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救活老攻了吗》紫宸九章

56、翂翐第七1

　　“不……不必了。”
　　周素问垂下眼帘，捏着斗篷上的绣花，不敢去看谢照影，脸颊微微发红，显是十分羞涩。
　　“乐公子是我弟弟好友，我受了他的嘱托，要亲自将他送归。”
　　望舒不妨她拿自己当借口，刚要婉言拒绝，侧目却见周素问开口时，紧张的要将衣角拽下去了，沉默半晌不好开口，终究默认了被“护送”。
　　谢照影神色清冷，直望向周素问。
　　周素问被她注视着，却仿佛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愈发低了：“待到回去，也就能……见到谢大公子了。”
　　谢照影闻言，极轻的勾了一下唇角，那张被冰封的面容，一丝笑容犹如波光掠影，倏忽划过。
　　望舒无声握紧了手指，胸口咚咚直跳。
　　碧衫仙子得了回答，没有多留，转身御起秘银秤，也消失在半空中。

　　望舒盯着那一点碧青，直到她倏忽不见踪影，才陡然回过神，去找打斗之时，被吓晕的小沙弥。
　　周素问跟他一同找到小沙弥，轻“咦”了一声，上前先将孩子抱起，丝毫不顾小沙弥身上，沾染着的脏污泥水，同时染脏了她的袖摆。
　　她将孩子揽入怀里诊脉，片刻之后，却抬头看向望舒。
　　“这孩子身体无碍，只是受惊才晕厥，可他……仿佛与常人不同。”
　　望舒不想她居然能看出，小沙弥魂魄不对的事，却又疑心自己多想，抬头与周素问对视时，却见她神色温柔如常，不见分毫惊惶探究，只是静静回望。
　　“是否能对我讲？”
　　望舒笑了：“有些秘密，永远只能是秘密。”

　　周素问定定看他片刻，没有再追问，摸了摸小沙弥的头：“这孩子，可有去处吗？”
　　望舒：“我会将他带回朝天院。”
　　周素问：“若有难处，周氏不至于养不起一个支脉子弟。”
　　望舒知道她想主动帮忙，笑道：“劳烦周家阿姐，走了这么远的路，帮忙打了人，还要收拾烂摊子。”
　　周素问被他调侃的语气逗笑，眼睛弯弯：“你性子跟元嘉一样，怪不得会成为好友。”
　　望舒：“……”
　　不，他才不像周元嘉那个夯货。

　　为了尽快停止谈论这个话题，望舒眼珠一转，陡然问道：“周家阿姐可是对谢……掌院，十分仰慕？”
　　周素问不料他突然说这个，面容登时红成红布，垂下眼帘羞怯不语。
　　杨无敌从鼻孔里哼笑一声。
　　望舒对周素问放缓声音，态度尽量温和，却懒得理杨无敌，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谢掌院看着严厉，阿姐若真喜欢，怕是相处之时，要吃点苦头了。”
　　周素问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还不等话出口，杨无敌又冷笑一声。

　　望舒被他哼的心烦，冷笑上前踹他一脚，直把人踹了狗吃屎，抱着刀居高临下。
　　“知道什么就说，你是哼哼成精？”
　　杨无敌众目睽睽下，被踹倒在地上，气的翻身握剑。
　　“乐望舒，你还好意思问——”
　　望舒左躲右闪，瞧他已经气空力尽，还挣扎着要砍自己，毫不费力左躲右闪，一脚踩住重剑，耷拉着眼皮道。
　　“不懂就问，不会就学，怎么不好意思？”
　　周素问见他们打架，忙上前来，一手拉住望舒。
　　“莫要打架，都起来好好说话。”
　　望舒扬下巴：“他自找麻烦，劳烦阿姐找根绳子，我御刀牵着他，以防他半路发神经，又欠打。”
　　周素问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孩子一样，天天赌气。”

