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百岁》工画师

13、玉石俱焚鬼王生

　　“林大师！”刘易斯高喊一声，又是一道金光劈开黑暗，裂开妖魔鬼怪，直直的冲着林天师而来。修道之人天生对于金光十分敏感，他稳稳的接住，发现正是刘易斯一直抱在身边的金锣。
　　这是刘易斯师门祖传的宝贝，不过他除了知道小鬼怕敲锣声音，并不会用。不巧，他师傅也不会用，这生死关头，他将此物丢给林大师，也只是情急之下的反应了。

　　震魂锣是道门名器。林天师虽然此前没有见过，但天下道派均出自一脉，道法触类旁通，皆有相似。他手握震魂锣，立刻催动灵气，锣之一物，原本为铜制，民间做乐器使用，周身或系绳或悬挂，以锣棰击之，刘易斯给了锣，却没有给锣棰。
　　不过就算是没有绳索，金锣在灵气注入的一瞬间就牢牢的附在林天师左手上，在他抬手的时候挡住了厉鬼袭来的森然一击。在普通人眼中，鬼怪灵物的袭击多半是来自精神袭击，特点是恐怖，恐怖，各种恐怖，而不是像武林高手对决一样，一招一式总有迹可循。

　　许老师离得最近，他只看到恶鬼如一蓬烟雾，烟雾中显出一张张鬼脸，森然贵气向着林天师飘去，然后金锣发出一声深厚而响亮的长鸣。
　　鸣声盖过了鬼声。
　　震得在场的活人身体发麻，连晕厥过去的人都被震得神魂归位。许老师浑身剧痛，但脑子却无比清醒，他觉得嘴里咸咸的，用手一模，才发现自己鼻血流了出来。

　　金锣震颤许久鸣声才停下，三个鬼母，一个被金符击杀，一个被金锣震伤，还有一个正在分娩，鬼王的头颅带着羊水和□□在女人的产道中隐约可见。林天师不停喘息，他已经力竭。干涸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灵气，道士以符箓符篆、咒语法器为媒介，集天地灵气而用，但这并不代表灵气是源源不断的，道士能驱动的灵气用尽了，就跟武林高手的内力用尽了一样。
　　只能等死了。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五十六年了。

　　五十六年前，他就失败过一次。
　　十几人枉死，他想起了那个女人，纵然风霜刀剑严相逼，犹自傲骨凌霜的女人。那一次，他没有救下来她，现在他老了，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于是他举起手中的金锣，不顾众鬼扑上来啃噬他的身体，他念起《昊天正气乾坤清明诀》中驱魔力最强的法决，“丹天火云，威震乾坤。上摄天魔，下斩妖侫！”如果说刚刚举着金符的时候，恶鬼想飞蛾扑火一样袭来。
　　现在，飞蛾扑火的就变成了他。

　　“啊！林天师！”刘易斯惊叹出声，他忍不住拉了拉旁边郑心宜的衣袖，“他把自己当做了锣棰！”
　　郑心宜脸上淡定的多，但是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她看了刘易斯一眼，给人家神器，又不给给全，给了锣不给棰是什么道理。她今天第一眼看到林天师就知道，十有八九他身陨今日，但是真正这个时候惨烈的发生在她面前，她还是觉得内心不安。
　　她不满的瞥了刘易斯一眼，“不当锣棰，那还有其他办法么。”

　　刘易斯愕然。此时此刻，他是无法去阻止林天师的。
　　阻止他，立刻大家都会死于厉鬼之手。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移动脚步，郑心宜拉着他的手想要跑走。就算林天师跟鬼后同归于尽，只要三个鬼母没有死干净，剩下的小虾米也难逃厄运啊。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鬼母无暇他顾，赶快逃走。
　　但是刘易斯就是没有办法丢下这么多人自己跑了。

　　郑心宜拉扯他一下没拉动，正在考虑是自己跑呢，自己跑会不会太危险啊，恐怖片落单必死啊。还没等两个人反应完，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很短一瞬间的事情。

　　金锣压在鬼后的身上，准确的说，是压在她的腹部。林天师单膝跪地，右手指天，左手撑着金锣，将整个正面压在正在分娩的鬼后的肚子上，她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叫，然而她的嘴没有动，她长着青黑的嘴，没有声音。
　　声音来自她下身产道的胎儿。

　　被金锣压住的瞬间，头颅刚刚显出，身体还没有离开母体的鬼胎立刻发出了尖叫。如果说刚刚它还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分娩的胎儿，包裹在羊水中，虚弱幼小，那么突然一瞬间，它就显露出了真身，变成一个恶魔。
　　他的肩部以下还在母体，可是它却像一个成年人被裹住了一样，开始飞快的扭动挣扎，想要从母体中挣脱开来，甚至被他挣脱出了一只手臂。

　　林天师压得更紧了。
　　同时他也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每一次鬼胎的挣扎，就像破壳一样，如果被他破开，林天师说不定回像鸡蛋壳一样四分五裂的碎掉。
　　他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撕裂。他一边不断地念咒，一边麻木的往手上灌输灵力，鬼后的肚子已经塌下去了，从肚脐往外蔓延出墨色的血水，浓郁的尸臭弥漫在整个空间。

　　直到…
　　砰的一声，金锣压断鬼后的身体，将她从肋骨到小腹压平压扁。
　　金锣撞击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同时像耗尽了电量一样失去了光芒，瞬间整个大厅陷入了黑暗。

