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来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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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脸上的肌肉像是僵住了，此刻的脸应该是木掉了吧？
“你……你是妍妍？”我声音有些颤，不敢确认。
我看向伦叔，伦叔尴尬地点点头。
他剪了短发，看上去英姿飒爽的样子，本就是发育中的少年人，精致的五官，越是美丽的生物总易有着男女莫辨的魅力。然而我倒觉得他身上没有半丝女气。
这是种很难让人说起的感触，如果一定要说清楚的话，只能说，对上了那一张脸，本该有的被欺骗的羞愤瞬间叫人有些悸动。
然而当少女在心头意识到这种微妙的感触时，理智上的思考又叫人愤怒。
“你之前……”我羞恼地看着他们俩，最终还是对着伦叔质问：“你们这样骗人很有趣吗？”
伦叔也不太好意思，干咳一声：“其实事实不像你想的那样，也不是故意要骗你。”
“不是故意？那还是骗了吧？”我生气道。
“本来这事也和你无关的，只是……”
“都住一个屋檐下，还说无关。”我说完，眼睛有些红，瞥了那少年一眼，就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很任性吧，别扭的情绪。
很多年后我成为了一个少女的母亲后对这样的事便有了不同的看法。
作为一个母亲的看法，当时的少女，“我”是应该愤怒的。并且以正常社会的伦理规范来看，作为监护人的伦叔是失职的——让一对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住在一起，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有一方伪装了性别，在日常生活中，男女有别，总有一些事是不能混杂的。
作为一个女孩的母亲，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和这么一个伪装了性别的少年在一起。毫无防备的女孩，如果这男孩起了坏心思占便宜呢？
我并不怪庄研，他那时也是个少年人，并且他也是个有礼有节的人，并没做过什么趁机占我便宜的事。现在想起来，他平日有意无意地回避和撇清关系就很能理解。
但这依然不能掩盖监护人在这件事中的失职：少男少女住同一屋檐下不是问题，哪家兄弟姐妹不是住一块儿的？问题是他不该让庄研隐瞒了性别。
这样想来的话，就不免要指责于对我有恩的伦叔，未免就有忘恩负义之嫌。不过从旁观者角度来说，他确是一个不太遵守正常社会行为规范的人——否则就不会收养我：当时的伦叔二十七八岁，单身，职业稳定是警察，有房有车也不背房贷，以小门小户人家的眼光来看，也是块相亲市场的红烧肉了。
照“正常”世情，他就应该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收养了我，说起来是“有爱心”，“心地善良”了，却是个小拖油瓶，非亲非故又没血缘。他人品再好也敌不过丈母娘看女婿，我也是个女孩的母亲，将心比心，谁家的母亲乐意女儿没过门就当了便宜“妈”？
现代社会养一个孩子，可不是在古代收养个孩子，做饭时多放勺水，大家喝的稀一点就能多出一碗饭。养孩子代表着要教养他，在现代社会的背景下，教养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家境尚可，多养了一孩子，资源就要分薄，给了别的孩子，自己亲生的孩子的资源就要变少。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伦叔相亲屡屡遭拒也在情理之中。可以说是因为我的存在，也耽误了他的人生。
所以，作为伦叔不遵守正常社会规范的最大证据的我又有什么立场去谴责他作为监护人的失职？要我说起来的话，我倒觉得他的性格更像一个冒失的大男孩，做事总不计后果。
不过就我当时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却没想那么多。
少女的心思，实在没想到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心难平。
我想到自己和庄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像只聒噪的小鸭子似的缠在他后面问问题的神态，越想越是……真讨嫌。
手贴到了脸颊上，烫的吓人。
又过了片刻，有人来敲门。
“瑶瑶，出来吃饭了。”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不会认错。我此刻心中也懊恼，一直以来都觉那样一个美少女，声音是个败笔。如果是换了性别的话，那样的少年音色，真有种雏凤清于老凤声的清亮。
自己早该发觉的。
“我们聊聊好吗？”
隔着门他的声音平缓，那样的温和有礼又好听的声音，实在难以让女性拒绝。
我开了门，恨恨地看向他，也就一眼，不由自主就移开了视线。
