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江陵春

16、许愿星

　　后续的事还有索春岚她妈找到媒体要曝光我们学校校园霸凌之类的，也是声势浩大，最后都不来了之。
　　她妈还支出了许多招，却多是雷声大雨点小的。
　　不过就是普通人家，也买不动媒体去说黑变白。记者也不是她手上的枪，对能报道的事也有一番评价。这件事能蹭个校园霸凌的热度，却已经是老掉牙的题材了，况且事情本身还经不起推敲——一推敲就露馅了。

　　对于我们学生来说，那段时间就是每天看着索春岚她妈能出个什么新招。

　　“我回去和家里说，我爸说，这种事要出阴招就该去找律师。”一男生挤眉弄眼地说，“这社会上大半的阴招都是律师出的。”可以想见，这位同学的父亲在中年的年纪还有这么个愤世嫉俗的想法，真是“老当益壮”了。
　　“呸呸。”茹雪不屑道：“还请律师了？那么小一桩事，我看她妈就是想不开，说出来的什么话啊？‘我家孩子成绩那么好，和那两个不一样’，她这是明着要特殊待遇了。咋啦，成绩好就等于品德好，就能特权，做错事还不能处分了？”
　　又有人插嘴：“要我是她爸妈，都人证物证抓现场了，就别狡辩，服个软，先糊弄过去得了。我们现在处分，等一年撤销也带不到档案里去的。”
　　“你懂什么，人家这是不能有污点的。”

　　刚才和茹雪辩论的那男生也不甘示弱：“说不定她妈就请律师了呢？”
　　“那么小的事。”
　　“我看她妈就不正常，不正常的人做什么事都正常。”
　　“哎哎，毕竟同学的妈妈，积点口德……”

　　虽然议论很多，不过索春岚本人已有一星期没来上课了。
　　至于张雅丽和李婷婷两人则在全年级做了检讨，自然没说是为了欺负庄妍然后打错了人，那样罪名里还要加上霸凌同学，该说的话显然是家里教过了。爽快地认了错，说不应该为同学之间的小矛盾钻牛角尖，现在很是后悔，希望同学们、老师们监督她们，再给她们一次机会。
　　客观来说，她们也是惨，就因为索春岚妈妈这般闹事，原本可以家长一起想法在处分上求情的，现在为了对事情有个交代，也要闹得大一点，让她们俩去全年级读检讨。

　　不过她们既然做了检讨，事情对于她们来说就算过去了。至于什么处分的学生处分期间不能评优之类的，她们本也不在乎。

　　而索春岚在请假一周后终于回来上学了。
　　完全没有她妈在前一周气势汹汹的样子，她脸色灰败，也不多话，阴着脸整理自己的学习用品。
　　周围的同学既是好奇却又不敢去惹她。

　　“她不希望有人和她搭话呢。”茹雪和我咬耳朵。
　　茹雪这个猜测是对的，索春岚做出这样排斥的样子，显得很不好相处，与其说是虚张声势为了撑场面叫人觉得她不好惹，倒不如说她就想把自己排斥在众人以外，省得叫别人来问她话。
　　显然她并不希望有人来问她什么她妈妈的情况。

　　人的内心都有一杆秤，每个人都有道德评判的标准。即便是做了恶事的人也同样有内心的道德评判，与常人所想不同，他们不是没有道德评判，或者仅仅“三观不正”。事实上相当多的人三观很正，却依然会做自己良心上过不去的坏事，也就是所谓的昧着良心。
　　这个理论说得再通透点就是心学的范畴，没有达到“知行合一”。就像是古代史上一群道貌岸然的书生都在崇尚程朱理学，开口闭口“圣人之道”，日常做的却是男盗女娼。

　　我在这个时期自然没有这样老到的看人眼光，对于索春岚这个人的性格分析，倒不如说是六十五岁的我执笔时补充的。

　　以我现在所见，这是一个矛盾的女孩子，正如我之前所说，她心理是有道德评判标准的，但在做事时又在欲望和道德之间摇摆不定，这就是大家觉得她装腔作势、不够真诚的原因了。
　　这又回到了庄妍说过的话上。
　　“人心有了欲望，则结果就是必然的。”

　　所以现在想想，后续发生的事也就算不上多偶然的事了。
　　包括令大家好奇又不解的，索春岚的妈妈又让她回来上学。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闹又也闹不过，这家人家也只有这点力量已经疲软。
　　孩子到底还是要上学的，这时候反而是学校方淡定了，请假？家长请的假理由合适只能批，比如说找医院熟人开病假。但是请得太多了，他们就出个说明：你们孩子请太多的假，耽误了正常教学，建议休学——就要轮到索春岚父母去慌了，他们毕竟不敢牺牲女儿的学业。

　　后来听说又有人搭桥过去说，不过就是个中学处分，早处分早吊销，长则一年快则一学期，中学处分通常都不会带进后续档案（虽然在中学的时候老师一直用“记档案”吓唬学生）。早一点处分，到高三上学期就吊销了，也不影响推荐名额。越是拖得晚，事情僵掉了反而对孩子的前程无益。
　　这样索春岚的家长也就不闹事了。

