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江陵春

4、无脸女

　　这是我父亲“枭哥走天下”这个旅游主播最后一次做的直播。
　　因为他死了。
　　死人是无法在继续直播的。

　　事情的发展很出乎人意料，报警是通过热心网友，其中还颇费了些周折：因为“枭哥”做节目前，为节目效果没公布直播地点，还是当地看直播的网友进行了推测圈定了三个地点——都证实是错的。
　　结果还是有人举报了那个问米婆。

　　问米婆所住的是个老式小区，这就意味着邻里人多，老年人也多。她在当地倒也算是个颇灵验的人，就有网友通过家中老人找到了她的信息。
　　警察从问米婆口中问到了地点，再赶过去的时候，即便办事高效，也已经是事发一小时后了。

　　地点在郊区僻静的小路上，警察赶到的时候，就见一辆金杯面包车，甚至连门都没锁上。

　　不远处的拐角看到一个姿势怪异的男人，不住地用头撞墙，他像是就怕不能把自己敲昏一样，一下下不知疼痛地撞着，似乎只要昏迷了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喂！你在做什么？”
　　警察拦下他，这人脸上已经血肉模糊，勉强从其脸上认出的特征显示着是个中年男人，显然是报案中所提及的“当地向导”猴叔。
　　猴叔一见警察，突然就哇地叫了起来，忽然就力气奇大无比，赤手空拳抡起就朝一旁的一个警察面门上大，对方一时没防备，被抡倒鼻骨骨折。

　　这是一边几个警察上来将其按住，也不知是谁想的法，给他罩上头罩，忽的，这人就消停了。

　　剩余几个警察继续向里探进。

　　在丁字转角的最末，他们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几个人。
　　“枭哥”石伟宸已经被砍成了几截肉块，就连头部也削成了不对称的左右两半，死不瞑目地左眼盯着还在挥舞刀具的女人——也是一身血污，散乱的黑发罩着面门，像是罗刹鬼一样地劈砍着地上的尸块，碾压成肉沫，也只能从其女性特征上判断是直播中的“李琼思”。

　　另一组尸块的主人应该是菲律宾保镖阿杰，只是这两人的遗骸已经难分彼此。

　　听见有人走来，李琼思抬起头，癫狂地冲上来要用刀具来砍警察……自然事后被制服，只是其在车上还在发狂，说着诸如“丧尸，肉块”之类的词，直到被同样用头罩罩住，她才冷静了下来。

　　案子在现场基本就能破：陷入癫狂的李琼思用管制刀具杀死了石伟宸和其保镖阿杰。但随后就是数不清的谜题。
　　首先是关于凶器，后被证实是保镖阿杰由特殊途径得到，但李琼思是用何种方法从其手上得到凶器的？

　　其次是李琼思只是个大学刚毕业，二十出头的女性，被抓时她身上的血全是死者的，也就是说她没有受伤。她是如何凭一己之力让正处壮年的石伟宸和保镖阿杰，这两个壮汉几乎无反抗的就被其杀害？
　　如果是意气杀人的，那么李琼思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如果是预谋杀人的，则李琼思的动机是什么呢？

　　杀人动机事后被排除，通过调查，警方证实李琼思与死者石伟宸有不正当婚外男女关系，但没有证据证明李琼思和死者石伟宸因此产生矛盾。

　　最后就是猴叔的疯癫。
　　猴叔和李琼思的疯癫有相似之处，他们见人即会攻击，但罩上头罩后能逐渐安静下来，甚至可以作出简单的反应来。
　　是什么能叫两个人同时神经错乱？

　　有人怀疑过是饮食问题，甚至怀疑有人故意食物下毒。有一些毒覃确有叫人产生幻觉，继而神经错乱的案例，但是这些著名的叫做“跳舞小人”的致幻蘑菇都是有持续时间的，过了一段时间后，误食者都会恢复正常。
　　而这两人的疯癫却在一段时间后被证实是不可逆的。

　　在我看来猴叔是此案中最无辜的一个人，他本只是买了一辆车养家糊口，收了钱做个地导。却无故卷进了神秘事件，他家里也不富裕，失了顶梁柱更不知如何过活，至于他的医药费更是无人问津，家人在得到他无法医治后掉头就走，从此再未出现，他的下半生就在精神病医院渡过了。

　　而至于要找这案件中其他人的麻烦，比如说问米婆，问米婆既没亲自上前砍人，也没参与任何阴谋。说到“作法”指路的事，这也是死者石伟宸自己和她商量的事，两人有过交易记录，都是可查的。