　　望舒被她轻轻一拉，脚下松开，任由杨无敌爬起来，懒得理他，复又看向周素问。
　　周素问被他一盯，错开他的眼光，才道：“我与谢氏长公子，早有婚约……今岁本该前去朝天院，便是因婚约之故，方将名额让给了元嘉。”
　　望舒瞬间明白：“谢掌院性情严肃，师生恋对他来说，的确太难了。”
　　周素问抬手捂脸。
　　周氏长老在旁摸了摸胡须，慈祥微笑。
　　杨无敌听他毫无顾忌，说出这种话，一时间目瞪口呆。

　　望舒完全没觉得口出惊人之语，停了片刻，突然朝向周素问认真说道：“我有个问题，十分想问阿姐。”
　　周素问从指缝露出一双眼睛，轻轻眨动。
　　望舒干脆利落，飞速发问。
　　“我喜欢照影仙子，想与她做道侣。”
　　哪怕第二次听这话，杨无敌还是惊吓过度，差点没把剑掉了：“……”
　　周氏长老仍然抚着胡须，手顿住了。
　　望舒大大咧咧道：“阿姐可否教我，如何能得她芳心？”
　　周素问看了他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望舒：“……”

　　有周氏长老和周素问保护，望舒与杨无敌伤势不重，服药调息一段时间，便不再耽搁时间，带上唯一不会功法的小沙弥，一同御剑回程。
　　小沙弥一路被望舒带着，来云州路上是谢惊鸿照顾，神色乖巧不敢说什么，抵达云州虽看见了邪修，却迷迷糊糊被带走，也不敢挣扎吵闹，直到遇上玄鸩军追杀——
　　小孩子虽然头脑简单，却能感受他人善意，自被救醒过来后，就不在望舒身边转悠，反而一直抓着周素问，赶路到朝天镇的两日内，虽被街上的吃食引的流口水，也一直没放开她的袖摆。
　　周素问也很喜欢小沙弥，一路上眉眼柔和，见他喜欢什么吃的，就掏铜板给他买，丝毫不吝啬钱财。

　　望舒想到自己离开时，谢惊鸿一个子都没有，只能靠脸拿两个叶儿耙，眼皮不自觉跳动一下，看着小沙弥从双手空空，到左手糖葫芦右手烧饼，无声扶额。
　　周素问顺着街巷一直买，不光小沙弥手上的，还拎着花生糖，叶儿耙，麻花等乱七八糟的小食，笑容盈盈。
　　五人即将行到朝天院崖下，杨无敌突地上前几步，闷不吭声把望舒挤开，从周素问手中抢走东西，一溜烟先跑了，等到望舒走到藤蔓下，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还挺会逞英雄。
　　望舒嗤笑一声，低身抱起小沙弥，看向周素问道。
　　“我先带这小子上去。”
　　说罢，不等周素问开口，他一手拽起藤蔓，几下跃上悬崖，落在朝天院牌坊前。

　　望舒双脚落地之时，没见到先上来的杨无敌，就见不远处地上，摆着周素问买的小食，显然是已经走了。
　　周素问紧随他跃上悬崖，目光扫过，略微怔了一下。
　　“杨师弟……走了？”
　　望舒：“走了，不用管他。阿姐要找周元嘉，或者是那位谢掌院，直接去找便是。”
　　周素问见他说完话，转身就要走，讶然问道。
　　“去何处？”
　　望舒拽着不太想走，要去拉周素问的小沙弥，朝着休憩的院子走去。
　　“累了，回去歇息。”

　　天色尚早，还不到午膳时分，望舒拉着人进了院内，见四处空荡不见人影，想到前来修行的世家子弟，应是都在修学，便直接朝甲三院走去。
　　甲三是他跟谢惊鸿的住所。
　　就算谢惊鸿被谢珩带着，比他先一步回过院内，这个时候八成也不在。
　　路过甲二门前，望舒脚步不自觉一停，侧脸注视着紧闭的木门，半晌才再度抬步。
　　望舒料定门内无人，走到门前，想也不想，哐当一下重重推门——
　　小沙弥吓得缩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露出半张脸。