　　哇！
　　所有人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这是婴儿出生最美的声音。
　　但是此时没有任何人会觉得美妙。黑暗中不能视物，如果她们看得见，就会发现鬼胎终于挣脱开来，它挣开了自己整个下半身，包括骨盆、腹部，都连同鬼后一起被金锣压得粉碎。
　　然而它始终是挣脱了，用血腥残破的半截身子。

　　在黑暗中，婴儿露出成年人一样的表情，他的脸上笑了。
　　死亡可能要真正的开始了。

　　林天师最后一口鲜血喷在了金锣上，他倒在了地上。眼前的黑暗和闭上眼睛的黑暗如出一辙，毫无分别。

　　五十六年前。
　　郭家十姨太殷雪梅怀孕后胎死腹中，随后她在港城唐人街遇到一个女人，声称可以为她腹中活胎。在提供了一大笔钱之后，这个被称为“贤姑”的女人为她借魂活胎。可怜的十姨太并不知道，她肚子里的鬼胎借的是阿赞童鬼胎之魂。
　　很快，鬼胎就控制了殷雪梅，并且通过她蛊惑了郭老爷。由于郭家女人多，各自为政长年后宅混乱，一开始大家只道郭老爷被新欢迷住了，错过了最好的驱魔时机。这个孩子出生即为鬼王，迅速的将黑暗势力控制了整个郭家。

　　林道正被郭家的三姨太请来驱魔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之前的驱魔道士皆是铩羽而归。郭家已经死的死，疯的疯，少数几个主仆逃离了郭家大宅，只留下鬼胎母子在老院。
　　三姨太洪秀华，是一个美丽并且坚韧的女子。

　　林道正被她请来驱魔的时候，还是一个年轻的道士。初见的那一天，就是他当机立断决定火烧鬼母那一天，洪秀华跟他一起回到了郭家的别墅老宅。那一天，她们成功的烧死了鬼后，殷雪梅。可是鬼婴太强大了，它跟着洪秀华回到了新的地方。
　　但是，那个时候的洪秀华和林道正并没有发现。

　　除魔的时候。
　　洪秀华在千钧一发中，帮助林道正赢了跟鬼婴的斗法，救了他的命，但是自己也在熊熊烈火中被断掉的横梁砸断了一条腿。这场噩梦般的灾难过去之后，两人在黎明中相携着回到人世间，经历过生死与同的患难后，林道正原本只是出于敬佩和感激对这个女人多加帮助。
　　可是缘分这种东西，就是始料未及，又突如其来。
　　相处中，林道正和这个比他还大了五岁的女人产生了感情。彼时，已经没有了郭家，洪秀华也不是郭家的三姨太。林道正一度很感谢命运，让两人相遇。

　　可是好景不长，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很快洪秀华很快怀孕了，孩子生下来之后，她们才发现。当年的鬼胎一直缠着他们。
　　后来孩子死了，洪秀华疯了，林道正亲手将她封在法阵中置于死地。

　　“所以说，林天师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女嘉宾是被三姨太附身，而不是十姨太咯？”郑心宜唏嘘道：“三姨太的灵魂和鬼婴一起被封印，但是仍然坚韧不屈，并没有堕入魔道，在鬼婴被释放兴风作浪的时候，她附身了女嘉宾是想要救大家。”

　　这是郑心宜用灵能看到的过去，林天师的过去。
　　她第一次可以查看到这么久远、这么清晰的别人的过往人生。她天生鬼眼，可以看到过去未来，可是她自己却不怎么会运用。年幼的时候，遇到一个落魄潦倒的老爷爷，教了她如何隐藏自己的观气之术，却没来得及教她更多就死了。
　　为什么自己突然看到了林天师的过去？

　　林天师死后，金锣光散。在黑暗中她正准备拔腿狂奔，可是鬼婴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跑动的角度突然停止，因为她发现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消失已久的观众席，演播厅的观众席。可是密密麻麻的席位上并没有人，只有一个长发的女孩子。

　　郑心宜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小女孩。她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黑色的长发，白裙，脸色莹白，她的四周散发着柔软的浅白光芒。只看脸的话，说她只有十二三岁也是有人信的。最特别的是她的瞳仁很黑，比四周的黑暗还要黑。
　　郑心宜觉得自己遇到了另外一个鬼。

　　因为穿白裙的不是天使就是鬼，而她不相信天使会是这种出场方式。
　　陈百岁不像鬼，她只是走下观众席，到郑心宜面前，静静的看着她。

　　“你，是谁？”郑心宜慌张的问道，她心里泛着嘀咕，这难道是大boss么？现在跑来得及么？
　　陈百岁也在打量着郑心宜。她蜜色的皮肤在黑暗中倒是不明显，不像自己，白得发光。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却亮的出彩。就是这双眼睛，有通天晓地之能。陈百岁啧啧称奇，有这样一双眼睛的，有哪些人？殷商大战封神的二郎神，渡东海求不死仙药的徐福，史上最像穿越者的王莽和大贤良师张角，神鬼莫测的风鉴神相袁天罡，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刘伯温…
　　历数种种，此等大能也不过十指之数。没想到这种五百年甚至一千年一出的大能天赋，还真让她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见着了。

　　郑心宜被她看得瘆得慌。
　　任谁大半夜的遇见灵异的撞鬼事件，然后又看到一个莫名其妙神神秘秘的女人盯着你都会很恐怖的好么？

　　郑心宜觉得，这个时候打招呼可能气氛不对吧？
　　要不然就当没看见她，呼啸着跑掉吧？

　　“我叫陈百岁。”正当郑心宜要撒腿跑得时候，她说话了。回答郑心宜刚刚的问题，她经常被人问到底是谁，可是她一般都不会回答。
　　“啊？”郑心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说

　　没有点击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