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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蓝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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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O3-张蓝的秘密
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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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怎么着老王?还真给小展他们验出个男人来?”张龙瞧着桌上那沓子验尸报告直瞪眼。
“可不是么?”旁边儿王朝一乐,伸手拍拍张龙后背阴阳怪气儿的来一句,“嗳,要不说你老张这乌鸦嘴,可真神了。”
张龙听了一哂,“切,见识短了不是,我这算个什么啊?瞧见那些个人没有?”说着伸手指着窗户外头,一帮子记者正扛着家伙一古脑儿堆在警局门口逮新闻,“瞧见没有,就这么一会儿,人家就都知道内~部~消息了,嗳。”拉长音儿强调内部俩字儿,说完还恍然大悟地拍拍大腿,“要说怎么给起名儿叫狗仔队呢,这鼻子就是比一般人好使!你说是不是。”
王朝听着不住点头,心里头也是又恨又笑。
头前儿也不知道是哪儿漏了消息,说赵市长家的儿媳妇儿是个男人。这就像那热油里头嘣进去滴凉水——‘轰’的一下就炸了锅了。晌午刚过这帮子记着就把警局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儿的。甭管你是谁,管不管这案子,只要你一出那门儿,只定都是一拥而上围得密不透风,七嘴八舌紧着让你透漏点儿内部消息。弄得大家伙儿都是哭笑不得。
这时候远远地传来一声儿,“哎哟我的亲娘嗳,可算是钻进来了。”赵虎灰头土脸的推门儿进来,抱起他那大茶缸子就嚷,“这帮人,怨不得叫狗仔队!乖乖,丫他妈还真咬人啊!”
张龙咧嘴一乐,“得了虎子,甭跟那儿废话了。看着头儿没?”
“咳,你说白老大?”赵虎灌了两口胖大海茶,扯着袖口子抹抹嘴儿,“楼上审讯室。这不是又有新情况嘛,和马汉接茬儿审着呢。”
“又审上啦?得了,要这么着我还是给我老婆挂一电话去吧!让她晚上领着孩子先吃,甭等我了!”张龙摆摆手,“要我说这案子啊,哼,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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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这验尸报告一出来,白玉堂连晌午饭都没顾得上,直接就把扬亭从拘留所提留出来扔审讯室里头。这会儿那小子正坐在对面儿椅子上,翻着几张尸检报告看。
“曾经进行性别变更手术?嗳,这么说张蓝是个男人?”扬亭把那沓子报告扔桌上,指着DNA检验那页最底下那行结论问。
“你少跟我这儿装。”白玉堂猛地一拍桌子,“张蓝04年底刚满23才变更的户口,他03年就是你那儿的客户了。他到底是男是女你还能不知道?早你怎么不言语?!”
他上午才叫人去查的张蓝的户口,人家户籍那儿马上回信儿说这张蓝确实在04年底进行了性别变更。白玉堂当时撂下电话没言语,赵虎一个劲儿还跟旁边儿嚷嚷,头儿这事儿怨不了你,谁没事儿查案子还查这个?听得白玉堂那叫一个窝心。
“人我都杀了,他是男是女还有关系么?我说与不说又能怎么着?”扬亭往后一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
“你!不是我说这杀人害命,什么光彩的事儿啊你天天挂嘴皮子上显摆?你小子还要脸不要了!”白玉堂瞪着满脸无所谓的扬亭,气得咬牙切齿——这人要不知个羞耻,当真是什么辙没有。喘了几下,抄起桌上的遥控器,冲着边儿上一按,“那你再瞧瞧,这些是什么!”