　　李琼思属于精神病杀人，她的后续我便不清楚了。至于我，则成为了孤儿。

　　是的，父亲死后，我的母亲尤利娅也不见了。
　　或许各位已经发现了这整桩事里的不对劲，在李琼思发疯杀人时，摄影师伦叔和我的母亲尤利娅又去了哪里？

　　我的母亲尤利娅自那个晚上过后再也没出现过，由于其是外籍人士，警方还监视过一段时间的出入境记录。在国内，外籍人士住房、打工都会留下身份记录，然而出人意外的是，即便十年后我再去查找的时候，依旧没有任何记录。
　　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再也不存在了一般。

　　这只有两个解释，一是她已经遇难了，死人自然无法留下记录；一是她抛弃了曾经的身份，重新开始了生活。

　　作为女儿我自然是希望是后者，这样她还能活着，虽然这意味着她将我作为过去生活的一部分一起抛弃了。

　　当晚另一个幸存者就是摄像师伦叔了。
　　他被找到的时候，是第二天在距离案发地点一公里外的植物园里一个垃圾桶，叫人剥光了衣服，在其屁股上写着两个红字“垃圾”。

　　第二天植物园扫地的清洁工大爷趁早去捡破烂，他喜欢扒拉下垃圾桶看有什么好货能拖回家，这是他的职业习惯，结果就扒拉出伦叔这个大宝贝。

　　这件事也成了伦叔毕生的一个笑柄，叫人剥光衣服在屁股上写字然后扔到垃圾桶里。
　　能看出做这件事的人充满了戏弄之意，却并无迫害他的意思，否则趁他不省人事时割两个肾也是极容易的事。

　　至于他是怎么叫人这样摆布的，中途又发生了什么事，伦叔一直没对我说。
　　他对我解释说，因为没嫌疑，他很快就被警方释放了。

　　事后他收养了成为了孤女的我。

　　这件事中间也有过波折。照理说，我父亲的家族是个在南方的经商家族，这个家族解放前到了海外，投资成功后又在改革开放后回归国内市场，是一个极有背景的家族。据说他们在太平洋上有家族的私人岛屿群。
　　然而由于我父亲十年前和原配夫人离婚背叛了家族，以致于至今两边关系都不怎么好。母亲尤利娅曾希望能凭借孩子让婆母高看一样，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孩（或许这也是她讨厌我的另外一点）。我名字“石姚瑶”中第二个字“姚”就是来自于我祖母，是当时还算和睦的小夫妻俩为讨老夫人喜欢所取。

　　不过这种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及至我长大后我非常能理解这种心情，我的父母当初做的又不算什么光彩的事，说是渣男贱女也不为过。最后还要连累家族去为他们所做擦屁股，又岂能咽的下这口气？

　　至于我，本就是他们不承认的子孙。
　　父母死后，能通知到的亲人都在国外，没人愿意来领，最后我住进了福利院。

　　从直播前的人气混血萝莉，沦落到福利院，其实我心态上没什么不同。至少从生活上来说，反倒是比以前稳定，一日三餐稳定，也入了学，不再需要各地奔波。
　　在福利院住了一周后，伦叔突然来看我。

　　“瑶瑶。”
　　我还是很高兴看到他，扑上去要抱抱。
　　他告诉我他现在的职业是个警察，又问我亲戚有没有人来收养我。
　　“应该已经通知到国外了吧？到现在还没消息吗？”

　　我摇了摇头。
　　他习惯性地要点烟，我叫住了他，“伦叔，这里不能抽烟。”
　　“抱歉。”

　　他像是很烦闷挠了挠头，突然问我：“瑶瑶，要么叔叔收养你好不好？”

　　我自然是很高兴地说好。

　　几十年后再回忆到这段的时候，我的心里带着感激与酸涩，如果再回到那一天的话，我一定会拒绝。

　　收养一个孩子是项很重大的责任，而当时我俩之间的约定却更像是一个不考虑后果的小孩和另一个不考虑后果的大孩子之间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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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提醒一次
“我”不是魔女
好了，下一章开始，正案开始了。
PS：关于前言里这个案子的怪物……emmmmmmm人家脸都没露，但还是要给个出处，是黑山羊。将来会对这个案子再翻过来说一遍，毕竟妈妈女还在逃= =
“我”其实也是某个旧神崇拜教的相关人士，嗯，只要是这篇文里出现的，看似无辜的，基本都不无辜。
还有很多异常之处，是故意写的，将来会解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