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逢灯

1、第一首歌

　　十二月的夜晚，天空铺开深色的幕布，将一颗颗影影绰绰的星辰装点在上面。
　　岑溪坐在花台边上，整个人陷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她没精打采地咬着牛奶的吸管。
　　她无意识地跟着不远处卖唱的小哥哥哼唱。

　　“漂泊的雪 摇曳回风”
　　“诗意灵魂 更迭情人”
　　“总惯用轻浮的茂盛 掩抹深沉”
　　……
　　不同于岑溪声音的温甜，唱歌的男声低沉冷淡，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出来，都会缠绕上点清冷，像是簌簌的雪花飘落。

　　岑溪在这里听他唱了一周，但每一次都还是会被惊艳到。
　　她摸了摸微微发痒的耳朵，撩开眼，朝那个抱着吉他弹唱的男生望过去。

　　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青年就抱着吉他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台阶上，屈着一条腿，另一条大长腿伸直，是岑溪非常羡慕的长度。
　　手指也非常好看，指骨分明，干净修长，拨弹弦的时候都像在做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他低着头，路灯的光在他长且密的睫毛上跳舞，在深刻的眼窝里投下一片阴影。
　　薄唇开合，流泻出来的曲调宛如天籁。

　　“望尽了毕生温柔眼神 写得出最刻薄的字文”
　　“以讥诮这庸尘”
　　他抬了抬眼皮，星光混着灯光揉碎在他眼里。

　　原本跟着哼的岑溪一下子就忘词了。
　　“却、好帅——”

　　他还在看这边。
　　岑溪意识到这点以后，飞快地缩回脑袋，把羽绒服的拉锁拉到最高，厚厚的绒毛挡了她大半张脸，只剩一双清澈的眼直眨巴。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他面上滑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就是阳光下的雪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岑溪喝了一大口牛奶。
　　又偷偷打了个哈欠。

　　晚上10点。
　　青年一如既往地停止了卖唱，他坐在那里，不疾不徐地收拾着设备。
　　岑溪看到有几个女孩子围了上去。

　　“小哥哥，你唱得可真好听。”
　　——还用说吗

　　“小哥哥，你也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吗。”
　　——是的，每天背着吉他回海大呢

　　“小哥哥，你每天什么时候来啊，我想来听。”
　　——晚7点半呢

　　……
　　岑溪偷偷地在心里回答。

　　那个被围住的人却是一言不发，他神色淡淡的，本就五官清冷，不唱歌的时候显得更是疏离又冷漠。

　　“小哥哥，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咚——
　　岑溪起身，把空了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拍拍衣服，转身回家。
　　根本没注意到，那个神色冷淡的男生又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久久没有移开。

　　.
　　岑溪接连听他唱了一个月的歌。
　　她总觉得，自己歌单里的所有歌曲都可以变成他唱的版本。

　　今天他唱的是《一荤一素》。
　　平淡的调子唱出来有一种浅淡的温柔和怅然，像是泉水无声地流淌浸润。

　　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岑溪低头。
　　——溪溪，妈妈决定跟你晋叔叔结婚了。

　　“太年轻的人 他总是不满足”
　　“望着高高的天走了长长的路”
　　……

　　不满足。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脖子里，岑溪茫然的抬头，只见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雪来，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幕布上抖落下来，温柔的，又冷冰冰的。
　　她抽了抽鼻子。

　　——好。
　　她回复过去。
　　有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悄然化开。

　　“哭什么？”
　　微微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岑溪抬头，对上卖唱男生漆黑漂亮的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歌声已经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抱着吉他走到了她旁边。

　　岑溪把衣服上的帽子拉下来，埋着脑袋，“我没有。”

　　好像听到了很浅的叹息声。
　　“你等我一下。”

　　岑溪揉揉眼睛，收拾好情绪，茫然地看过去，眼见着他进了背后那家奶茶店，又买了两杯热奶茶回来。
　　他把奶茶递给她。

　　岑溪眨眨眼，接了过来，“为什么？”

　　“当作听歌的辛苦费吧。”他不咸不淡的说着，自然地抱着吉他坐在了她旁边。

　　“你每天都来？”
　　离得近了，这嗓音听起来更惊艳，音色清冷，却带了一丝柔和，就像是寒冰乍破，冰雪初融，自带着清冷的旖旎。

　　岑溪听愣了。
　　隔了几秒才在他有些疑惑的眼神里摇头。
　　她喝了口又甜又暖的奶茶，惬意地眯了下眼睛，很诚实的说:“你吵到我睡觉了。”

　　岑溪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自己一个人住。
　　她入睡比较困难，一般很早就躺下了。
　　之前都是戴着耳塞屏蔽其他声音方便睡觉的，碰巧那天心情不好睡不着，拿下耳塞以后听到了外面的歌声。
　　说实话，太好听了，以至于她舍不得戴上耳塞，就更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了很久，岑溪决定，她得去看看，是谁这么吵她睡觉。
　　然后——
　　就这么听了一个来月。

　　“……”青年怔了怔，眼尾微微弯了弯，用那把很美的嗓音认真的说，“抱歉。”

　　“也不是，”岑溪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咬掉嘴里的珍珠，“反正我本来也睡不着。”
　　她偷偷看了眼旁边人好看的侧脸，索性把帽子又拉起来，摇晃着两条腿，“而且，很好听的，我不亏。”

　　他笑了。
　　光听着声音，岑溪都觉得冰天雪地里突然开出了无数潋滟的花。
　　她闭闭眼，跳下花台。
　　“我回去了，再见。”

　　.
　　已经两天了。
　　岑溪戴着耳塞裹着被子烦躁地在床上打滚。
　　睡不着。
　　好烦。

　　卖唱的那人两天不见踪影了。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可以打扰到她睡觉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闭上眼，就觉得恍惚有歌声回荡着，扰得她不得安宁。
　　气死了。

　　岑溪猛地坐起来，气鼓鼓地踢了下被子。
　　她不开心地揪揪头发，取下耳塞，决定去找点事情做。

　　结果刚取下耳塞，她就听见了吉他声。
　　然后，是熟悉的男声。

　　她眼睛一亮。

　　.
　　花台那里没人。
　　她还会来吗。
　　秦恂心不在焉地唱完第三首歌，他敛眸，没有想再唱下去的想法。

　　他打开吉他套。

　　“你不唱了吗？”女孩的声音突兀的出现。

　　秦恂抬头，那个每天坐在花台那里听他唱歌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整个人裹在浅粉色的大羽绒服里面，脸陷在毛毛里，娇小又漂亮。
　　他眉头舒展开，带上一丝笑意，“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女孩嘟囔，“是你不来。”
　　她又歪头，“你不唱了吗？”

　　“不唱了。”秦恂装好吉他，走到她面前，嗓音透着温柔，眼里落着星辰，“我叫秦恂，我能请你一起吃宵夜吗。”
　　好像一场温柔的雪，轻飘飘的，编织出冬日里最浪漫的温情。

　　女孩眨眨眼，把脸又往衣服里面一藏，很小声，“可以。”
　　她仰头看着秦恂，星光在她瞳孔里勾勒出他的身影，“我叫岑溪。”

　　“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

　　（完）

作者有话说

　　昨晚开始楼下有个卖唱的小哥哥，声音挺好听的，就是……每一首歌都走调。
为什么不是唱歌好听的小哥哥呢。
元宵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