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帝王许一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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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辉朝的开国皇帝竟然冥婚了！
单单是这一个消息，就足以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那八十一名贵女粉妆相迎，竟是从绮湖山庄迎来了一樽棺材！
闻所未闻。
文臣们自觉被下了颜面，自家精心教养的女孩竟然比不过那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白骨，他们哪里能够忍得下这一口气？
大婚后一日的早朝，所有人都面色沉沉，文臣四下张望一番，倒是一位颇为年老位重的老大人先出了列。
“陛下，自古以来只有娶而后甍的皇后，却从未有过……”
话中未竟之意，自然是指向钟离墨新娶的皇后——已然甍逝的宁后。
钟离墨神色如常，眼神淡淡:
“前朝从未有过又如何？与朕何干？”
那老臣胸中一口气噎住，又如何还能如何？
他钟离墨是开国皇帝，没有祖宗规矩压着，更何况他钟离墨执掌数十万军士杀伐仿佛还在昨日，即便他一句轻飘飘的反问，也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到底让人意难平。
眼看着老大人出师未捷，一旁的文官之首大学士夏魏远忍不住了，他钟离墨是大权在握，天下都在他手，可也不能如此胡来！
“陛下，如今我大辉朝初立，西边有蛮夷之族虎视眈眈，北朔拓拔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边的镇南王心意未名如今依然未曾归顺，如今陛下一举一动皆系天下运命，如何能够单凭陛下心意？”
夏魏远这话隐含威胁之意，就差指着钟离墨的鼻子说:你这皇帝的位置还没坐稳，别想着瞎胡闹！
钟离墨微微挑眉:
“朕与宁后素有婚约，帝王一诺，如何可负？夏卿莫非要让朕言而无信？”
夏魏远心里愠怒，婚约在前，你成为皇帝在后，这如何算得上“帝王一诺”？
“陛下……即便如此，我大辉朝开国元后这般……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钟离墨懒得继续和夏魏远辩，眸光一扫，看见那面色凝重的永宁侯许麟，道:
“永宁侯，你觉得呢？”
许麟骤然被钟离墨提及，那些躁动不安的文臣这才注意到……原本属于许家旧部的将士们今日早晨格外沉默，一个个都乖乖垂手肃立，满脸对钟离墨的敬服之情。
许麟抬首，半分凝滞都未曾有，只是道:
“若家姐当不得这开国元后，天底下，又有何人当得？”
乾元殿外。
万全望着天边那变化诸多形状的云层，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劝？连我都觉得这世间除了宁后，再无一人配得上皇上。他们不懂，这天下，除了宁后，没有任何人能够成为陛下的妻子，不为婚约，不为旧识，只为宁后那个人。”
小卓子站在万全身边，却愈发不解，和那些文臣一般，他觉得皇后之位是各方势力角逐的结果，却从来不是哪一个人配得上那个位置。
“莫非……宁后当真美若天仙？”
万全觑了他一眼，拍了小卓子的脑袋:
“红颜枯骨皆是虚妄，真正能够让你记挂一辈子的，怎会是皮相？”
万全远远地看向西北边，双目微垂。
当年万全陪着钟离墨回乡应试，寒窗苦读之际，却骤然听说许家军连抗十三道召回圣旨，无视大魏朝和拓拔氏的婚约，剑指北朔腹地，孤军深入。
这个消息一传来，便是万全都知晓许家完了。
即便许家的男人们能够踏平北朔，居于永宁城的许家女眷也会成为帝王之怒的牺牲品……甚至还会……株连九族。
万全跪在钟离墨身后，听见那老宅子里穿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当年我就说这个许家沾不得，如今可好他们自己找死，还要我们钟离家陪葬不成？”
“闭嘴，还在这里嚷嚷，生怕四邻不知晓么？”
“咱们四邻是不知道，只晓得您那宝贵的嫡长孙外出游历，可满永宁城谁人不知晓他是我们钟离家的人！”
女子呜咽的声音传来，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声音尖锐而刺耳，万全皱眉看向左前方的公子，却只能从那紧抿的唇角读出公子的决心。
只一眼，万全便知道，公子决心和许家同生共死。
老宅子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弱，从午时到傍晚，那扇深黑色的门才吱呀打开，二爷和二夫人，三爷和三夫人一个个冷眼从公子身边经过，甚至三爷还在公子面上啐了一口。
