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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上祀节的曲江春宴在年轻一辈中间有个别名,又叫做曲江·给您表演个节目·宴。

      在场的年轻人们无一不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就接受丰富的教育,以君子六艺的要求来培养,女孩子们虽然不用参与政事,也并不推崇无才便是徳,琴棋书画也会从小学习,平时聚在一起也会操琴跳舞,就像今日开宴前在桃林那样。

      即便从小习艺,自己也能歌善舞,年轻人们在长大以后也不愿意在父母会友的时候被拉出来表演才艺给长辈看了。各家长辈们一度心烦,就好像一颗种子辛苦培育着长大了,等到开花正美的时候想要摆出来给别人展示,这朵花又别别扭扭不开了,或者开得歪七扭八,差强人意。

      每个孩子长到一定年龄的时候,父母就会发现这个问题,后来因为生的娃太多,一个接一个地长大了,他们就会发现,不是因为娃变了,而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没得救。

      直到先帝成亲了,亲政了,想生孩子但整个后宫都没孩子出生的时候,某年的宫宴上,他看着下面的大臣们带着自家成打的儿子孙子。先帝沉默了,第二年的上元灯节前一天,先帝下令当年赴曲江宴的臣子们,每家的年轻一辈都要献一个节目。说一个,就是一个,不能不出,但是也不能多出,除非你们家没有下一代,那大臣本人就自己家的下一代,这个可以不用献艺。

      从那年开始,献艺就成为了曲江宴的一个固定节目,除了先帝晚年神隐,没有办曲江宴的那几年外,几乎年年如此。

      底下的臣子们喜忧参半,不知先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第一年的献艺战战兢兢,十分紧张地度过了。后来大家发现,先帝可能就是.......闲的,顺便考察一下帝国的下一代人才素质。然后半个朝堂的朝臣们都炸锅了。

      多好的机会啊!好久自己孩子都没有这么卖力地表演过了啊!还能在所有人面前露脸!先帝真是神来的脑洞啊~

      “阿姐,你不在这几年,每年我都得提前一个月准备,才能勉强不堕我们大将军府的威名。”好几年了,霍心难得放松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只是静静的坐着,她就觉得很满足。

      霍珝在一边补充,“她每年都要我和山宇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打听别家准备了什么节目,费了牛鼻子劲了,然后再准备一个竞争小的,或者是没有竞争的节目。”为了霍家的脸面,两人可说是煞费苦心。

      霍真拍拍两人的肩膀,衷心赞赏,“咱们家的情况,阿姐都知道。叫我说,每年的献艺咱们上去舞舞剑就好了,难为你们还要翻新花样,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还能取得中游的成绩,已经很好了,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霍心和霍珝顿时都美得不行。

      霍夫人在前面差点笑出声,碍于丈夫正坐在旁边,生生忍住了。

      霍家人的基因和他们的军事才能一样彪悍。

      从霍城、霍啸,再到霍真、霍心和霍珝,无一不是霍家人祖传下来一脉相承的高个子和俊朗美貌。同时,也继承了霍家祖传的四肢不协调和没有艺术细胞,体现在霍心和霍真这两个女儿的身上,就是不管女先生怎么交,她们俩都学不会跳舞,女先生教了一个春天,教会了二人一套社交舞,就是大周人民都会的转圈圈。再有难度一点的,她俩脑子里就一点也没有了,或者是脑子里有,肢体上没有。索性霍真还算是霍家的一个异类,稍稍突破了血缘的限制,在音乐方面有天赋,操琴吹笛等等,都能来一段,霍夫人和霍老夫人深感欣慰。

      谢天谢地,看来下一代还有抢救的余地。

      “阿姐,你今天准备的是什么啊?”

      “舞剑。”

      四周有一瞬间的凝滞。

      霍真面不改色,“抱元守中,惟在其一。舞剑就是我的一,身外繁华万千,哪里有坚守初衷,始终如一来得更有意义?”

      霍心霍珝沉默了一瞬。

      霍大将军转过头来,朝大女儿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霍真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喝一口茶,深藏功与名。

      每年的献艺都是花样繁多。除了天子刚刚登基的那几年,许多大臣们对着御座上年幼的皇帝有些提不起劲,节目平平以外,随着陛下的渐渐长大,众人所求甚多,这几年的献艺水平已经渐渐回升,今年更是达到了今年的巅峰,技艺精湛,花样繁多,一出接一出。

      尽管如此,待进行到后半场时,霍心和霍珝不说是看到麻木,但是也已经看到疲惫。

      排在她们前面的,恰是王家的王婵。这下两人连看都不想看了,低头吃东西。

      只见王婵一扫方才的灰头土脸,一袭红衣满场飞舞,献舞完毕后,款款退后,然后离殿去更衣。

      待她一下去,霍珝和霍心一下就活了过来,恨不得在霍真登场的时候摇旗呐喊。场中的掌声也陡然热烈起来,因为每当轮到霍家的时候,就意味着献艺要结束了,怎能不振奋?!