扬亭转头看过去,边儿上一电视里正开始放一组画面——
影像很模糊,而且晃的厉害。勉强只能看着有一个人像是躺在床上,边儿上有几个人围着。白床单倒是看的清楚,上头模模糊糊的一片的像是沾了血。声音听不大清楚,滴滴答答乱糟糟地一片。紧接着有几声儿女人尖锐的叫喊,喊什么听不清,隐约像是什么“老天爷”、“血”之类的。之后是“哐啷”一声儿,动静挺大,像是什么东西给弄翻了,稀里哗啦的倒了一片。然后画面又猛地晃了几下,终于啪的一声,黑了。
看着屏幕上一片雪花点子,审讯室里头一时谁也没说话。
半晌儿扬亭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白警官,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白玉堂顿了一下,随即冷笑。
其实在扬亭看到那组画面的一瞬间,白玉堂就肯定这小子一定有问题。
第一次看着这东西的时候,分析室里头的那些个弟兄,包括他白玉堂在内,都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刚才马汉看的时候,也是一脸震惊茫然。连他们这些个刑警看完了都是这样儿,扬亭这小子愣是从头儿到尾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算是表情可以掩饰,但这眼神儿是怎么都唬不了人的,而当时扬亭的眼神儿连一点儿波动都没有。所以他应该是知道,至少是曾经看见过这个东西。
既然这样,也不用着急了。慢慢儿的抻他俩下儿,他自个儿就得先憋不住露尾巴!
想到这儿,白玉堂似笑非笑的站起来,绕着扬亭慢慢踱着步子。声儿也不像是头前儿那么激动,淡淡的有点儿挑衅的意思,“那你知道这个东西是哪儿来的么?这是从张蓝胃里头拣出来的,你相信么?还有——”
果然,扬亭听着猛地一抬头,“白警官,您也不用弄这些个玄的来唬我!我不知道的,您怎么折腾我都明白不了!”
白玉堂听了只是一笑,“慢慢儿的你就能明白了。你好好儿考虑着,我不着急。别的咱没有,时间嘛,我有的是。”说完抱着胳膊不言语,只等着这小子自个儿想明白了自己招。
又沉默了半日,扬亭忽然哼地一笑换了个题目,“白警官,有件事儿,告诉你了也无所谓。”端起桌上的一次性纸杯抿了一口,“张蓝的变性手术,就是我给做的。”
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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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了半日,扬亭忽然哼地一笑换了个题目,“白警官,有件事儿,告诉你了也无所谓。”端起桌上的一次性纸杯抿了一口,“张蓝的变性手术,就是我给做的。”
“……什么?”白玉堂没料到,这小子一杆子又扯回这件事儿上头了。
“白警官很吃惊?”看着白玉堂的表情,扬亭一哂,“哼,要不然,你以为以他一个酒吧里头的歌手,哪儿来的钱去做这种手术?反正白警官您也有的是功夫儿,要不要听听故事呢?”
白玉堂思忖了一会儿,靠着椅背儿把笔一扔,“那你就说说吧。”
“其实要说起来,他的这些往事儿还真没几个人知道。哼,可能他爹妈都未必知道。
“要说他最开始刚来B城那会儿,没背景,也没什么本事,就只能是在朱胖子那个青舞酒吧里头唱唱歌,跳跳舞。
“后来,凭着他天生的一副好嗓子,好身段儿,还真唱出了点儿名气。我也是这么着才认识的他。
“第一次见他,大概就是三四年前的事儿。那时候他穿了件儿紫的旗袍,长头发盘起来,高高瘦瘦的,就坐在钢琴边儿上唱《女人花》。声调儿不高不低,应该是算挺中性的。旁边儿人都说,这姐儿长得漂亮。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见着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女人。
“后来朱胖子介绍我们聊天儿的时候儿,我才发现,这老天是真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啊——他生了一副男人的身子,却是不折不扣女人的性格儿。哼,照我说啊,他比谁都适合做个女人。
“所以,就冲着这一条儿,后来他求我给他做手术的时候,我就答应了。事实证明啊,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说到这儿扬亭停了下来,看了看自个儿攥着杯子的手,失笑。半天才又开始讲述。
“再后来,也是在那酒吧里头,他遇上了赵祯。
“赵祯很爱他。无论做什么都宠着他,顺着他。但是他的那些往事儿,赵祯一点儿都不知道。说起来赵祯那小子也挺可怜。从头到尾他都不清楚,自己爱的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哈哈,真是个蠢人!”
