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百岁》工画师

4、一魂一魄皮影戏

　　一触碰到少女的手，瞎子就知道少女一定是一个富贵命。这双手太光滑了，瞎子没钱买玉，但是他想，触手生温应该就是说的这样吧。“姑娘你骨骼匀称，手指修长，食指中指的第二个指节都长过第一个指节，这是衣食无忧，父辈有余荫。看你的金星丘，隆起有肉，生命线直至地丘，这是一生富足长寿，百岁无忧的象征。水星丘单薄而太阴平直，可能在感情上难得美满。”
　　瞎子一边摸着一边说，突然女孩被捏着的手翻了过来，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是么？百岁无忧？”瞎子听见女孩笑了，她的手不大，但是反而扣住了他的手一捏，只听见她的声音轻轻的飘到他的耳朵里面。
　　“你算得不准呢，不过我算得比你准。你自幼丧母，跟父亲相依为命，然而六岁车祸意外之后你意外失明，你父亲就抛弃了瞎了的儿子，你进了孤儿院，坎坷长大，也可以算得上是幼年失怙了。”

　　刘瞎子被突如其来的反差震惊了。
　　“然而这还不算最惨了，你作为孤儿，还是一个盲童，读完了残障学校，成为了一个残疾人企业家，原本生活开始过得平静富足，然而好景不长，你妻子出轨后离家出走，儿子查出白血病，你又陷入传销导致破产，现在只能在街边摆摊算命。”

　　女孩子的声音轻轻的，瞎子只觉得如坠冰窖。他嘴唇颤抖着，半响才问了一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嘻嘻，我说了呀，我也会算命。”女孩的声音一如既往，但是在刘瞎子看来，却变得很残忍。“你知道你的命为什么这么不好么。原本你幼年坎坷，中年富贵。可惜了，你的儿子生下来跟你一样，邢克父母，命途多舛。”
　　“他的白血病，断了药，是不是就救不了了呀！”

　　刘瞎子已经呆住了，直到陈百岁和朱雀走远了，他都还呆立在原地。

　　“你又去戳人伤疤，你难道不怕被司命簿记上一笔么？”朱雀瞥了一眼呆坐在原地的瞎子，唉，可怜人啊可怜人。
　　“嘻嘻，我怎么了。”陈百岁不以为然，“我又没有坏他命数。我是教他如何富贵长寿，这难道不是好事？”
　　“哈哈，你惯会颠倒黑白，你哪里是教他作好，他若是真的不救自己儿子，倒是破了晚年贫苦的命格，只不过一生无子，老无所依罢了。”

　　陈百岁撩了撩头发，这个天气，真热啊。
　　“无子，富贵。子女天伦，一生凄苦。哈哈哈人啊，原本就是从不停的选择中走完人生的。他这个儿子，生而为人，体弱早夭，使父母不合，家宅不宁，也算是很不孝了啊。”陈百岁摆摆手，“既然是个不孝子，留之何用？”
　　这世间父母子女情缘，对她来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自十岁起，她便同此身父母逐渐疏远，在她看来，漫长的生命如同一杯甘美的慢性毒药，已经侵蚀完了她所有关于情感的知觉，除了对无尽生命和力量的执念和追求，这世界与她而言不过同游戏一般。

　　天上的太阳不遗余力的照耀着大地，人们置身于灼热的空气热浪中。她抬手扇了扇风。
　　好热啊。
　　“朱雀，我们去吃冰淇淋吧。”

　　走进商场的陈百岁看了看身边的人，极其羡慕他炎炎夏日也不出一点汗的体质。在走进商场的时候，门口那一阵凉风简直让人活了过来。
　　“呀，好舒服啊”
　　朱雀在商场门口的冷风机下面张开双臂，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仰着头欢喜道：“真凉快呀，小岁你快来吹~”

　　百岁瞥了他一眼，“你莫不是一个傻子。”她一边往里走跟这个白痴划清界限，一边甩了一句话，“走慢了就不请你吃冰淇淋了。”

　　“哎呀，等等我，等等我。”朱雀欢呼雀跃的跟了上来。
　　陈百岁的红色裙摆很大，走起路来像红色的海浪一样起起伏伏，来来往往的男女都忍不住侧目，先是注意到她的裙子，再看向她的脸。
　　朱雀绕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我去到南县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死了，自古勾魂夺舍都是邪门歪道，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用得这么精通。白虎在山东还发现了另外两起案件，我跟你说啊这都第五个了，你看了她发的照片没那对父母才叫可怜哦，死得真冤枉，还有南县那个小女孩，我去的时候她奶奶新死，魂魄就站在门口走不开，那双浑浊的眼睛呜呜的流着泪，一脸褶子了，她估计是把我当过路的人了，指着池塘叫我救她的小孙女，也不想着自己都死了普通人哪里瞧得见。你说这些人得造多大的孽啊才能这样，难道这些人就不怕遭报应的么…”
　　朱雀噼里啪啦的说个没完，百岁忍不住打断他。

　　“我看过了白虎的照片，那是傀儡术中的一种——人皮傀儡。”
　　“人皮傀儡？我听说过，但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术法不是早就被禁了么？我师父甚至讲都没跟我讲过，我还是偷偷翻师门的札记才看到有个老前辈在总结邪门禁术中提到过呢！”

