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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波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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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时间在无息的空间里变换着不同。举棋不定地拨了渝民的专线,当“嘟”地一声从内心阴森森的密林传入昏昏胀胀的脑际,她惊猿脱兔,鸟惊鱼骇似的挂断了。
而此时的欧阳渝民,迅即扫视了话机上的数字并没有急于回复,面对那张紫檀香木制办公桌前灰色座椅上剑眉星眼咄咄逼人的之谦,依然是温文尔雅的笑容:“长胜欢迎具有大胆创新思维理念的人加入,才华横溢的郭先生愿意屈尊就卑加入长胜,我深感荣幸,不过,长胜有长胜的企业文化,可能容不下锋芒毕露、矜功自伐、恃才傲物、桀骜不驯的有为青年,郭先生要有心理准备。”
“欧阳先生大可放心,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忍。”之谦一步到位的豪言壮语分明是对他若有若无的挑衅。
他言笑自若道:“郭先生精神可嘉,值得人学习。作为长胜的总经理,作为你的越级上司,我不想看到公司的任何员工因为私人作风问题引发社会舆论,从而破坏长胜正面的企业形象,我希望看到郭先生工作上的突出表现,以及你的存在为长胜创造的不可估量的企业价值。”
之谦信誓旦旦,轻松地口气:“No problem,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他拈花微笑,礼貌地递出右手:“郭先生,欢迎你加入长胜。”
之谦不失风流大度地握了握:“欧阳先生,不必客气,你可以像她一样,叫我之谦。既然欧阳先生愿意收留我,我也坦诚相待,我来长胜纯粹是为了她,如果她离开长胜,我也会离开,她走到哪儿,我也会跟到哪儿。如果欧阳先生辞退了我,我也会想尽办法应聘进入长胜贸易往来的任意一家公司。欧阳先生,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恳求你,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不假思索回应:“我说过,我无权过问员工的私人生活,但是我不希望因为个人作风问题影响了长胜。”
之谦似笑非笑给了他最后一句话:“得到欧阳先生的默许,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如果欧阳先生没有其它需要交待的事,我工作了。”
落地玻璃窗外是阴云密布的天气,寒冬腊月的江城似乎难以见到秋日的万里晴空。
他不自觉地抽开右手边檀木桌第三层屉子,习惯性拿出隐秘处设计极为精致的银白色四方盒子,右下角印着低调的金棕色飘若浮云的单词for ever,解开淡雅的亮金色绸缎丝带缠绕的中国结扣,里面藏着另一个华丽的金棕色细腻格纹盒子。他手指轻轻拂过中间深深嵌入的my love字样,最后缓缓揭开了神秘,那是一枚卡地亚经典款式的结婚戒指,简洁大气,纯洁晶莹的钻石似乎蕴藏了他对爱的所有坚贞承诺。
薇薇,嫁给我,好吗?
他嘴角边的弧线涟漪一般荡到了眼梢,稍稍化解了因天色阴暗所凝聚的抑郁之气,给她回电话的时候,语气是平和温雅的:“想我了?”
他谦和的问话霎时熨平了她皱起的惊慌失措,关心担心挂心忧心地句子狼似虎地吞回肚子,她躲到寒风呼呼的楼梯间咯咯地笑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想你。”他凝望着戒指。
身子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她的甜甜一笑正衬着头顶的雪白无暇:“晚上不去蔚蓝海岸吃饭了,好吗?你不是喜欢我下厨的样子吗?我想从今天开始下厨,学习怎样做好每顿晚饭。”
一缕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照在大理石矶台面那朵盛开的圣洁水仙上,他笑逐颜开:“听你的。”
通话结束后,她想,她没有天山雪莲的稀世珍贵,没有洛阳牡丹的国色天香,她不过是生长在河岸边缘的芦苇杂草,不值得任何人舍弃抛弃人世间最难得的亲情把她移植到肥沃滋润的花圃里生养。她嗓子微微哽咽,给了之谦短信:不要犯傻了,去跟你父亲认错道歉吧!
之谦的电话远远没有他怒发冲冠的声音来得迅猛:“张幼薇,你个笨蛋,吃饭时间,你又躲哪儿去了?”
像吞咽了淡淡忧伤的苦莲,她隐忍着淡淡的哀愁:“我在二十楼总经理办公室。”
他向来不信她的鬼话连篇:“我不管你是在温室还是密室,是在火星还是月球,限你两分钟回到人力资源部,两分零一秒之后,我决定恣行无忌地广播找人。”
电话那端传来他放意肆志地数数声,一如三年前,她趴在朦胧的玻璃上数着雪地里冉冉的烛光,一如三年前,他毫无顾忌地对着密不透风的玻璃窗大声叫嚷她的名字,若是她不出现,他会叫嚣到人人皆知,叫喧到天荒地老。
“我在楼梯间。”她仿佛庵堂里任人敲打的木鱼,手无缚鸡之力,岌岌可危的妥协。
安全门推开的瞬间是他气喘吁吁一起一伏的不平静,他疾如旋踵两步冲到她面前,不待她仔细打量前些时日的伤心憔悴,便排山倒海的力气拥住了她,静静地,默默地,时间流逝一般悄无声息,落花流水一样永无止境,他凄楚的嗓音仿佛是上次机场她刺伤他后留下不能痊愈的后遗症:“张幼薇,我好恨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对我?”
说不清八辈子的老陈帐,她分文不值的点点滴滴眼泪只能伴着脑袋里仅有的通俗万能的一句话:“之谦,对不……”
他势如千军流光瞬息地堵住她的嘴巴,他讨厌听到最后一个厌恶痛绝的字,那是一次次哄骗他刺伤他的借口。
这里是流言蜚语恶意横生的办公大厦。
她顿时吓得无计可施,下意识地晃动脑袋躲闪,明知求他放手是徒劳无功,仍发了话:“之谦,你听我说。”
他趁人之危的坏兴致又上来了,“嘘”了一声,威胁她:“你老老实实让我吻一会儿,我好想你,如果咬伤我,后果自负。”
不知是被他的危言耸听震住了心智,还是被他惊心动魄的有肆无忌拨弄了心弦,还是本就贪恋他编制的情义难舍的滚滚红尘,她痴痴醉醉地微闭眼帘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了他一遍遍寻觅的喃喃唤声:“薇薇!”
那一声仿佛是每个夜幕降临的晚上,他亲昵地召唤她,当她像只眷恋春天温暖的小猫躲进他怀里时,他笑容满心。冷风如鬼魅窜进了温暖的心房,吹拂了白色珠帘铮铮作响的一帘幽梦,惊醒了她摇摆不定的迷梦幻影,她风驰电掣般推开他,慌张地说:“之谦,忘记我吧!不要来找我了。”
“薇薇?!”他惊讶地反应不来她的百变。
“我要跟渝民结婚了,我不能这样,他知道了会很伤心绝望的,我不能对不起他。”她惊恐万状宛若世界末日。
“张幼薇!”那死灰沉寂的火山似乎又压制不住,准备爆发了。
“之谦,对不起。”
她终于丢下风声鹤唳的一句仓皇而逃,稀薄的空气中独独剩下他一个人孤单心酸的身影,凋零自哀,孤影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