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随风》月影兰析

5、第 5 章

　　第五章

　　十年前的师妹，是什么样子的呢？
　　会对着他开心地笑，会对着他尽情地哭闹，会对着他发脾气，还会对着他撒娇……
　　那时的师妹真是很惹人怜爱，虽然有时候，他真觉得他这个师妹是个很烦人的小麻烦精，但，他却心甘情愿被麻烦。
　　很久很久，没有被师妹麻烦到了呢？
　　自从师妹修练了那个该死的冰心流云决，师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的笑，她的哭，她的闹，她的撒娇……竟都成为了他人生中最美最值得留恋的回忆。
　　徘徊在风幽若的房门口，叶歌始终没有勇气进去。
　　他忽然间有些害怕。
　　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无法想像呵，现在的师妹若是变回十年前的性子，会是个什么样子？
　　是不是，像梦境里，会对着他深情地微笑？
　　烈枫说，尽情地爱一次，怕什么！
　　是啊！爱就爱！
　　他怕什么！
　　不管结果，不管将来！
　　爱过就无悔无憾了！
　　深吸了口气，他正欲敲门，忽然听到房中传来了一声异响，心中一沉，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急急推门而入。
　　“师妹——”
　　看着床前那满地的鲜血，看着毫无生气地趴俯在床沿的师妹，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师妹——师妹——”
　　他焦急地呼唤着昏迷不醒的人儿，撑扶起她，感觉到那一身的如寒霜般的冰冷，他的心更跌入了谷底。
　　“我不会让你有事。绝对不会——”
　　扶着她，将她双腿盘起在床上坐好，他转到她的身后，紧接着一掌抵在她的背心，源源不断地输入真力。
　　时间，在痛苦和艰辛中渡过。
　　风幽若苍白的脸终于起了一丝血色，但叶歌的脸色却如同雪般透明，隐隐中泛着紫青。
　　“师兄——是，是你么？”
　　恍惚中，又感觉那种温暖熟悉的气息，风幽若缓缓睁开了眼，却又虚弱地闭上。
　　“是我。师妹，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你绝不会有事的——”
　　“师兄，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怎么会死？傻瓜，有师兄在，阎王爷都夺不了你的性命——不要说话，安心调息，师兄会有办法救你的——相信我——你忘记了么，你说你要做回十年前的风幽若，这个时候，你更不能放弃——你要找回自己的喜怒哀乐——师兄想你见的笑容，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
　　“十年前的风幽若？”风幽若渐渐张了眼眸，脸上一片迷茫的憧憬，“可是，可是，我怕没有机会了——”无力的疲劳渐渐掳获了她，她又缓缓合上了眼。
　　她真的太累了太倦了，她很想放弃一切，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用想！
　　“风幽若，你给我睁开眼睛——”一道怒斥声在风幽若耳畔炸响，紧接着，感到自己被强迫转过身，一道更加浑厚的掌力从胸口长驱直入进她的体内，风幽若难过的皱了皱眉，不得不吃力地睁开了眼。
　　“师兄不准你放弃，听见没有，师兄不准你放弃——”
　　迷糊中，她看到那个素来眼角带笑的师兄，一脸的严厉，那是一种近乎于沉重的严厉，还有，心痛。
　　自己似乎，从未曾见到师兄这样的神色？
　　神志终于被黑暗吞噬，在那个黑甜的梦里，她看见小小年纪的师兄，稚气的脸上带着坚定的笑容，一字一字地对她说：“师妹乖啊！不要哭！师兄一定会保护你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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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当一个人感到太累太倦了，就会怀念起小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是不是当一个人感到太冷太乏了，就会想念那种温暖亲切的感觉？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在这一夜里，她竟梦见了许许多多小时候的事情，也一次又一次地在梦里再次体会到师兄怀抱中的温暖。
　　十年了，十年来她从未做过这些梦，也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想念那种温暖，那种亲切？
　　“师妹，你醒了吗？”
　　耳际又传来那道熟悉而带着淡淡温柔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看见那双亮如星辰般的眼睛里带着温暖的笑意。
　　“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叶歌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将锦被拉高了些，不让她受寒。