      曲江献艺的节目众多,也需由专人安排统筹,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霍家和王家的节目都排在最后,据说这是先帝时就有的习惯。

      每个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家族风格,有的甚至能让家中子弟在外行走之时,还没有报上自己的大名,就被熟悉各个家族的人先一步认出来。例如武将之家的悍武,文史之家的清弱。而体现在节目上,就是王家的节目花样繁多,但又臭又长,而霍家一般只会舞剑。据家中长辈说,霍家从霍啸大将军那一辈,每一年献艺都是舞剑,到霍啸表演的时候,更是连招式都没有换过,耍了好几年都是那一套。其他人都已然麻木了。

      然而即便如此,先帝也没有让他明年不用再上了,而是吩咐人把霍家的节目排到了最后,每年就由霍家的舞剑作为结束。

      看着女儿拿着宝剑站在大殿中央,霍夫人觉得丈夫要是有尾巴的话,这会儿恐怕都要翘上天了。

      “络腮胡你放心吧,我不…..”霍真闭了闭眼,把菜园子甩出脑海,准备表明自己目前还不恨嫁。
      “咱们小霍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是西北军里数一数二的美男……额……美人,前几天进城的时候,多少小姑娘对着小霍尖叫扔绢花啊……嗯、额,其…其实能看出来还有好多小伙子挺崇拜小霍的……”
      霍真:“……”
      这位将军自觉已使出了洪荒之力,但是看着霍真脸上纹丝不动的微笑,他还是察觉了自己的失败。
      众人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这位将军,虽然你说的都是实情,但是此情此景,你真的不是在讽刺小霍吗?
      还是平时你藏得太深,表面糙汉实则是一个心机大汉?
      安朔原站在一旁。
      作为金玉楼的老板,他今天正好在楼里,刚才霍家二小姐和王少爷两边起冲突的时候他就火速赶到了现场,都已经做好收拾烂摊子的准备了,没想到霍真一出场,两边立时就偃旗息鼓了。
      此时安朔原虽然觉得这群人站在走廊里说话可能会吵到旁边雅间里的客人,但是看着这一群将军裨将们围着霍真站了一个半圆,各个握着拳头,屏息以待,大有轮番上阵发表鼓励宣言的架势,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等一下。
      看着霍真的表情,安朔原斟酌开口道,“各位将军,咱们进雅间再……”说吧......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
      “哎呀!要说门当户对的话,韩将军就很合适嘛!人长得也不错,和小霍将军站一起登对得很!”一位将军脑中灵光一闪,声如洪钟,说完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一拍,为自己的脑洞啪|啪鼓掌。
      “你也这么觉得吗?知音啊!每次看到韩野和小霍一起出来巡营,我手底下的小崽子都兴奋得不行,还有人叫他们“北境双壁”嘞!”
      “嗨其实我也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挺般配。”
      .......
      蹲在军中,生活单调,这群大老爷们儿八卦起来异常兴奋。
      霍真被他们七嘴八舌说得耳鸣,觉得这群汉子一起说话的杀伤力和霍心秦未予比起来,实在是强太多了。看着眼前仿佛参加同好会一般的气氛,霍真的内心呵呵一片。
      “谢谢各位,不过我和韩野是绝对不……”
      “吱呀”一声,旁边一间雅间的门从里面打开。
      “……不可能的。”霍真说完,就看到对面打开的门里,露出两个人来。
      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男子从雅间里走出来,面如冠玉,眼若深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他旁边还有一个温润的青衫男子,一脸憋不住的笑意,冲她点点头道,“表妹。”
      霍真:“???”
      为什么今天遇到的熟人这么多。
      ……
      人生的风云真是变幻得太快了。

      王霖实在是憋得狠了。自从西北军进城那天开始,他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的。

      那天回家的路上,她娘就一路打量他,打量来打量去,也不说话,看得他心里发毛,最后就说了一句:你还不如霍家的霍真呢。

      王霖:???
      霍家的霍真关我啥事?跟季延比就算了,霍真是个女的也要比?

