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驯的灵魂》七喜

62、第 62 章

　　第二天临近中午，我还是没有按照约定拨电话给星晴。
　　我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总觉得再见面旧事重提未免多余，而且被哥哥知道了也不好，他那个人不开心的事总往心里去。
　　下午一点钟，电话铃声响了，躲无可躲，只好接起来。
　　“不好意思，我应该等你打过来的，但我又怕你忘记了，没有打搅到你吧？”他的声音温文有礼，闻音似见人，一席话说的如此谦逊，客气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哎，我又不是什么人物，他原不需要如此的。
　　“没有，我刚想打给你呢。”我只好这样讲。
　　“是吗？我打来也是一样的。想好去哪里了吗？”
　　“恩……去你比较熟的地方好了。”我怕他不认识一些新路。
　　他沉思了一下，提议说，“那去我们高中附近那间咖啡屋好不好？过去我们常去的那家。”说到后面一句，他的声音轻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感觉自掘坟墓，刚才随便说个地方也就算了，现在这样，反而像是要叙旧了。
　　他感觉到我的沉默，于是又说，“那要不然还是你说个地方吧，那家店也许已经不在了，毕竟这么多年了。”他的温柔体贴自电话那头传送过来，我的话筒一端都热了。
　　我不自在的接话，“是啊，我也很久没去过那里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不如去银泰百货楼下的咖啡店，是露天的，很好找，如果是坐街车，你告诉他去银泰百货就好了。”
　　“没事，我找得到，放心。”他连忙说。
　　彼此又是一阵沉默。
　　我先开口说，“那半个小时后见。”
　　“好的。”
　　收了线，我有一点恍惚，和他通电话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总感觉回到了四年前。
　　我打起精神，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头发乱蓬蓬的索性一把扎起来，随便取件裙子换上就出门了，没有什么可打扮的，因为我不是去约会。
　　因为是周末，逛街的人很多，我拦了许久，才拦到一辆车，但又遇上大塞车，哎，住市中心就是这点不好，要命的交通，结果我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
　　烈日当空，我居然约了露天咖啡屋见面，跨出充满冷气的街车后，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傻子，希望他不傻，别真的坐在太阳底下等我。
　　结果到达约好的地点，我真是无话可说了。
　　虽然有大型遮阳伞遮阳，可是现在是午后两点，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刻，那热气都能蒸死人。
　　咖啡店内坐满了人，但外面的露天咖啡桌空无一人，十几张桌子摆着光好看用，只有一张桌子坐了人，他背对着我，居然真的就那样坐在外面等着。
　　我远远的站着望着他的背影，他穿一件纯白Ｔ恤衫，背后因为出了汗已经贴上身了，一定热晕了。
　　我疾步上前，一时口快，不禁有些口无遮拦，“你想中暑？！怎么傻愣愣的坐在外面！”
　　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抬头看是我，仰着的脸露出微笑，“你说是露天咖啡店，我怕去里面，你找不到我。”
　　我没好气，这个人……
　　“你可以打我手机的，你看哪里有人大中午坐在这里烤着的？”我还是觉得不可理喻。
　　他还是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轻声说，“我没有你的手机号码，我只有你家里的电话。”
　　我愣了一下，是啊，我根本没给人家号码，让他打什么？
　　“真的不要紧的，我也是刚来，现在你来了，我们去里面坐吧？”他站起身说。
　　“……恩，走吧。”我有点不好意思，真是的，今天怎么没头没脑的。
　　待我们走进室内，发觉处处是注视的目光，想来刚才他一个人坐在外面已经引来许多议论。