　　望舒一脚跨过门槛，嗅到一股染着兰香，湿润温热的水汽，下意识朝旁边转脸。
　　端坐在屏风斜后，浴桶之中的人，鬓发微湿仰起头，半张面容沉在雾中，似笑非笑道。
　　“乐兄回来的真是时候。”
　　望舒猝不及防，正对入浴美人侧脸，眼神顺着脖颈下滑，差点看到不该看的，脊背汗毛乍起，霍然转身背对着他。
　　“谢惊鸿——你大白天的这时候沐浴？”
　　背后的人撩了一下水，声音似携着一点笑。
　　“乐兄不也是此刻回来？”

　　望舒磨了磨牙，回身就要跟他理论，却见浴桶中的人，突然自水中起身，露出大半身体，抬手朝向屏风，准备拿挂着的衣物——
　　双目白花花一片的望舒：“……”
　　他长长吸了口气，这次却没有后转，而是抬起手，捂住小沙弥的眼睛。
　　身在浴桶内的人不管他看了还是没看，动作优雅迅疾拿下衣衫，飞速套上了三层之后，抬步跨了出来，淅沥沥的水渍一路落下，直到停在望舒面前。
　　望舒放下捂着小沙弥的手，看向对面浅笑盈盈的人。
　　“不冷？”
　　谢惊鸿：“屋里燃着火盆，尚好。”
　　望舒被他提醒一句，才后知后觉发现，屋内中央摆着火盆。

　　小沙弥终于被放开，将手里紧紧抓着的吃的，一并堆在了桌上之后，开始吭哧朝凳子上头爬，被看不下去的望舒，一只手拎到了凳子上。
　　望舒再度抬眼，见谢惊鸿披上斗篷，虽然面色苍白，唇色微微发紫，眼光却是明亮的，不知怎么松了口气。
　　他开口就问：“今日回来的？谢仙子呢？”
　　谢惊鸿低身坐在火盆边，倒了一杯热茶，又眯起了双眼。
　　“小妹与玄鸩军对战，有所领悟，已经回去闭关了。”

　　修者生死之间对战，极容易有所感悟，朝天院又有聚灵阵，灵气充沛不怕突破，谢照影天资极高，回来闭关也说得过去。
　　修者闭关无日月，短时间恐怕难以再见。
　　望舒不无失落的垂下眼帘，歪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听小妹说，是素问阿姐救了我们。”
　　望舒过于失望，半晌才察觉他的目光，耷拉着脸答道：“周家阿姐去找周元嘉和谢珩了。”

　　谢惊鸿听他直呼兄长大名，沉默半晌，目光落在他包着的小臂上：“乐兄受伤了，伤势如何？”
　　“死不了。”
　　望舒晃了晃手臂，想到刚才从崖下上来，就是用这只手抱着小沙弥，倒也不觉得疼，猜测是周素问的药，把伤口治得差不多了，眸底暗色连闪，笑道。
　　“等我回过气，就去揍殷鉴。”
　　谢惊鸿垂目饮茶，轻声说道：“广安王殿下允诺过，只要你我寻到凶手归来，他便不再为难我们。”
　　望舒难掩讥嘲：“你信他的玄鸩军？”
　　谢惊鸿指尖搭在茶盏边上，轻轻弹动，动作与身边人几分相似。
　　望舒还记得要让殷鉴满脸桃花开的誓言，阴森森笑道：“殷鉴许诺跟放屁没两样。又不好闻，何必去闻？”

　　几句说罢，他懒得再跟谢惊鸿磨叽，起身抬手脱了外衣，准备上床休憩一会，天色黑了再出去打人，还没坐在床边躺下，就见床沿上摆着几本书。
　　他心生不妙：“这什么？”
　　谢惊鸿在他背后缓缓道：“朝天院座师，所授之书。”
　　望舒：“……”
　　整整一百年了，居然有人敢让帝君上课！
　　何等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