　　她也做了检讨，全年级检讨时她读着读着就哭了出来，渐渐声如蚊呐，脸都僵了。
　　看她红了眼眶哭着的那个样子，倒像是被众人压迫着到人前自污一样，弄得我们全年级开大会的学生都是□□片里的□□一样，而她则是个无辜被压迫者。
　　这叫人看了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等索春岚做完检讨，她一抬眼匆匆扫过会场，最终停格在我们班的位置上，似乎在找谁——那一眼的恶毒让我汗毛倒竖。
　　虽然只是很快地一瞥，她又低着头，听年级组长总结了一番，那些话真是又叫她煎熬一番。

　　*
　　这件事之后，我总以为这三人至少能消停一段时间。

　　要说是改变的话那就是我对庄妍态度上变为主动关心。
　　从每天上下学和她一起走，乃至于中午要一起吃饭，实验课要和她分一组，课间也跑过去与她没话找话聊作业。

　　庄妍对此不堪其扰，她之前待我虽不亲近，却还算客气，近来脸色却多少臭臭的。
　　一次课间我又跑过去，脚后跟还没站稳，就听她说：“你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我不是个善口舌的人，还没想到词说，她一仰头就朝教室外走。

　　我跟着也出了教室。
　　她有些生气了，走向安全楼梯。

　　那是我们老校舍最早的楼梯之一，学校在之后不断翻新，市区学校通常都有这样富有特色的翻修：新的建筑连着老建筑，有搭建也有连接，百年之久这样的修修补补最终形成了眼前的建筑，甚至能从各样的建材上判断是学校在某个时期进行了重修，重修的时候学校又是出于何种状态。
　　这条已经沦为安全通道的老校舍楼梯靠阴，锈迹斑斑的铁制楼梯让人觉得它随时就会朽坏倒塌，却是许多男教师和部分男生的吸烟天地。

　　我心里颇有些嗔怪她乱跑，一个女生跑这偏僻的安全楼梯来。
　　推开们追到她时，竟看她从口袋中抽出烟点上。
　　“怎么又是你啊。”抽烟的她眼神慵懒缱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主动逗弄我，“你很喜欢当人小尾巴？”

　　我讨厌烟味，单纯就是讨厌，用手挥一挥烟，“你别这个样子，学校里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她踩灭了烟头，走到我面前。
　　我这才发现比我高挑的庄妍能给同性这样的压迫感，看来以前她真是对我很友善了。

　　“影响这样不好。”我整理了下语言，“不是说其他的，你刚刚出过事，虽说那事不赖你，但还是注意风评吧，有个好形象，舆论总是占优的。”
　　“就这样？”她挑眉。
　　我点头，觉得很奇怪。否则还能说什么？吸烟有害健康？

　　好不好，对不对，我从来不擅长和人辩论这个，也不喜欢用固定印象就给人贴标签。人都是善变的，特别是少年人，可能看一场电影就中二发作觉得抽烟好帅去模仿，过一阵看个杀马特电影又会为过去羞愧脸红。
　　仅仅因为看见别人做了一事就贴个标签，那未免太武断了。

　　“你不讨厌吗？”
　　我想了想，“嗯，不喜欢烟味。”
　　“那还跟着我？”
　　我很自然地说道：“当然要跟着，万一落单了被人算计了怎么办？别小看他们，前几次没成功就当他们没本事。他们呢，是没多大本事，心眼又坏又小，就算吃不了亏，每天被恶心下心里也不舒服不是？”
　　“就为了这个跟着我？”
　　我点点头。

　　她像是很懊丧，忽的又笑得很无奈。
　　“真是败给你了。”
　　我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她托起两只手对着我的脸往内一挤，我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肉鼓了起来，圆滚滚的，一定很好笑。
　　“组搜！”
　　我声音都有些变调，狠狠把她的手拍开，“幼稚。”
　　“哈哈哈。”
　　她笑不可仰，老实说见过她各种假笑、阴笑、虚伪的微笑、皮笑肉不笑，还没见过她这样的开怀过，这才像是一个少年人的样子。

　　“走啦，要上课了。”我有些羞恼，虽说好不容易才看她有些青春没心没肺的样子，但这根本是把快乐建立在我身上。
　　她这次没有拒绝。
　　我拉过她的手回教室，听她说道：“以后真的不用跟我了，学校里不会出什么事的，还跟以前一样就好。”
　　语气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不是之前说话那样隔了一层的感觉。

　　我思忖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学校里跟以前一样，这就是说上下学可以一起走了？
　　不会顺杆爬才是傻呢，我接道：“那好啊，我等你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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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庄妍小姐姐其实很自觉地回避女生交朋友。
因为不是变态呀。
除了我们瑶瑶= = 自己牵的手
PS：明天开《第七世界》了，我觉得我写得还行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0523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