　　风幽若轻轻闭了眼，忽然幽然道：“师兄，你知道么？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的笑容？”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为什么，他总是可以笑着面对他的人生？而她，却做不到他的洒脱。
　　“为什么？”叶歌诧异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一如十年前。但我，却不再是十年前的我。”
　　看着她眉宇间的落寞，叶歌的心底微微泛起了一抹心疼，“师妹，其实，你完全可以做回十年前的自己。只是这些年来，你被责任和命运压得太紧，太累，所以，不得不收起笑容，收起情绪——”轻轻地整理着她额角散落的发，他唇边的笑意更深，“每个人都要面临人生中的选择，你既然选择走那一条路，那就更应该开心地面对，不要迷失了自己——风幽若就是风幽若，从来都没有变过，在师兄的心底，风幽若永远都是那个爱哭爱闹的小师妹——从来，都没有变过——”
　　“师兄——”
　　睁开了眼，风幽若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间，原来，她以为像孩子般的师兄其实心底比每个人都清明，原来，她自己才像个孩子，在人生的道路上早已迷失了自己，而不自知。
　　叶歌咧嘴一笑，挠了挠头，“你可不要哭啊！不然，师兄对你的眼泪可是没辙——记不记的，小时候，你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那时我真是很头疼的——”
　　想起小时候她哭闹的光景，风幽若不自觉地轻笑出声。
　　那时的她，好像真是很令师兄头疼。
　　“师妹，你终于笑了！”
　　叶歌开心地抓起她的手，迷恋地看着她唇角的笑容，“这样多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师兄，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
　　仿佛想通了很多事，风幽若素来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你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师兄都愿意去——”
　　心神几乎被那抹笑容夺去，叶歌无法再掩饰心底的悸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察觉到他眼中那份不再掩藏的真情，风幽若苍白的脸微微带起了一抹红晕。“我想回望情山，你带我去我们小时候走过的地方，再去走走看看。”
　　“好。”叶歌开心地点点头，“这几日，我们就不再管什么冰心流云决，不再管什么魔道苍生，我们只管我们自己。让我们自私一回，过几日开心的日子！”
　　“嗯。”
　　窗外，淡淡的天光洒入，带来了一室的光明。
　　天，又亮了。
　　那是不是代表着，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一直守在门外的烈枫终于轻呼出了一口气，仰望苍天，脸上也有着如释重负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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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若？”
　　意外地看着归来的女儿，风瑜山一张老脸顿时激动万分。
　　“幽若，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爹好想你——”张开双手，风瑜山就想给女儿一个父亲式的拥抱，谁知，另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扑进他的怀中。
　　“师父，你也太偏心了，眼中只有师妹，把我当隐形人啊？”
　　没抱成女儿，风瑜山一脸怒火地看着怀抱中假装心碎的徒弟，“你抱够了没有，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叶歌一脸笑嘻嘻地离开风瑜山的怀抱，“师父不用这么小气嘛，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太久没被为师教训了？想讨打——”
　　几乎被徒弟气到内伤，风瑜山举手便要教训他这个不成材的徒弟。
　　“师妹，救命啊——”
　　叶歌一个闪身，大喊大叫地躲到风幽若身后，却又笑嘻嘻地探出一张脸，不断地朝风瑜山做鬼脸。
　　“臭小子，今日我要是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你师父——”
　　风瑜山卷了卷袖子，正欲将叶歌从幽若身后揪出来，却惊讶地看见了幽若脸上的笑容，虽然还有点冰冷，但他可以肯定，那绝对是真心的笑容。
　　一时之间，他仿佛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只是愣愣地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
　　“幽若——”
　　真是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女儿脸上真心的笑容了，他看得出来，这抹笑出自她的真心。
