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安司籍晒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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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熙媛在典籍馆旁那方小亭子里面寻到言凤宁时，简直气都不打一处来。
把棉布帘子一掀，气喘吁吁地给自己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紧接着把小憩中的言凤宁脸上盖着的书给揭开。
不出意外就看见了言凤宁那双漂亮而惺忪的睡眼。
“你这厢睡得倒是香，我原以为你此时此刻当真是要肝肠寸断来着，如今看来怕是我多虑了，你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当真是……一如既往。”
最后四个字言熙媛咬字极轻，便是连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都弱上了几分。
言凤宁眨巴眨巴眼，也不起身，反而懒洋洋地问:“又出了什么事情？八姐，你最近这些个脾气是得改一改，听安司籍说，情绪多变易短寿，还是心平气和着些方能安稳一生。”
言熙媛听完言凤宁这话立时道:“这安司籍当真是半点活儿都不让你干，活像是养着你这么个闲人，简直要把你养废了！”
话音刚落，言熙媛回过味儿来，怒道:“言凤宁，你刚刚是不是咒我呢？”
言凤宁偏了偏头:“八姐，你被气糊涂了呢，我怎么就咒你”
言熙媛被噎了一句话，又灌了自己一口水，才把茶盏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道:
“如今他选秀在即，立后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你怎么半分都不为所动？”
“八姐前些日子对我耳提面命，告诫我不该肖想那人，我自然是听进去了的。”
你大冬天的宁可钓鱼都不好好听我说话，现下倒是说把我的话听进去了，谁信
言熙媛再度被言凤宁噎了一噎，恶狠狠地蹬了言凤宁一眼:“我就是多余关心你！”
说罢，言熙媛再不愿搭理言凤宁，起身就出了小亭，可惜那破棉布帘子委实摔不出个声响，倒是显不出往日里熙媛公主盛气凌人的气势。
言凤宁笑看着言熙媛的背影，唇角轻轻一勾，复又放下。
不关心……么
当年钟离墨离开永宁城回乡应试的时候，自己是怎么说来着？
是了……
许家婉宁凑到钟离墨的耳边说：
“离墨，你可不要忘了我，学那陈世美，有了俏公主，忘了糟糠妻。到那时，我便是单人单骑冲去燕京城，也要把你绑回永宁！”
彼时，英勇无畏的许婉宁理直气壮地说着这样的话，钟离墨却依然神色淡淡道：
“还未大婚……你可知羞？”
委实……是个不知羞的。
许婉宁却不知道，当时钟离墨的另一只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凤宁，今日难得放了晴，又有风，咱们把书理出来晒一晒罢。”
安司籍甚少安排言凤宁做些什么，许是起初就看出言凤宁不爱读书，故而登记书本这样的事情安司籍也就亲力亲为了，不过晒书这件事情言凤宁自然还是能做的。
一瞬间沉在回忆中的言凤宁挣扎出来，笑着点了点头：“好。”
典籍馆虽然小了些，可到底改朝换代时并未波及，书册保存完好，故而一日自然是晒不完的，安司籍也就划分了范围，一部分一部分慢慢晒，总归典籍馆僻静，也没什么人来置喙。
言凤宁搬了一摞书，放在早就铺开的竹席之上，熟练地把书页展开，放置在阳光下。时而风过，将书页吹出沙沙的声响，书香伴着阳光的气味直往言凤宁的鼻子里钻。
真是令人熟悉的味道。
安司籍原本担心言凤宁并未做过这样细致的事情，或许会有几分笨拙，如今见言凤宁熟练至此，也就放下心，笑着去搬书。
两人俱是无言忙碌，倒是让言凤宁没有什么时间却思索旁的事情。
难得放晴，万全倒是以这个理由引了钟离墨出乾元殿散散心，谁知那些个贵女没一个安分的，时不时就吟个诗，抚个琴，万全觑着钟离墨的脸色，纵然没什么变化，以万全对钟离墨的熟悉程度，也知晓了他或许心中有几分不耐。
如此，万全给小太监使了眼神，悄然无声地把钟离墨引去僻静些的地方。
不知不觉，竟然也走到了典籍馆外边。
因着此处委实寂静，那书页翻动的声响倒是分外明显，钟离墨原本慢悠悠的脚步微微一顿，看向那褪了几分颜色的朱墙。
万全悄悄地挥退了身边跟着的人，自己屏息守在钟离墨身边，却难得地看见了钟离墨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弧度。
“万全，当年她倒是晒过许多次的书。”