      到了晚上,他爹在宫中参加犒劳将士的宫宴回到家里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回来就气势汹汹地杀到他的书房,看见他在院子里逗狗,他爹当场就炸了,“你娘说你在书房里用功看书,你就是这么用功的?我生你这个畜生还不如霍啸生个女儿的!”

      王霖:“???”抱着大狗的他当场被他爹骂得狗血喷头。

      王呈和王夫人的话对王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他爹就算了,常年定时地把他拉出来训成狗,但他娘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心里是有多憋不住了,才会憋出一句他“连霍真都不如”。

      受到沉重打击的王霖不由回想霍真这个人,以前也在宴会上见过一面,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因为两家关系淡薄,而且那丫头看起来比他们成熟稳重多了,跟季延和秦申站一块,反倒把他衬得跟小毛孩似的,所以王霖也不爱凑上去,在他看来,还是她妹妹霍心要可爱一点,有个女孩子的样。

      自从霍真从军去了北境,王霖也有几年没见过,结果一夕之间,家里的父母因为这个人,每次见他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出门来散散心吧,结果连花娘们都在说那个军中玉郎,不知谁听来的消息,言之凿凿说那小将姓霍。

      “我那日也去看了,霍家玉郎名不虚传,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仙人下凡呢,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王霖回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什么霍家玉郎,就是个没用的女人!不知道在边关被折腾成了什么样,怕是已成了五大三粗的母夜叉,还敢说什么玉郎?她要是识相,就该老老实实滚回北边待着,这辈子都别回来!”

      “嗝~”说完,王霖打了一个酒嗝。

      同桌的人不明白为什么王霖好似对霍真意见不小,也没听这二人从前有什么过节,只当是王家人对霍家人的不满。但见他醉得不轻,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王霖平时看着身板儿单薄瘦弱,这嗓门还挺大,金玉楼里的客人,来往皆是非富即贵,虽然雅间有隔音,但再隔音也就一面墙,照这个咆哮式的喊法,叫人听去了也不好,正好酒足饭饱,几人就张罗着把王霖给送下去。

      打开雅间的门走出去,几人就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群人,当先三人都沉着脸,目光不善地扫过来,直看向被人架住的王呈,后面一排侍卫各个人高马大,在一旁虎视眈眈。

      王呈头晕眼花地看过去,首先就看到一个穿着绯色锦袍的公子哥,睁着眼看了又看,长得真好看,还挺眼熟,好像认识......

      和王霖一起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说完别人坏话,转头就撞到了人家跟前,看霍心三人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是听到了找上门来,偏偏当事人还醉了,架着王霖的两人对视一眼,尽是苦涩。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想法,扶着王霖的白衣男子一脸惊喜地看着霍心,“哈哈,霍......”

      “哈哈哈!霍真?!你还敢跑到我面前来!”方才还像要昏睡过去的王霖突然回光返照,跳起来指着霍心大喊,那唱戏似的笑声把两边的人吓了一跳,刚端起来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

      “我阿姐为什么不能到你面前来呢?”
      霍心松了松手骨,盯着王呈,十分客气地问道。

      秦未予看着霍心脸上的假笑,再看对面神智不甚清醒的王霖,心里提前为他点了一根蜡。

      山宇一向和霍心同仇敌忾,此时也好整以暇地盯着王霖,心道:说吧,只要你这会儿当着我们的面大放厥词,马上就把你揍得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霍心:今天出门带的护卫正好用在了刀刃上。

      王霖的几个朋友看着对面满脸期待的三人,直觉不好,抬手就是一巴掌盖在王霖的脸上,把他的嘴紧紧捂住.....
      可见这几人之间还是有真情的,不全是酒肉朋友。

      但是架不住王霖这几天憋得难受,满腔憋屈怒火,一个鲤鱼打挺,就挣开了嘴上的束缚,拦都拦不住。

      朋友: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

      霍真一行人在韩府待到了午间,才辞别了热情留饭的韩老夫人,打马朝着金玉楼去。

      “咱们把韩将军亲自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的时候,韩老夫人眼圈都红了,都是太想念韩将军了。”一下马,就有人说道。

      “人之常情啊,毕竟韩野都快六年没有回过家了,他在北境的时间比我还长呢。”李齐道。

      把手里的缰绳交给门口的小童,一行人跟着引路的堂倌朝二楼雅间走去。

      这一群人以李齐为首,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带着铁血风霜的气势,中间的霍真也是身姿颀长挺拔,公子如玉,一派风流,一行人一走进大堂,就吸引了许多的目光。