扬亭垂着头呵呵地笑起来。半天才又抬起头来看着白玉堂。
“白警官,我说过我喜欢他你还记着吧?我没说谎,我确实喜欢他。
“但是不是那种喜欢,我对男人从来没有兴趣。我对他,是那种——像欣赏最完美一件艺术品一样的喜欢。
“但是,后来我还是杀了他。你知道为什么?”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他脏了!被人弄脏了。这件东西,这件艺术品太完美了,脏了就不能要了你知道么!
“哈哈哈,所以我杀了他!”
扬亭突然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狂笑,眼神儿也散乱而疯狂。他不停地挥舞着双手,手铐子也被甩得哗啦哗啦直响——
“是我亲手造就了他!所以,我也要亲手毁了他!你不知道,当时我一下子砸在他头上,感觉他的骨头在我手里喀吧一下,碎了,那种感觉有多爽!有多舒坦!我终于亲手毁了他,哈哈哈哈,再也不会有人去弄脏他了,哈哈哈哈——”
“扬亭,你他妈给我闭嘴!”白玉堂猛窜起来,什么策略技巧还是纪律统统顾不上了。两步冲上去,揪住了扬亭的领子使劲儿摇晃,“你说你还是人吗?你他妈还是人吗?你丫他妈就是一变态,一不折不扣的变态!”
扬亭猛地被白玉堂拎起来,他也不挣扎,还是一个劲儿地狂笑,“哈哈哈,我就是一变态知道么,一变态,哈哈哈哈。白警官,有种,有种你就崩了我啊,哈哈哈——”
“你小子真以为我不敢?我他妈现在就崩了你——”
周围警察听着这边声儿不对,立马一个个荷枪实弹都冲进来。里边儿马汉也反应过来了,赶紧上去一把拉开已经气疯了的白玉堂,按住了他去掏枪的手,在他耳朵边儿上喊,“头儿,头儿你冷静点儿!为了这样式儿一变态你犯纪律不值当子啊,头儿。”
白玉堂挣了两下,也慢慢儿冷静下来。喘了几下儿,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还瘫在那儿笑的扬亭,一摆手,“把他给我带下去,看严实了。他判死刑那天少爷我亲自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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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弟兄们七手八脚地把那变态架出去,远远地还能听着他歇斯底里的狂笑和喊叫,白玉堂就只觉着自己的脑袋里头乱七八糟地搅成了一锅糨糊。本来一挺简单的失踪案子,查来查去弄到现在这样儿,自个儿都觉着没劲了。
吐出一口烟,白玉堂坐在桌子上头盯着天花板发愣。张蓝的脸,赵祯的脸,扬亭的脸——一大堆零碎儿掺和在一块儿,也不知道到底哪根儿才是揭开这一团乱麻的线头儿。
还有那SIM卡。
张蓝不会平白无故地吞那个东西,但是他想告诉他们的到底又是什么?
撂扬亭这小子看样子是指望不上了。但是除了他,他们还能去找谁去?
