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百岁》工画师

15、阎王叫你三更死

　　他很早就知道，洪秀华已经变成僵尸、傀儡、鬼魂。总之她不是人了。
　　“于是他是抱着殉情一般的意志来到这个节目的么？我今天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今日寿数将尽。结果他不是想要同归于尽，而是同生共死。”郑心宜自言自语道，“你说这个鬼童，是为了我来的？”她又问了一遍，“那算不算是我害死了他们？”她看到地上的残肢断臂，满地血污。
　　天哪，死了这么多人。

　　她简直无法接受这样现实。因为她的缘故，害死这么多人？
　　刘易斯正沮丧的走过来，他听到郑心宜的话，摇头道：“Cindy，你不要这么想。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陈百岁呵呵一笑，“人多的地方阳气重，按道理讲鬼祟难以侵入。” 百岁回答她的时候，语调仍然是不紧不慢的，“针对你而来的鬼童，却有本事影响了这么多人？你要是觉得这都怪你，你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什么意思啊？难道他们，”刘易斯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血浆脑浆涂得到处都是，很多人都被吓晕了，昏睡在地上。

　　“这个鬼婴，起源于东南亚的古曼金童，原本是高僧或者法师加持，使堕胎或意外死去的孩子的灵魂入住，被信善人士供养以保家宅。可惜电视台女人太多，流产堕胎的女人也多。这些女明星，吃药、整容还不够，还涂尸油，养小鬼来求美貌，求名气。她们就像一个个丹炉一样到处行走，被人间欲念困住的婴灵就变成了阿赞鬼童。”

　　陈百岁捡起地上一具婴儿的尸体，它浑身是血，除了一个圆形的脑袋整个身体都是血肉模糊的。她作出了一个埋葬的姿势，果然手中的尸体就消失不见了。
　　“所有死于母体内的灵魂都对世间充满依恋和执着的怨恨，有人召唤了鬼王之子皮亚莫，它的灵力非常强大，可以纠集徘徊于此处的诸多怨灵，形成人间炼狱般的幻境，在这里受伤、流血都是幻象罢了，但在幻境中死亡，就是真的死了。”

　　“啊！”听到这个，刘易斯和郑心宜坐直身子，震惊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林天师是不是没事？”

　　郑心宜想起自己观到的林天师的“气”，灼灼血光般的红色夹杂着视死如归的黑色，而三姨太出现之后，变成了一股释然的气息。她想着，“他早就封印过皮亚莫，妻女也死于非命。这一次他是抱着有来无回的心态来的，明明自己看到的林天师的命运，就是今日丧命于此。”

　　她又听得陈百岁道：“你说那几个被附身为鬼母的女子，肠穿肚烂，血肉献祭，岂不是应该比林道正死得透？”她将那些支离破碎的鬼胎一一摆好，一边在拿出许多符咒放在了地上，做好这一切之后，陈百岁走到了演播厅的大门旁边，找到灯光的开关。其实开关一直是开着的，她拿出一张金色的符咒覆盖在开关之上，然后灯一下子就亮了，令人惊讶的是演播厅顶上的射灯就像是被罩上一层灯罩一样，投射下来密密麻麻得符文。

　　“北帝五雷，主黑暗，鸣天鼓。风伯扫妖尘，万神越无形。”

　　刘易斯看不见，但是郑心宜看见了。一道波纹如果入水的涟漪一样震荡开来。伴随着一道鼓声，咚。无形的气流以她们所在的演播厅，不，是以陈百岁为中心，扩散开来。很快，地上的残肢，墙上的血污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郑心宜看见观众席的位置上，一张黄符轻轻的卷起飘上半空，瞬间就无风自燃，消失掉了。然后那个位置上的观众席就出现了，观众席上的人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看了看四周，许老师、亚历山大、工作人员们，吓晕的，还有他们以为已经被鬼童弄死的，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这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醒过来？”虽然灯光大亮，她还是有点慌张。
　　“他们刚才，只是陷入了阿赞鬼童的幻境。你们应该听说过鬼打墙吧，走进鬼打墙的人，并不会被其中的鬼魂害死，只是会在幻境中被引导着跳楼、跳河，或者精疲力竭而死。同样，今天这些人只不过进入了一个厉害的幻境，伤口、疼痛都像是梦中一样，天亮之后，他们就会醒。”

　　“那她们都没事么？”两个年轻人看着干干净净的大厅，哪里还有刚刚炼狱一般的样子。

　　陈百岁点头，道：“除了林道正。他不是被鬼童杀死的。他是耗尽自己的精血和修为之后衰竭而死。就像一个人做了噩梦，但是在做梦的时候跑了一万米，把自己累死了，也是真的死了。”

