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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在桃若夫人和典内侍赶去请御医的同时,足利異熾已经坐着牛车回到了花之御所。

      当他坐在房间里,享用仆从奉上的美食时,廊外开始下起了瓢泼的大雨。世阿弥慌张的跑进来,唯恐那些飘进来的雨滴打扰了他用晚膳的兴致,急切的想要将竹帘放下来,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就这样看外面倾盆的大雨,听着那急切的雨声,也是别有一番情趣呢。”足利異熾停下用膳的心境,握着折扇,走到廊边,看着丝毫没有停歇意愿的大雨如是说道。

      世阿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他身侧,于他一同望着那廊外的雨势。

      雨声越来越急切,雨势也越来越大,风也吹散了那空气中的闷热和不适,足利異熾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究竟会是什么原因呢?”

      世阿弥愣了一下,犹豫了一阵子,轻声问道:“将军大人,您说什么?”

      足利異熾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个女人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阿弥眨了眨眼睛,机敏的回道:“中宫妃她看上去身体很不好么?”

      足利異熾挑了挑眉头:“不,她看上去身体很好,很康健,甚至都能做到中气十足的呵斥我的无礼行为。”

      “那可真是相当的不简单了。” 世阿弥说着就笑了起来,“这世间,敢与将军大人您这般说话的,除了禁中的那一位之外,就只剩下这位中宫妃了吧?”

      足利異熾低着头,用折扇抵住自己的下颌,沉思了片刻之后,自胸膛中发出一阵低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才是天作之合。是那天生的一对儿,地造的一双。”

      他的话,让世阿弥顿时紧张了起来,慌忙的否认道:“将军大人,夜叉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在紧张什么?” 足利異熾笑得更加大声了起来,“那话是我自己说的,和你无关啊。”

      世阿弥看着他大笑的模样,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了。

      “比起这个来,你倒是给我说说,究竟会有些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个女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足利異熾说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上去他已经被这持续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反而对廊外的雨势没有了多大的兴趣。

      “这倒是不好说。” 世阿弥回道,“夜叉和女性接触的时间并不是太多。不过听别人倒是说起过,让女人发生变化也不过是两件事,遇见心爱的男人,亦或者是……”

      “是什么?”足利異熾挑了挑眉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怀上孩子。”

      “怀上孩子?倒是新鲜,说来听听。”

      “这世间,唯情一字,最难讲。男女之情,可使悍妇变娇妻,也可让温柔的女子生成化鬼,变成般若。但是当一名女子成为母亲之后,则是有可能让性格和顺的绵羊变成噬人的猛虎。”

      “成为母亲么?”足利異熾念着这句话,低头沉吟了半晌,最终他终是笑了出来,渐渐的,那笑声越发的大了起来,直至响彻整个房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聪慧如世阿弥,他很快就在那些笑声中,明白了主人那话语中的含义——所谓的探望,大概不过是惊人的直觉,在驱使着对方想要去确认一些觉得有可能是事实的事罢了——将军大人,远比想象中,更来得在乎与那位上殿有关的一切。

      足利異熾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在自斟自饮了一杯之后,看着廊外的大雨,道:“夜叉,你知道那位中宫妃给我的感觉是什么么?”

      “夜叉不知道。”世阿弥恭敬的回答。

      “她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不知是哪位故人,让将军大人如此印象深刻?”

      足利異熾微勾了嘴角,道:“现在这位上殿的母亲,已故天皇的妻子。”

      世阿弥楞了一下,他虽是清楚那位皇后故去的原因,但却未曾见过,也不太明白足利異熾所谓的“相似”究竟指的是什么方面,所以问道:“将军大人说的是那位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上殿太子之位的定子皇后么?”

      足利異熾点了点头:“你这种说法倒是没错。不过当时的说法是,在我的父亲,上任将军大人的逼迫之下,天皇陛下不得不赐死皇后以期得太子之位的稳妥。在这一点上,恐怕在那位上殿心里也是根深蒂固的。”

      “听将军大人您的语气,好像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足利異熾笑着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种事情,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立场和观点上,就会有不同的看法。隆子皇后喝下毒酒而死,无缘皇位的皇子入主昭阳舍,成为太子,最终登上皇位。这些是既定的事实,更是不会改变的事实。比起那些外面流传的各种版本,各种故事,我更在意的是,他的母亲,那位隆子皇后是位很了不起的女性,她性格坚定,富有远见和报复,在我有生之年,恐怕找不出第二位能与之匹敌的女性,哪怕是曾经那位南朝的公主,也不行。”

      世阿弥皱了皱眉头,脑中闪过一人来,于是便又问道:“南朝的公主?您说的是宗纯法师的母亲么?”