      赵砺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霍真,忽然有些伤感。

      这次的换俘工作已经交割完毕了,明日就是启程返回北境的日子,今天小霍将军特意在金玉楼设宴,就是为他们饯行——她已经辞去将职,要留在盛京,不跟他们一起回北境了。

      作为霍真的副将,这三年里的大部分时间,他是和霍真相处的时间最多的人。想到明日分别就不知何时能再见到,赵砺的情绪不由得低落下来,只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走,不发一词。

      上了二楼,赵砺还在想事情,但听到前面好像有吵闹的声音,但有李齐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大分明。

      一行人渐渐走近,正走到走廊拐角处,就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道:“霍真你瞪我干什么?你不在北境好好蹲着,跑回盛京干什么?还霍玉郎,玉郎?我呸!你以为穿个男装就带把了?你可省省吧!还是回家好好学学绣花吧,不然哪个男人敢娶你这么个母夜叉?”

      正说得高兴的李齐一下子就没声了,死一般的寂静,只余那人的叫嚣声,领路的堂倌还待往前走,就被一只大手按在了原地。

      王霖越骂越痛快,只觉得连日受的鸟气都散去了,整个人十分兴奋。

      霍心看着王霖磕绊都不打地蹦出一串话来,十分佩服这个醉鬼找死的能力,举起手朝身后侍卫一挥,准备就地把王霖打成猪头。

      扶着王霖的白衣男已经在思考自己到底是放手让他被打,还是直接把他推出去送给人打算了,就见对面的霍心抬着手卡住了,霍家的侍卫也都看着他们身后,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酒气和郁气通过刚才的一通大骂散去不少,但是王霖因为当面骂了“霍真”太兴奋,反而高兴得好比喝了两坛酒。原来当着别人的面骂人这么爽!怪不得他爹一有机会就逮住把他骂成狗。

      “哈哈霍真,怎么不说话,现在知道装孙子了?当初你就别那么高调啊,夹.......夹着尾巴做人懂吗?哎,你掐我干什么?!哎别掐别掐,卧槽你到底哪边儿........”

      白衣男忍无可忍,一巴掌推在王霖的脑袋上,给它转了一圈。

      王霖被推得龇牙咧嘴,觉得脖子要断了不断挣扎,但是突然间,他就不动了。

      只见他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堆人,个个肤色黝黑,精干遒劲,像吃人的狼一样,阴森森地看着他。一个身着浅灰绣金袍的年轻男子站在中间,冰雪如玉之姿,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王霖双腿一软,瘫在白衣男的身上。

      霍真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两步,声线冷淡,“你要教我什么?”

      李齐赵砺等人跟在霍真身后,脚步声铿锵地落在地板上。

      王霖快哭出来了:“没没没没教什么......”

      他只是要窒息了......

      ***

      王霖吓得从金玉楼的楼梯上摔下去了,看伤势好像腿都摔断了。

      方才王霖一群人走后楼下传来大动静,去查看的侍卫回来后禀报道。

      霍真:“......”
      这个结果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本来想叫人套麻袋打他一顿的,没想到现世报来得太快了。

      霍心山宇秦未予三人对视一眼,也皆是无语。

      看到霍真面上淡淡的神色,霍心乖巧地上前行礼问好,“阿姐,各位将军。”
      一脸乖巧·秦未予:“表姐。”
      一脸乖巧·山宇:“阿真姐姐。”

      霍心和霍真都看向山宇,谁是你姐姐?你比我俩都大两月好吗?

      因着同僚们还在,霍真挥挥手就让霍心她们走了。

      一转头,就见李齐赵砺等人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侍女及时端上一杯茶,霍心端起来一饮而尽。

      霍夫人霍老夫人和霍珝三脸紧张地看着一身狼狈的霍心。

      霍心放下杯子,方喘匀了气,“我方才出门看天色尚早,准备去西市逛一逛。结果我刚走进一家店,就有人大叫一声,然后一群小姑娘就冲上来把我给围住了,里三层外三层,我被围在中间,往外一看全是人,多亏了我身强体健,要不然现在还在西市被人围着呢。”

      霍珝上下打量了他二姐一眼,心想:穿着男装还去西市,你是忘了进城那天盛京姑娘们的花把阿姐的脸都给砸红了吧。

      “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被围殴了,”霍心心有余悸,又嘿嘿一笑,“不过我又听到她们叫我将军,哎哟,原来她们是把我认成阿姐了。哈哈娘,看这个架势,阿姐已经要挤掉季延成为盛京第一美男了!”

