他的力气大,又差点把黄琴带倒。二人在栏杆上拉力了一会,终于让力量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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