　　——她是，真心地在笑。
　　“爹，我和师兄都饿了。”
　　“好，好，我这就去做些好菜给你们吃——”
　　女儿淡淡的声音终于拉回了他的神志，但忽然之间，他却有种想哭的冲动，急急忙忙拭去眼角几乎流下的泪，他转身就想冲入厨房为女儿做顿好饭菜，却被身后的风幽若一把拉住。
　　“今天，我来做。”
　　“你？”
　　风瑜山回头瞪大了眼，看着女儿，一时之间不知做何反应。
　　“师妹——”叶歌不敢置信地把风幽若从头打量到脚，“师妹，你，你真会做饭？”
　　风幽若的脸上隐隐现出一抹难得的红晕，转过身，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不敢说好。不过，勉强过得去。”
　　两个男人呆呆地看着那抹素白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
　　半晌，风瑜山才回过神来，忽然猛拍了一下叶歌的脑袋，“臭小子，幽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师父——”
　　叶歌疼得呲牙咧嘴，无辜地摸摸被打得生疼的脑袋，“师父，你下手就不能轻些么？很疼的呀——师妹没有受刺激，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师妹么？”
　　“喜欢，谁说不喜欢——只是，只是——”
　　风瑜山满心的欢喜，但心底却隐隐藏着不安。
　　“师父，只是什么啊？我去问问师妹，她要不要帮忙？师妹——我来帮你——”
　　叶歌喜滋滋地卷起袖角就欲冲进厨房，但就在他冲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厨房的大门被一阵内劲扫过，“嘭”的一声，当着他的面，毫不客气地关上。
　　“不用。你们在外面坐着，等着吃就好。”
　　叶歌瞪着大门半晌，似乎想透过门板看看里面的师妹究竟在做些什么，可惜，他瞪了老半天，也没瞧出什么来！
　　“臭小子，你以为你可以透视啊？”
　　风瑜山没好气地一把将叶歌强行拉了过来，不顾徒弟的徒劳挣扎，一边拖，一边道：“你给我说清楚了，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师父，等一下啊，等一下再说行不行？我想看看师妹做菜的样子——师父——”
　　不理会徒弟的悲惨嚎叫，风瑜山又赏了叶歌一个爆栗头，“看你个头！你给我说清楚了，不然，今晚不准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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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男人瞪着满桌子的家常小菜很久很久，最后，吃惊地互看了一眼，马上抓起桌子的筷子向那些饭菜进攻。
　　风幽若静静地看着他们以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过桌面上每一道菜，终于忍不住不解地问，“你们——是不是饿了很久？”
　　“嗯嗯。”
　　两个年纪相差一大截的男人完全没有空闲说话，只是像孩子般你争我夺地抢起桌面上已剩不多的饭菜，再狼吞虎咽地咽下肚子。
　　风幽若微微皱了皱眉，忽然之间有些担心眼前这两个男人会因为这顿饭而消化不良。
　　“好吃好吃！”
　　酒足饭饱之后，叶歌和风瑜山满足地摸了摸肚皮。
　　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吃风幽若做的饭啊，就算是撑死，也得把这些饭菜给吃下去。
　　风幽若看了眼几乎连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的桌面，这才想起，她刚才只顾看着那两个男人吃了，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吃到。
　　可是，她做的菜真有这么好吃么？
　　叶歌打了个饱隔，终于让自己撑涨的肚子好受了些，这才看见风幽若面前的碗筷几乎没动过。
　　“啊？师妹，你什么都没有吃吗？”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正摸着肚子闭目享受满足感的风瑜山，看来，真的都被他和师父吃光了。
　　“呵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叶歌站起了身，“师妹，我这就给你去做些，让你尝尝师兄的手艺。”
　　“不用了。我不饿。”
　　风幽若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叶歌，“师兄，我想去外面走走。”
　　“好，我这就带你去。”
　　叶歌开心地拉过风幽若，一溜烟跑出了大门，边跑边道：“我们再去爬一次望情山，看看那里还有没有山兔抓——”
　　两道年轻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一直闭目养神的风瑜山终于睁开了双眼，眼中带着欣慰和怜惜。
　　“幽若，爹只希望，你能过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