      霍夫人听到“盛京第一美男”,又想到这连日来的选婿工作,已然笑不出来。

      霍心一晃眼看着她娘严肃的脸,再一低头看剑案头堆积的册子,机灵地收起了笑容,一脸诚恳道,“不过,阿姐男装虽然风流,但是女装天姿国色更为出色,要是换上女装出门,那要万人空巷啊!”

      霍心发表了掷地有声的宣言,伸头往外一看,当即表示,“时间不早了,未予她们该等急了,娘祖母弟弟我先走了。”

      霍夫人大手一挥,放霍心出门去。
      霍心这回没有骑马,而是换了马车,又带上几个护卫才安心地出了门。黑色的马车驶出霍府大门,直奔金玉楼而去。

      而当天晚上,霍夫人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一身男装的霍真回家来,身后跟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姑娘,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娘我给您把儿媳妇带回来了,在西市逛街时遇见的。”说着把身后的姑娘牵到她面前,“娘您看看......”
      半夜里,霍大将军睡得正香就被自家夫人喊醒了,借着月光一看,妻子闭着眼睛,还在睡觉,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嘴里直喊“快带走”“我不认这个儿媳妇”......

      霍大将军:媳妇儿这是做了什么梦,儿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儿媳妇?

      ***

      金玉楼雅间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二人均是赏心悦目的俊男美女。男子穿着一身墨绿锦袍,衬得一张脸更加白皙,十七八岁的年纪,整个人充满蓬勃朝气。女子也是二八年华,一袭嫩绿衫裙,端得娇俏可人,鲜妍明丽。

      如此二人相对而坐,年轻美好,品茗谈天,闲适自然。身后一方轩窗,窗外青空湛然,杨柳依依,人与景皆如在画中。

      山宇:“阿心什么时候来啊,我有点饿了。”

      正是午间用饭的时候,整个金玉楼都充盈着美食佳肴的香气,雅间的门关上,香气又从窗户里飘进来,隔壁房间里的丝竹之声透过墙壁隐隐传来,他们因几人在一起常说些盛京里的八卦和小道消息,出于专业素养,仨人聚会的时候并不会有琴师舞姬之类的其他人在场。

      秦未予:“我姑姑家里最近好像有点忙,阿心可能被绊着了。哎最后这块点心我吃了啊,让他们再上一盘吧,我也还有点饿。”

      山宇摆摆手,又想到了什么,“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前两天我上霍府找阿心的时候,遇到霍伯母,当时她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汗毛都倒立起来了。”

      秦未予大感惊奇,“不至于吧,我姑姑虽说严肃起来挺有气势的,但是还不至于被她看一眼就连汗毛都立起来了,你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伤天害理......
      受到怀疑的山宇觉得有必要考虑一下自己和秦未予友谊的存续问题了,“没有,我就是正常地走进去,霍伯母就看了我一眼,我以我十几年的人生经验来看,这一眼绝对不一般。”

      这种玄妙的描述,正常人都难以理解,且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对于对八卦消息十分敏感的人来说,却是十分值得留意的,所谓见微知著,以小见大,许多隐秘的事情往往就是从一个眼神,一个回首这些小地方露出了端倪。

      因此秦未予并没有嘲笑他,而是真诚地建议道,“那待会儿你正好问问阿心,她可能知道为啥。”

      正说着,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堂倌殷勤地唱道“雅竹轩到了,您请~”

      霍心一进来,山宇和秦未予就齐声示意门外的侍者可以上菜了。

      雅间的门又关上,霍心坐到桌前,方才她进门的时候听到了秦未予的话,便问山宇道:“你要问我什么?”

      山宇:“前几天我去你们府上找你,霍伯母看了我一眼,我当时汗毛倒立,就像嗯......就像被猫看到的耗子一样,是不是很不寻常?”

      霍心又端起茶喝了一口,脑子里开始回想。前几日正是王夫人找茬之后,她娘已经开始了霍真夫婿的粗选工作,立志把名册库覆盖到每一个条件附和的适龄候选人,正是广泛撒网的时候,山宇作为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男子上门来,她娘自然是要用和以往看待邻居家孩子不同的全新眼光再审视一遍......

      想到这里,霍心抬起眼看向山宇——长相俊秀,可;年龄相当,可;心智不如我姐,不可......