      “是的。虽然那也是位很独立的女性,但是却无法和隆子皇后想比。大概也正是这一点,所以上一位天皇心中的挚爱永远只会是隆子皇后,而不是其他人。”足利異熾说着敲了敲手中的折扇,“今日在右大臣大人家中,中宫妃看我的那种眼神,一时间竟是让我想起了,当初在弘徽殿第一次见到那位女性的场景,那种坚毅且不服输的神情,真的是太熟悉了,也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足利異熾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意识到,在镰仓的贑仁,那骨子里透露的坚强,乃至于某种倔强的固执,也是从隆子皇后身上承袭而来。

      血缘这种东西,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或许,贑仁对于霞染的坚持,个中因由,远比他想象中来得要复杂得多。

      世阿弥并没有察觉到足利異熾的想法,他只是在一旁继续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并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非常的惋惜。”

      “惋惜?”世阿弥的说法,让足利異熾感到了几分意外。

      “是的。虽然说那位上殿是在将军大人您的扶持之下才登上了那个皇位,但是在夜叉看来,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的父亲和母亲的坚持,是他的父母替他选择了这条路。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位非常可怜且可悲的人。”

      “可怜……可悲……吗?”足利異熾反复在心中咀嚼着世阿弥的话,摇了摇头,“夜叉,你觉得在现世之中,究竟能有多少是能够选择自己的命运的呢?就连你,最初也不是根本就不想继承你父亲的观世大夫的名号么?”

      “是的,最开始夜叉的确并不想继承父亲的衣钵,不过现在夜叉并不为此而后悔。”

      “为什么?”足利異熾问道。

      “那是因为,正是为了继承父亲的衣钵而选择幽玄之境,才会和将军大人你相遇,不是么?”世阿弥抬眼望着他,那眼睛闪闪的,仿佛在诉说更多的话语一般,“能和将军大人一世知心,夜叉已经死而无憾。”

      足利異熾看着他,想起曾经在那荷花的花瓣之上,与对方写过的那种种词句,突然在心中微微的泛起一丝涩意来。

      他伸手抚上了对方那白净且俊美的面庞,而当他的唇即将印上对方的面颊之时,脑海中浮现出的另外一个身影,却让他在瞬间松开了对方。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对坐着,空气在瞬间凝固,只有外间的雨声不曾停歇。

      世阿弥垂下眼角,他的手紧紧的拽着衣角,低声说道:“将军大人,您的酒喝完了,夜叉去帮你取些新的来。”

      足利異熾听出他嗓音中的几分酸涩,知道自己再多说些什么也是无用,便也不再留他,只得随了他去。

      世阿弥安静的伏拜行礼之后,退出了房间,在纸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顿时泪如雨下。

      “若能将此花,由我心传至君心,谓之风姿花传……”

      那是他曾经在一次法会的莲花瓣上写过的一句话,当年的将军大人同一片莲花之上提笔写下“不见风之姿,然见风吹花之姿,风花吹雪君可感”以示回应。

      每每想起那一刻,他的心中就会涌出无限的甜蜜,只是现在想来,却变得五味陈杂了起来。

      “不见风之姿,然见风吹花之姿,风花吹雪君可感……”

      夏日的莲花已经再次绽放,那位曾经热烈回应过自己感情的将军大人,却不会再用同样的话语来回应自己。

      除了那位在镰仓的,如同盛放的夜樱一样艳丽夺目的人之外,将军大人心中不会再装下第二个人了。

      这诺大的京都,恐怕,已经没有容纳自己的处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07年注册到现在12年了。
    写的文不多,还多是坑。
    虽然停更过,锁文过,可我还是喜欢这里的作者和读者,也喜欢这么多年在这里交过的朋友。
    我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想过真正的弃坑。
    大概还是哀默大过于心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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