　　找了位置坐下，每人要了一杯咖啡，侍应生走开后，我将手机搁在桌上讪讪然的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害你在外面晒太阳，我迟到，又忘记给你联系号码。”
　　“真的不要紧，晒一点太阳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一点也不在意。
　　我略带歉意的抬起头，终于与他目光相遇。
　　他真的没有太大改变，眼神居然清晰如昔，时间完全没有在他身上轧下痕迹，真是偏心，他理干净的短发，黑色，没有染发，没有打耳洞戴耳钉，也没有大嚼口香糖，满嘴英文单词，我曾经见过的留学学生的毛病通通没有在他身上出现。当然，在他母亲的督促之下，他也不会变成那样。
　　我微笑着看着他，“你一点都没变。”我的情绪终于沉淀下来，刚才多少有点尴尬。
　　他腼腆的笑了，“怎么可能。”
　　我也笑笑。
　　咖啡送来了，我喝一口，放下杯子，玩转小勺子。
　　“不过，我觉得你好像有些变了。”
　　我抬起头冲他笑笑，“老了，呵，女人老的快些，大Ｄ说有几个同学都做了妈妈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点也不老，但脸……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和过去。”他急忙解释。
　　我愣一下，他居然能察觉出分别来，真是细心。
　　“受了点伤，去了趟韩国，修了修脸，医生说是会有小变化，其实不仔细看倒是不觉得的，我自己都不太觉得。呵。”我轻描淡写的带过。
　　他沉默片刻却说，“不是小伤吧？我听大Ｄ说是一场很严重的车祸。”
　　我继续低头转着咖啡杯，“大Ｄ为人一向夸张，反正都过去了。”
　　“这次回来是度假吧？准备呆多久？”我换一个轻松的话题，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但他并不愿意就这样结束它，“大Ｄ说，车祸很严重，你的父母因此丧生，你的哥哥和你都受了很重的伤。”
　　我摸摸刘海，叹口气，只得回答他，“是，当时是很严重，但现在都过去了，真的，没事了。”
　　“事情发生后，你去我家找过我？后来还去了机场找我，是不是？”他突然问到这里。
　　我惊讶的抬头，只见他眼神复杂。
　　“呵，是，大D陪着我去的，想和你道别来着，赶到时，结果你都进了候机室了，所以就没遇上。”我重新垂下眼帘，看棕色的液体燃烧着热气。
　　他轻轻的问，“只是为了道别？”
　　我终于忍无可忍，抬起头正视他，“是的，只是为了道别，星晴，时隔多年，我想真的没必要再深究了。”
　　他就那样看着我，就算我没有加重语气，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伤了他。
　　但我真的有必要狠狠心，我们两个都是太软弱的人，总要有一个人硬起心肠来，否则这样重新纠葛起来又算什么？
　　“对不起。”他叹息着道歉，一双浓眉紧锁。
　　刹那间，我好想伸出手去，抚平那对浓眉，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难过。
　　但我的左手按住我的右手，我的理智站在我的面前，指着我的眉心说，不要做会后悔的事情。
　　于是我什么也没做，安静的看着他。
　　连空气都充满了怀旧气息，委婉却沉重，回忆于我们，虽然甜美却结局的太差太坏。
　　“听说你还在读书？”我深呼吸，然后岔开话题，总要有人先开口。
　　情绪再低落却也能保持良好的仪态，这就是修养，他和我重新开始闲话家常，“是，仿佛除了读书，我什么都不会做了，母亲说起码要读到博士，我是无所谓的，我也喜欢学校生活，每天往返教室和家。”
　　我都料到了，他的生活是如此简单，意料之中。
　　“有没有女朋友？”问这话不是因为我好奇。
　　他看我一眼，摇摇头，“不，没有，我和过去一样是个书呆子，怎么有人会看上我？”
　　“不，你很好，你只是太关注学业了，听大D说，同学会上女同学们为你挤破头。”真不能相信，他居然如此自卑，难道没人告诉他，他有多受欢迎吗？
　　“是吗？”他言语间没有半分得意，“母亲说外面的异性想要认识我，不过是因为想要嫁入豪门，过舒服的生活，她们不见得是真心的，她希望我时下能好好读书，将来她会安排我的婚事。”
　　我的天！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灌输子女如此想法？！简直野蛮！
　　我的脑袋要炸了，那个老太婆要害星晴一辈子的！
　　突然之间，我的脑袋茅塞顿开，我坐直身体，非常严肃的对他说，“听我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什么？”他被我吓到了，不明白突然之间我怎么了。