又狠狠地嘬了口烟,白玉堂不耐烦地把烟屁股弹在地上,推开门儿出去了。那烟头弹了几下,最终是滚到了地上一摊水边儿上,“嗤”地一下,灭了。
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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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展昭和白玉堂合计着俩人分头行动,白玉堂在那边儿接茬审扬亭,展昭则赶着去了赵祯家了解情况。
和警局那头儿乱成一团不大一样,赵家这边儿倒是特安静,安静得让人都有点憋得慌。
赵老爷子毕竟现在还在任上,碍着他的面子谁也不能在明面儿上乱嚷嚷。市府的家属院外头警卫都是荷枪实弹,那帮子记者也轻易不敢围过去起哄。
但是再怎么着,这些个张家长李家短的也挡不住人家议论。街坊邻居几十年,彼此都知根知底儿的了,突然出了这么个稀罕事儿,也少不了凑在一块儿念叨念叨。
赵老太太是赵祯的奶奶,是个要脸面的人物儿。一听着自个儿孙子的这个事儿,八十多的人当场眼一翻就过去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抹胸口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醒过来老太太也不说话,就自个儿盘腿儿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着眼捻佛珠。
赵祯本来就是个内向性格儿,出了这个事儿更是沉默。坐在沙发另一头,任谁说话也不言声儿。一动不动地捧着他和张蓝的合照瞧着,眼神儿空落落的。谁也不知道他跟那儿想什么,也没法儿劝。
张敏就给夹在这两拨人当间儿——一头儿,出了事儿的是自己亲哥哥,她心里头不好受;另一头儿,她现在赵家身份也尴尬着,在这事儿上怎么着也说不上话。这会儿她跟着哭也不是,陪着劝解也不是。只能在老太太旁边干坐着,低着头攥着袖口不敢吱声
展昭这会儿就站在赵家客厅里头哭笑不得。这种情况他也是头一回遇上,乍着手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怎么弄合适。况且,这种事在人家也算是一桩家丑,他一外人也不好上去就揭人家疮疤。但是这案子总得破,这事儿也总得问。想了半天只能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奶奶,我是展昭。”蹲在老太太跟前儿,展昭语气温和,“奶奶,您听我说一句,出了这事儿咱心里头都不好受,您心里头苦我也知道。可是在这些上头您也得看开点儿不是,您老是有岁数儿的人了,这么着急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子啊,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听着声儿睁开眼瞧着展昭,半晌儿才悠悠地一叹,“唉~你刚才说的这些个,我都明白,我也不是因为这事儿看不开。按理说这人都去了,我也不该在他身后头编排什么。”
“我也活了这么大岁数儿,见的人经的事儿也不少了。要说蓝儿这孩子,甭管他以前是唱歌的还是做什么的,人善没坏心,这点儿是做不了假的。他对祯儿好,对我和对他爸爸也孝顺。就冲着这么几条儿,这个孙媳妇儿我也早就认下了,就指望着他能和祯儿好好儿过日子,我百年之后也就能闭眼了。没成想就出了这个事儿……要说,这也是就造化弄人啊。嗳,你先别忙,先安心听我把话说完——”
老太太瞧着展昭张张嘴要说话,伸手扶在展昭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儿,挽着的桃核的念珠哗啦地轻响了几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给我解释他男变女的这回事儿么?要说这事儿虽然稀罕,但我也未必是个糊涂人。这事儿上头蓝儿也定是有他的不得已的。”说着又伸手拍了拍旁边儿的张敏的手,“敏啊,你也不用多往心里去,刚才那不是怨你。奶奶知道这事儿,怨不着人,只能怨命。”
“所以到了如今,于情于理,这个孙媳妇儿我还是要认的。只不过,现下这外头传的那些个话不中听,而且都是些老街坊的,都好个面子,我也不好驳她们。我想着是怎么能把这个事儿了结了,让我这耳根子也清静几天。”
展昭听了心里头一松——原想着上一辈儿的老人,还指不定得多费劲才能给掰扯清楚,现在倒真是省了不少事儿。当下笑得是温良恭俭让,“奶奶,我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个。”说着指了指张敏,“我就是想问张敏几句话。问完了我们那边儿好接着查案,尽快把这个事儿了了。您看真么着成不成?”