过了许久，钟离老爷子的声音才传来:
“进来吧。”
万全依然守在门口，却听见那拐杖敲击地面时发出的沉重声音，随之而来是老太爷气急败坏的声音:
“钟离墨！你打小儿我是怎么教你的？”
“有用则用，无用则弃。当年我不后悔利用许家护佑你安宁，今日我也不会迟疑丢掉许家这颗废子。”
“我当年能够冷眼看着你父母死于手足之手，如今自然能够冷眼看许家满门屠尽，你若是要做许家的鬼，就永生永世别做我钟离家的人，你父母没有你这个儿子！”
“我唯一后悔的是，他许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亲自培养的继承人竟然变成了这般软弱的模样！”
万全浑身无力地闭上双眼……
是了，老太爷一辈子都是如此果决舍得，如何能够为了公子的哀求而去趟许家这一滩死水？
公子从老太爷屋子里出来时，万全骤然心惊不已，那个满身风姿敛尽，灼然光彩内秀的公子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野心。
“公子……您吃点儿东西吧……这已经第三日了，若是您病倒，还有谁能想办法？”
万全端着吃食走向钟离墨的房门，回应他的依然是一片寂静。
老太爷知晓钟离墨绝食后，连面都没有露，唯独留下一个字:
“灌。”
那些强壮的侍卫生生冲开房门，掰开钟离墨的嘴，把粥食灌到钟离墨的嘴里，捂住他的唇，直到他咽下，再用布塞住不让钟离墨吐出来。
万全身体寒透，却深知这不是老太爷最后的手段。
钟离墨不过短短半个月便消瘦了下来，整个人形销骨立，再不见当初的丰神俊朗。
悬在头上的刀迟迟没有落下，仿佛许家那些过往不过黄粱一梦般，直到许家满门被押入燕京城，钟离墨才吩咐万全:
“万全……你拿了路引去……永宁城。”
万全点头应了，悄无声息地出了钟离家。
许家满门已经被带入了燕京城，在风沙中的永宁城显得死气沉沉，好像许家带走了整个永宁城的生机一般。
万全小心踏入素日里去的书斋，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年过中年，大腹便便的书斋掌柜，掌柜的扫了万全一眼，复又低头算账。
万全半点儿摸不着头脑，这掌柜的以往看见自己多热情，如今自己和公子回家不过半年，怎么就和陌生人了一般？
万全再到永宁城的大街上晃了一圈，以往熟识的店铺老板都像是看见了陌生人一般，该招呼招呼，该算账算账，不冷落却半点亲近都没有，活像是见了陌生人。
呆了五年的地方，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突然，万全被人拉住了袖子，心中暗道不好，谁知一回头就看见了洒扫永宁城的老婆婆，老婆婆低声道:
“小伙子，扶老身一把，送老身回家吧。”
万全自然依言顺从，谁知走到偏远地方，那老婆婆低声在万全耳边道:
“你快离开永宁城吧……宁姑娘在走前曾经交代过……我们永宁城，没有一个人识得钟离。”
万全在永宁城荒芜的郊外站了许久，却实在忍不住满心酸楚大声地哭了出来。
天道之下……何其残酷，何其温柔。
万全马不停蹄地回了钟离家，看见那隐在阴影里胡子拉碴的人，几乎认不出是自家公子。
万全噗通一声跪在钟离墨身前，近乎哽咽道:
“公子……我去永宁城，那儿没有一个人认识我……认识钟离这个姓了……”
“公子……宁姑娘如此……为的是什么您应该比我清楚啊……”
钟离墨仿佛枯井一般的面容终于松动了几分，黑暗中，万全仿佛看见他眼角些许晶莹，那抹晶莹点亮了如枯槁一般的人。
为的是什么……
钟离墨当然知晓，许婉宁如此，为的是钟离墨能够与许家毫无牵连，为的是……
钟离墨能够好好地活在世间。
她不能给钟离墨留下任何书信，只能一把火烧了墨心居，不能让任何永宁城的人给钟离墨递话……
我永宁城，无一人识得钟离。
这是割裂，亦是……说不出口的……希望。
钟离墨缓缓闭上眼睛，恍惚中还能听见那一句在耳边的话:
“离墨，你可不要忘了我，学那陈世美，有了俏公主，忘了糟糠妻。到那时，我便单人单骑冲去燕京城，也要把你绑回永宁城！”
离开那一日，笑语依然，殊不知，三千里繁花相送，至此人间再无一春。
小卓子听完张了张嘴，话到了唇边复又咽下，却突然理解了陛下那些看似不合常理的举动。
原本一辈子活在权谋阴暗里的人，如何见得如此暖阳，又如何承得住如此情深。
乾元殿内，许麟掷地有声。
跟在许麟身后的管鸣双眸近乎含泪，与管鸣一样，许家旧部的人都双目赤红，鼻头泛酸。
那个陪他们杀敌，给他们做饭，拿命护着永宁城诸多家眷，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姑娘……
如何当不起区区一个开国元后？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帝王许一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