　　刘易斯是修道之人，他很容易就理解了陈百岁的意思。可是郑心宜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抬头问道：“你知道这么多。既然，我的意思是你既然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救林天师呢？”
　　“对哦，你到底是谁啊？”刘易斯后知后觉的说道。

　　“我救不了他。”陈百岁摇摇头，“天底下有两种人是救不了的。一种老天叫他死，一种自己不想活。恰恰他两样都占了。”
　　郑心宜望着林天师躺下的地方。她鼻尖似乎还闻得到血腥气和鬼童带来的那股腥臭气。刚刚她以为被鬼童所伤，倒下的人都凶多吉少，可是没想到现在大家看起来只是昏睡在梦中。她一早就看出来林天师阳寿已尽，但是当他真正倒在这里，她竟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恍惚么？

　　她从小就天赋异禀，小时候她一度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都能看见这些彩色的“气”，可是后来发现不是，她出身在一个鱼龙混杂的家庭，童年更是因为怪异之处饱受各种排斥、猜忌。她像每一个底层女孩一样具有本能的保护自己的能力。

　　所以她一如往常的来电视台，嘻嘻哈哈的录节目。如果今天她提醒了大家呢？至少是阻止了林天师，他是不是就不会死。郑心宜不知道答案，她知道陈百岁的解释一点都没有安慰到她。
　　她打算先回家睡觉。

　　“你去哪儿？”刘易斯问道。
　　“回家，睡觉。”郑心宜摆摆手。

　　“等会儿。”陈百岁叫住了她，“明天下午三点，到这个地址来找我。”陈百岁递过一张纸。
　　“你干啥…”郑心宜迟疑着，这是一张酒店的名片。“中环酒店？”她有些迟疑，酒店？什么意思，想要潜规则么？不得不说，郑心宜是一个脑洞比较大的姑娘。
　　面对郑心宜的防备，陈百岁笑了，她笑起来十分动人。但是她口中吐出的话语一点也不动听，“看来你是忘记了，刚刚，你已经答应认我为主了呢。”

　　“乜？认主？”郑心宜听到这句话，“我耳朵没听错吧？这位小姐姐，我很感激你帮忙了啦。不过你说着这么中二的台词真的不会羞耻么？”
　　“你想赖账？”陈百岁有点不可置信？说实话，她活了这么久，还没遇到几次这么直接赖她账的人。

　　“什么账哦，哪里来的账哦。”郑心宜甩甩脑袋，“回家了回家了，明天导演醒了肯定要给我们打电话。”作罢抬脚便往外走。
　　陈百岁笑了，刘易斯看着郑心宜走开的背影，和眼前这个小姑娘优雅的微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句话，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一天之后。
　　港媒大肆的打出了《灵异节目突然停播，得道法师受诅咒而死》
　　《怨灵纠缠！深夜电视台百人失忆》
　　《婴灵迷踪，深扒娱乐圈明星撞邪异闻》
　　……

　　“话说这个事情真的很邪门的啊，《今夜唔有鬼》这个节目本来就神神叨叨的，连林天师这种大师都死得不明不白。”
　　“是啊，很难讲的。那天啊三楼做清洁的王姐啊值夜班，她说啊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然后早上醒来啊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全是小孩子追着她笑，第二天她就请了病假了。没想到马上就听到了林天师去世的消息，吓得她啊直接辞职了。”
　　“就是啊，那天晚上在大楼的好几个女生都病了，听说有两个还下面流血不止，你们知不知道啊，那个Lucy啊，上个星期才做了流产手术的，很邪门的。”

　　“电视台很阴的，跟你讲之前策划部她们上夜班就是...”

　　港视半夜闹鬼，众人陷入噩梦，醒来后有的躺在走廊，有的睡在地上。一楼的演播厅甚至还死了一个人，好巧不巧是一档讲鬼怪的节目，先是嘉宾流产，又是一个成名的大师无故死亡。对外说的是心肌梗塞啦，毕竟林天师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六七十岁了。
　　但邪门歪道的东西，恰恰使人津津乐道。

　　港城的媒体铺天盖地的开始了八卦报道，纵然港视自己媒体压了一压风头，但是止不住群众的热情。好在，《今夜唔有鬼》这档节目，预告收视就节节攀升。

　　郑心宜作为节目的常驻嘉宾，获得了不少的热度。但是她推掉了所有的通告。因为一天前发生的事情使得她心有余悸，更让她不得不重视的，是那个神秘女孩的事情。

　　她原本没有想去找她的。
　　可是第二天，她的眼睛就开始出现奇怪的症状。当她早上睁眼的时候，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红雾似的，不管是用水洗，用眼药水都不管用。又不痛也不痒，只是在一层红雾中间显示着一个印记。同时，她看到“气”了，由于这层红雾，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郑心宜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异状跟陈百岁有关。
　　她叹息着，也是。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就了结呢？于是她在第二天中午如约去找到了陈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