万全心里一叹，却也不会一味阿谀，反而道：“若是宁姑娘知晓都是主子您的计谋，怕是要寻个说法。”
听万全如此说，钟离墨脸上的笑意更是加深几分：“她那个性子，如何能够识破呢？”
当年许家素有晨练的习惯，许家的府邸不大，唯独二门后有一片大空地，也不种什么树木花草，光秃秃的一片地用几根绳子围了，摇身一变就是演武台。
许家人无论老幼，每到了卯时初都是要出来练武半个时辰的。许家老爷子起得最早，卯时过半就回去书房，而此事，许婉宁和许麟才会姗姗来迟。
二人纵然年纪小容易嗜睡，可到底不敢违背家规。有时日睡晚了些许时候，便得从卯时一直练到辰时才能练足半个时辰。
原本这也影响不到钟离墨，毕竟钟离墨读书起得也很早，只是晨读温书，并不会关心演武场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一日钟离墨到底起了什么心思，漫不经心地吩咐万全去演武场附近晒书。
这书自然是要晒的，可中午的日头才好，怎么一大早就晒书？
彼时万全不明白，还是乖乖抬了钟离墨吩咐的书出去晒，谁知方才路过演武场，就眼看着许婉宁一剑飞来，闪避不及，却见那剑尖挑起了无数书页，晨光灿烂中，无数书页随风飞舞，待书页落下，独留下万全和许婉宁二人面面相觑。
万全反应倒是快，委屈道：
“宁姑娘怎生如此？这木剑纵然不伤人，可咱们公子的书到底是如何招惹您了？不过是取出来晒上一晒，怎么就变成了这般零碎的模样？”
许婉宁砸吧砸吧嘴，觉得口中有些发干，沉默半晌才道：“委实是我莽撞了些。”
万全素来知晓钟离墨如何爱惜书卷，现下看着满地的书页，只觉得眼中含泪，委屈之意更甚，也不接许婉宁的话，反而蹲下乖乖收拾书卷，许婉宁迟了片刻反应过来，这才帮着万全收拾。
万全越收拾越觉得不对，这些看起来是书，可里面的字迹却都是公子自己的笔迹，那些封装的痕迹也颇新，显然是新做出来的书……虽然晒书也说得过去，可是万全越想越觉得公子可能又像上回绣花一样，是故意的。
如此，万全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垂头丧气捡书页的许婉宁一眼，心中不忍再苛责许婉宁，道：
“如今我也不说宁姑娘了，不若宁姑娘就帮我晒书，也算是将功补过了罢。”
许婉宁想到万全方才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心虚不已，以为这件事情或许会闹到钟离墨和长辈跟前，谁知此时峰回路转，万全愿意私下里了了，许婉宁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收拾完地上的书，许婉宁跟着万全去钟离墨的书房取书晒，身后还跟着个小跟班许麟，三人一道儿原本很快就能把书搬完，谁知才搬了两趟，钟离墨便出现在书房外，看着许婉宁和许麟手中的书，眸色深深：
“到不知道阿宁和麟弟为何在此处？”
许婉宁刚想坦白自己闯出祸事，许麟忙拽了一下许婉宁的衣角：“阿姐，都说读书人嗜书如命，咱们这般借书还是要给墨哥哥说声谢谢才是。”
嗜书如命那四个字，许麟咬得极重，直把许婉宁要解释的话通通堵在了口中。
钟离墨扫过许婉宁略略有些尴尬的容颜，唇角微微一勾：“真的么？我竟然不知阿宁如此喜爱读书。”
万不可再让钟离墨知晓自己又闯祸，原本已经厌恶非常，这样下去，可不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但是……喜爱读书这四个字，委实和许婉宁半点儿都不沾边。许婉宁略略一咬牙，才道：
“确实……确实喜爱。”
读书二字，许婉宁委实说不出口。
钟离墨听罢，展眉而笑：“既然如此，不若阿宁便每日来随我读一个时辰的书罢。”
许婉宁顿时觉得自己手中的那几本书比宣花大斧还要沉上几分。
“不，不必如此，离墨你自己都还要用功读书，哪里能够分出神来教导我们？”
钟离墨的眸光在许婉宁身后的许麟身上微微一定，语气微沉：“莫非阿宁以为我才疏学浅，不配为师？”
许婉宁忙摇头：“并非如此，我的意思是……你如今如此劳累，何必再教导我二人，倒是愈发辛苦了些。”
钟离墨却笑：
“无碍，不过往后，阿宁便负责替我晒书罢，权当是交了束脩。”
说罢，转身进了书房，独留下一个心知肚明的万全，一个欲言又止的许婉宁，和一个不知所措的许麟。
“陛下，天色晚了，咱们回去罢。”
万全的声音响起，把沉浸在回忆中的钟离墨唤醒，钟离墨扫了一眼那渐渐西沉的日头，转身离开了典籍馆。
夜风渐起，空气微凉。
时光，许我们颠沛流离前的短暂温暖，却成了生离死别后的彻骨严寒。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安司籍晒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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