　　百岁喝了一口果汁，知道朱雀虽然是个男孩，但是好奇心比女孩子和猫还重，于是她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一遍，“人皮傀儡，相传是汉武帝时期出现的术法。当时汉武帝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妃子，称为李夫人，李夫人死前，为了保留自己在君王心目中美丽动人的形象，直到病死都没有让汉武帝再见她一面。这造成汉武帝非常遗憾，同时也使得这个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君王对李夫人有着格外的思念。”

　　“但人死不能复生，汉武帝崇尚道术，迷信长生不老，身边有许多具有奇异本事的人。其中有一个道士，会一门皮影之术，他做的皮影戏，在灯光中如梦似幻，恍如真人重生，灵动异常。汉武帝死后，道术衰落，这门皮影秘法也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失传，而人皮傀儡，相传就是皮影秘法演化而来，不过因其太过残忍血腥，早被列为禁术，只有少数邪门教派略有传承。”

　　“啊，怎么这个故事原来还有点浪漫，不过汉武帝这个人不是特别残暴么，金屋藏娇废黜皇后，晚年杀太子又废后，到死选了继承人还要杀母立子，你说也是这么一个人才能搞出这些事儿来，那些道士这么有本事干嘛陪个傻皇帝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陈百岁无奈的打断他，“世俗权利，不是每个修道之人都能抵抗的。所谓有本事的人，修道修的是道法，反而不一定是道心，就像现代社会，成功的人讲的是利益，只有努力的人才讲情怀。”她哼了一声，道，“不提了，你跟我继续说南县的事儿”
　　“哦哦，南县南县。我到哪儿的时候，那个女孩刚刚断气，三魂七魄还未散。三条牵魂丝正引着魂魄而去，我一看还了得，赶紧上前去抢救小女孩，只见我化精血为刃，一把斩断了牵魂丝，然后拔出水中断魂红柳，强行留下了一魂一魄。”

　　“人都死了，你不先毁了人皮傀儡，留下一魂一魄顶什么大用！”百岁恨铁不成钢道，

　　“诶诶，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好歹是条人命啊，说不得还有得救呢！我留下她一魂一魄，说不定这人皮傀儡就练不成了，她也能自去转世投胎。”

　　人命？百岁呵呵一笑，哪来的傻子跟死人说来世之命，“这人皮傀儡可一点都不简单，比起夺舍夺魂之术不遑多让。自汉武帝始，这一门人皮术法也发展得诡谲多变，并不一定要三魂七魄才可成事，魂魄被收走，练的是傀儡灵气，至于人皮，到不一定要原版原装。练好了精体，便是猪皮羊皮，玩具木偶也能使唤。”

　　朱雀仰头一笑：“嘿嘿，我师父没教过。老板真是天为地理历史人文无所不知无所不会！老板带我飞带我浪！老板…”
　　“

　　百岁真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话唠鬼，他们两个走进一家甜品店。朱雀讲得眉飞色舞，一边把百岁扯进了猫山王榴莲甜品，坐下来一边翻着单子一边嘴上说个不停，隔着桌子，百岁只得微微撑起身子，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啊，你打我干嘛？”朱雀捂着脑袋控诉。

　　此事已经出了好几个受害者，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线索。不过这死了的五个人也让我看出了端倪，它们都以人身为媒介，应该是在炼制一种阵法。如果真的是人皮傀儡倒是不难解决，难就难在这幕后之人想要练的不是一般傀儡，而是更可怕的傀儡阵。”
　　“傀儡阵？”

　　“人皮傀儡这种东西，在现代社会用处也不大。虽然是同样的手法，做出一个傀儡，和七个九个，甚至七七四十九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怕就怕，这些阴毒玩意儿还有其他阴谋。”说罢她屈起手指敲了两下桌子，“东西呢，拿来吧。”
　　“啊？”
　　“啊个屁，樊小娟的一魂一魄。”百岁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钱包，抽出一张卡，一叠现金，“明儿去一趟广南，去找个人。东西你带着不方便。”
　　朱雀一脸傻样儿，不先问找谁，只问道：“为啥我带着不方便啊？”
　　百岁冷哼一声，还得耐下心来跟他解释：“一来你傻不溜丢的，我怕你把东西弄丢了。二来想要这东西的人必定要寻，寻着你了，你斗法不一定斗得过。若是寻着我了，那可真是以逸待劳，正好把他们收拾了。”

　　“哦”朱雀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个物件递到了陈百岁的手上。“那我吃完甜品就走，我打包一份啊，你付钱。”
　　“你就不问问去哪儿找谁？”

　　“找谁？”
　　妈的智障，百岁心里对着朱雀一个白眼，道：“姓名我不知道，地址大概在广东省 酉村县附近。”陈百岁仔细回忆着自己看到的内容。
　　她闭上眼睛，开始抽离自己的灵识。自从夺舍重生之后，她就失去了锻造过后的强大体能，同时她的意识海也一度衰弱枯竭，靠着记得的大量符咒和秘法她才开始慢慢恢复，而现在近十年了，她还没有恢复自己巅峰时期的三成能力。
　　只不过这是之前探查过的地方，重新透视一次也是得心应手。她握住朱雀的手：“我要你找的人，是一对双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