我听他说道：“出来吃饭吧，做错事的是我们，何必拿我们的错委屈了自己？”
我抬头瞪他。
他倒是笑了。
“你笑什么？”我生气道。
“瑶瑶肯跟我发脾气，就是还肯和我交流。要是不肯和我发脾气了，才是坏事。”
“没听过那么贱的要求。”
我故意从他身前走过，去厨房帮着收拾。
我们三人一起动手，这天吃饭倒也快，很快就摆了一桌子的菜。
大概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伦叔做了不少大菜，面上也显得心虚，不住地问我需不需要这个需不需要那个。
“我又不是客人。”我斜了他一眼，“还是您觉得，你们俩才是这家说话做主的，合着伙来蒙我了。”
“我这不是想讨好你。”伦叔挠挠后脑勺，一脸无奈，他常说自己对女性都没办法，现在我也长成了一个让他没办法的少女了，“哎，行了行了，瑶瑶你就笑一下，咱们瑶瑶多漂亮呀，笑一下。”
他猛使眼色给庄研。
庄研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吃饱了才好发脾气。”
听着前面一句话我还点点头，后一句话……他什么意思呢！我脾气很大吗？难道我这是无理取闹吗？
再一看碗碟里，他给我夹的一筷子韭菜炒蛋，这魂淡！他自己不吃韭菜的，己所不欲，就这么给我？
还想说他，他倒是先说了，“我会转学到育华（中学），过几天新的身份证明都能改过来了。”
我还来不及说话，他边说着边盛了碗河鲫鱼炖的鱼汤给我，是我喜欢的汤水，不由得就从他手上接过，傻了半天才想道：“改身份证明还有户口什么的那么方便吗？”
伦叔干咳一声，“嗯，特殊情况还是能改的，总不能让他一辈子这么错下去。”
这才说了庄研的过去。“他是个孤儿，被……”伦叔思忖了下这个词要怎么说。“嗯，不法分子控制了，从小就叫他以女性的身份长大。后来……后来坏人被打跑了，哈哈哈，当然就要把他救出来，回归原位了，哈哈哈。”
伦叔这解释真叫我哭笑不得，他有时候确实跳脱得就像个大男生。
明明是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在外办案时也是面面俱到的谨慎人，闲暇之时就是这么个叫人好笑的性格。
这样的含糊大概还是准备对我有所隐瞒的，想起那些家长调查到的事，如果说庄研是被人改了身份信息，以女性身份抚养长大的话，那么是从哪一段经历开始的？孤儿院，还是之后被那对夫妇抚养后的事？
叫一个男孩扮演女孩，我实在看不出这对“不法分子”有什么好处，总不见得因为庄研长得好看，扮女生有什么好处吧？
不过他们显然是准备对我有隐瞒的，我倒没必要此刻就逼问出个结果。
又问：“既然恢复了身份，那为什么要跑育华去读书？”虽说离得也不远。
伦叔道：“那也要你们学校肯收啊。”他按着太阳穴像是头疼不已，指着庄研：“都怪这臭小子，我跟你们校长哪儿脸都赔光了，说好了不要出事不要出事，一下子给我出个三桩命案……”
我秒懂，大概他们与学校有个什么约定，结果还是出了命案，现在虽然事情了结了，中途闹得这么轰轰烈烈，差点叫舆论把咱们学校给淹了，校领导事后要还忍得下气才叫怪事。
庄研倒是一点愧疚也没有：“我只是答应你们找出那些人的藏点，可没说过要做托儿所阿姨。”
“你怎么说话的？这中间还几条人命呢！”
庄研的神色依旧很平静，反问：“这世界上又有谁是‘该死’的，又有谁是‘该活’的？你救下了一些人，说不定会导致更多人的死亡。执着于这样的事，最后只会发觉，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话是这么说……”伦叔是个正义的人，庄研说的这些话只会叫他愤怒，“就因为徒劳，所以就去放任，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要有所谓，他们本来就没有‘死’。”
伦叔倒是迷糊了，“尸体都确认了，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古怪？”
“不，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个时间点上是死了，不过那不是他们的结束。”庄研说完后便不愿再谈及与此有关的事了。
我们旁边两人都听得云里雾里，那种他正在隔着幕布看这个世界的诡异感觉又回来了。
不过也经过这一顿饭，我们之间的隔阂算是消除了。
话说开了，我也就问他了，“怎么不装女生了？”
想了想还是瞪了伦叔一眼，骗傻子呢，就算是解救出人来，他到我家都两个月了，早不改晚不改，就现在改档案了。
伦叔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觉有些冤。
庄研笑道：“嗯，以前是无所谓。”
我恨道：“那现在就有所谓了？”感情你两个月里突然中二痊愈，大彻大悟，灵魂超脱了？
“是呀。”他回头笑着对我，一时雨过天青。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来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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