老太太听了又瞧了展昭半天,这才点点头,扶着沙发扶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展昭赶忙上前去搀住了,老太太看着一笑,“你这个孩子心地好,我瞧的出来。罢了,这个事儿啊我不管了,也管不得,就交给你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
展昭在一边答应着,一边扶着老太太上楼。直到把她送到二楼边上一个专门礼佛的小屋里头,看着老太太稳稳当当地在蒲团上坐好了,这才算真正放下心来。赶紧又转身下楼,还得办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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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警官。”看到展昭下楼,张敏赶忙儿站起来,“展警官,刚刚——谢谢你了。”
展昭听了一笑,“我没做什么,老太太本身也是一讲理的人。”说完顿了一下,瞅着张敏还红红的眼睛有点犹豫,“张敏,刚才你也听着了,我这次来一是要看看你——哥哥留下的东西,二也是让你说说你哥哥这些年的事儿。虽然对你可能有点不公平,但我想你也知道,毕竟有些个事情,我们这些外人都没有你清楚。”
张敏低着头咬着嘴唇儿,攥着袖子的手几乎都拧得发白。末了撇过头去“哼”地一笑,“展警官,这也没什么不公平的。这些往事儿,就算当着祯哥当着奶奶的面儿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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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敏低着头咬着嘴唇儿,攥着袖子的手几乎都拧得发白。末了撇过头去“哼”地一笑,“展警官,这也没什么不公平的。这些往事儿,就算当着祯哥当着奶奶的面儿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些东西,一直在我肚子里憋了那么久。我也本以为会憋上一辈子。”
“哥打小儿就想做女人。小时候玩过家家,他总争着做妈妈姐姐的。院儿里头那些个男孩子老是笑话他像个娘们儿。”
“后来他大了,这里头的事儿慢慢儿的也就明白了。说老实话,他要变性,我不反对。他自个儿打心里头腻歪了当男人,谁也不能逼着他做。”
“可是爸妈死活不同意。要知道,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续香火呢。怎么会由着他想变就变想断就断了?”
“可是哥也是个要命的性子,在这个事儿上谁也拧不过他。那天他和爸妈大吵了一架,出了家门儿就再没回来。”
“我爸心脏不好,当时气的差点就没犯病,还跳着脚说就当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我妈听着也只是坐在旁边直掉眼泪,也没有追出去拉他回来。那时候我就知道,爸妈是铁了心的不要他了。”
“我跟出去,到了学校才知道他退学了。就为了这个,他连学都不上了。我劝他,说要跟他一块儿走。他不让,说不能也毁了我的前程。还说爸妈年纪大了,他不孝,我总不能也跟着不孝。他走的时候,我就蹲在他学校外头,整整哭了一天。”
“后来,才听说他在B城安顿下来了,在一个酒吧里头唱歌。虽说这个工作说出去不体面,但是他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至少我觉着他活着是开心的。”
“然后那天他兴冲冲地打电话给我,说是认识了个大夫,答应帮他做手术。还说那个大夫人特好,特理解他们这些人的心思。那时候,我听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我当时也为了他高兴,以为这么多年了,他总算是熬出来了。”
“可是,可是就是这么个心特好,特理解他的人,把他给——把他给——”
“我一直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哥心那么好,一辈子没干过什么亏心的事儿!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让他苦了一辈子,然后最后还——难道真的就像奶奶说的,这些都是命?我不信——可这时为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哥!哥——”
张敏跪在地上,抓着展昭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哭喊。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厚厚的警服瞬间也给打了个透。
展昭只能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任她抓着,听着她的哭喊。赵祯坐在一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可展昭知道他在听,因为他手里头的那个像框,已经裂了好几个口子。
可是他没法儿体会他们的那种感觉——张蓝的,张敏的,赵祯的,没有和他们一样地经历过,那些感觉他统统体会不了。
所以他除了沉默,什么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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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猫,愣什么哪?快吃!一会儿汤都凉了!”白玉堂敲敲展昭的碗边儿,一边儿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线,模模糊糊地嘟囔。
“啊?哦!”展昭猛地一醒神儿,赶忙往嘴里送了口汤,冷不防给烫得直抽嘴角儿,“嘶~白玉堂!谁说这汤凉的?”