      山宇看着霍心方才还好好的,这时候忽然抬头看着他,那眼神......跟当时霍夫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像。顿时菊花一紧,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但此时对面的人是霍心,因此山宇还是勇敢问道,“你看什么啊?”

      各项标准刷地在脑海里闪过,霍心在心里给山宇盖了章:排除。
      瞬间,霍心看山宇的眼光就恢复了正常,山宇觉得无名的压力散去,霍心则十分感慨,自己这是看名册看出的职业病......

      “这件事嘛,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我娘这几天已开始准备我姐的亲事了。”因着两人是从小到大的发小,且秦未予是表妹,山宇家也是多年的友邻,因此霍心直言不讳地对二人说了。

      “阿真姐姐有心上人了?”山宇大吃一惊。

      “没有,”霍心直言,“你们也知道的,还不是那个王夫人那天给她儿子相看不成功,就阴阳怪气对我娘说了一堆话,我娘倒是没生气,但是实实在在受到了启发,回家想了一下,觉得我姐这么优秀,要想找一个配得上她的男子还是要花点功夫的,所以就从现在开始准备,要是有合适的人就先将亲事定下来,这样待过两年成婚的时候不至于匆忙。”

      说话间,菜已经上了桌,闻着满桌的菜肴香气,三人都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秦未予两人等着霍心到现在,闻着满楼饭菜香气,只吃了些茶水点心,早已是望穿秋水。而霍心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也没吃,还去西市的人海里游了一圈,大大耗费了体力,此时席间无话,三人只顾埋头吃饭,一时都觉得十分满足。

      秦未予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想着霍心的话,想到霍真一袭玄甲,龙章风姿,也觉得阿真表姐的婚事的确应该准备起来,夫婿更是要千挑万选,要是不如表姐的话......
      秦未予:“......”无法想象一个庸碌之辈将来站在霍真的旁边,光是提起这个念头,秦未予都觉得一阵窒息。

      山宇则是意会到了霍夫人和霍心那如出一辙的眼神背后的含义,一个是岳母选婿的眼光,一个是小姨子审视的目光,不过二人最后都放过了自己,想来也是觉得他和霍真不合适。

      也是,山宇扪心自问,自己和霍真霍心二人同年,但他是秋天出生,霍真二人则是夏天的生辰,自己从小见霍真还要叫一声姐姐。霍真已是大业的将军,身有战功,而自己还是白身。霍真三岁识字,四岁拜入季太傅门下读书,学识也超过自己许多。霍家武将出身,家教甚严,子孙无论男女,皆是从小习武强身健体,霍真的身手连战场都上得,自己就更不够看了......

      山宇思来想去,觉得无论是在别人看来,还是自己看来,他都是配不上霍真的。当然,整个盛京里,大半男儿还不如他,这样一想,山宇就体会到了霍心的心情。

      “我想了一圈,觉得季延还挺合适的。”秦未予道。

      “季延好像比咱们大一岁吧霍心?”听秦未予这样说,山宇脑子就转开了,“年十九,也算相当;季太傅孙,和阿真姐姐从小一起读书问学,也算是青梅竹马;天子侍中,出入禁中,官职也高。"

      秦未予接过话茬:“季延长相俊美,和表姐站一起外形也登对。”

      “霍真算个什么东西?给爷爷我提鞋都不配!”隔壁的声音里传来一声暴喝,一听就是醉鬼在撒酒疯。

      然而霍真两个字却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山宇和秦未予都不由得皱了眉,不约而同地看向霍心。

      只见霍心放下筷子,一向笑着的脸蓦地沉下来。
      李齐微微偏头,隔着中间的茶盏,对坐在旁边的赵砺低声道:“她今天,好像......不对劲?”

      赵砺也看着霍真,若有所思:“有一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没有那么冷冰冰。”

      “可能是换了件衣服。”李齐看着霍真的一袭浅红绣宝相花的锦袍,暗自点头。

      这个红是什么红?还怪好看的,比黑白青蓝好看多了,温温柔柔的,就该多穿穿这种颜色嘛。

      “好像还长胖了?”赵砺看着霍真较之往常略显丰腴的脸颊。

      李齐摸摸下巴,悄悄对赵砺竖了个大拇指,“观察仔细!”

      赵砺谦虚地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心中却道:那当然,我可是小霍将军的副将!

      “啧,不知道为什么,”李齐有个想法冒出来,“我感觉今天我可能打得过她,赵砺你说我要不待会儿去找她切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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