“嗳展昭!这回是你不讲理了啊!”递过去一块儿心相印,白玉堂干脆撂了筷子,“展昭,心里头不痛快就说出来,这儿又没外人。”
展昭听了,擦嘴的动作就是一顿。拿着纸巾的右手也慢慢儿地攥成拳头搁在腿上,“玉堂,不知怎么的,我这脑子里头老是——老是重复下午张敏的那些话。”展昭掐着眉头,眼圈儿也开始泛红,“我心里头真特难受,你说好好儿的一个人——我真他妈恨不得一枪崩了那扬亭!我——”
“好了好了猫,别想拿些个了,自个儿都不痛快。”白玉堂伸手按着展昭的腕子,大拇指顺着摩挲了两下——这是他们俩特有的安慰人的方法。往常每次谁心里头不痛快,另一个都是就这么摩挲两下就好了。果然展昭深呼吸了两次,渐渐地平静下来。
“猫,你当我不想废了这小子?”白玉堂还拉着展昭腕子,一边往嘴里头扔了一块鸭肝儿,“不瞒你说,下午听着丫跟我那儿喊,我他妈就差点儿崩了丫,亏了老马跟旁边儿拉着我。哼,这种人渣,死多少次都他妈是活该!”
一时俩人都没吭声儿。半晌儿白玉堂“噗”地一乐 ,“得嘞,为了丫咱俩这还是要饿一顿还是怎么着。早上到现在我就吃了那几口油条,再扯我这胃口都倒光了,白瞎了这米线就亏大发了。”说的展昭也是一笑。
嘬了口汤,展昭突然想起什么来,伸手拍了拍白玉堂,“嗳玉堂,那卡,那小子说是怎么回事儿了么?”
“咳咳,咳咳咳,没有。”白玉堂喝了口木瓜水压了压咳嗽,“而且看他那样子不是不知道,是不说!X!这小子就是这点儿本事,扛么!”掏出根儿烟点上,又转头问展昭,“嗳你那边儿呢?张敏说什么没有?”
“没有。她就说这个卡是张蓝数码相机里头的,她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展昭皱着眉头,“她以前一直都呆在老家,刚到B市还不到仨星期。张蓝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也不见得会把她扯进来。我估计她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她给我的那些张蓝的东西里头倒是有张便条儿挺有意思的——”
“好了猫,咱现在都不想那些个了,怪烦的。”白玉堂玩着打火机,声音也变得干涩,“老实说,这案子查到现在,我都觉着灰心透了。”
“这里头真真假假的那些个,我真的——”白玉堂咬咬嘴唇,狠嘬了一口烟,“你说张蓝是为什么死的?还不是为了他肚子里那秘密?哼,他留的那些东西招了扬亭,或者是其他什么人的忌讳,被人灭了口。”
“这些个咱都不管,金钱利益的这里面蛇蛇蝎蝎的就多了!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你说他们之间的那些感情——谁喜欢谁,谁爱上谁——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猫我真想不通,你说感情这个东西他们也能拿着玩儿?他们——”白玉堂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展昭听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摩挲着白玉堂的手腕儿,半天才小声儿地叹了一下,“也许是他们心里头念想儿太多,都变了吧——”
“是啊,都变了。”白玉堂伸手夹起来一块儿虫草放到展昭碗里头,自己也夹了一块嚼,“猫你看,他们像不像是这东西。原来都是虫儿,可是一旦接收的别个东西,就变了。虫儿不再是虫儿,草也不再是草。你我不分,最后都变回不去了,只能被我们捡起来吃了——”
展昭听着白玉堂拽的这些虫虫草草的不由失笑,“行了玉堂,别贫了!赶紧吃完了干点儿正事儿!”
“嗳猫儿,你又不讲理了啊——”
“我怎么又不讲理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