　　我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你不能再让你的母亲控制你的人生了！懂吗？”
　　星晴看着我，虽然没有打断我，但我知道他有些茫然。
　　“她灌输给你的思想简直是歪理，读书是没错，但你已经成年了，你总要想一想将来的路要怎么走？难道一辈子关在学校里念书？你总有自己的理想。还有，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钱去接近你的，你本身的条件非常好，你懂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女人爱你，并不一定是为了你的钱！她们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不能坐等你母亲给你抬来一个陌生女人和你结婚，这年头，哪里还有盲婚这种事情？！她不能主导你的生活直至永远！你明白吗？！星晴！你明白吗？”我承认我有些激动，有些语无伦次，过去不好的回忆此刻充斥着我的大脑，原来不是不恨的。
　　他的目光有些震荡，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我知道，我诚恳的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很难突然接受这样一大通的道理，但我想，他会明白，我总是为他好的，我不会骗他。
　　如果还不够，那我就拿出证据来。
　　我看着他，说出一切，“当年，第一次去你家，你的母亲就已经向我摊牌，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她希望我不要影响你的前程，离开你，主动的。”
　　“什么？”他惊讶的看着我。
　　“我答应了。”我点点头看着他，“当时我答应了她，因为我们差距是很大，她说希望带你去国外进修，我不能阻碍你的前程，所以，我答应了她，离开你。”
　　星晴陷入回忆中，他低声问，“所以你之后就不再出现，直到我去找你。”
　　“是，你想起来了。”我点点头，“但我见到你以后，就心软了，后悔了，我没能遵守与你母亲的约定，所以……”
　　“所以？”星晴不明白的重复我的话。
　　“所以你母亲派私家侦探监视我，搜罗我的罪证，然后检举我的恶行，让你看清我的为人，鄙视我，唾弃我，然后离开我，跟她远赴国外，离开这个伤心地。”
　　我终于能将这件事说出来，心头像是搬开一座巨石般轻松。
　　他一时无言以对，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能理解，一个爱护了他２０多年的最亲近的人，原来背着他做过许多事，而且都瞒着他，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那……那些照片是假的？！”他想起重点来，这件事才是当年摧毁我们关系的罪魁祸首。
　　既然已经决定和盘托出，我就无须再隐瞒了，整个事件就像一本蹩脚的恐怖□□言情小说，但今天我终于可以为一名也算是当年的参与者来解说整个过程，我觉得很痛快，于是我娓娓道来，从头说起，但并不累赘，其实故事也很简单。
　　“我的母亲在我１４岁那年嫁给继父，继父贪图我年轻，用毒品金钱控制我多年，所以你母亲提供的资料，说我是名劣迹斑斑的少女倒不是假的，但我当时正努力摆脱继父骚扰，而照片里的年轻人，是继父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哥哥，他帮助我不受继父侵害，我夜夜睡在他的房间里，他保护我，与他的亲生父亲为敌。但那时，我们并无暧昧，你母亲派来的私家侦探拍的照片不过是断章取义，根本不是事实。”
　　“你从未告诉过我找些事情。”星晴眼底尽是怜惜，他没料到我会有如此遭遇。
　　我温柔的看着他，对他说，“亲爱的，我不能逢人就哭诉我的不光明过去，尤其是你，那时的我，希望呈现最好的一面给你。”
　　“所以，当时，你没有解释。”他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是，我可笑的尊严，而且，当时的情形，我想，就算我解释了，你也不会信的，毕竟那些照片栩栩如生。”我叹口气自嘲的笑了。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该相信你的，我居然蠢到问都没问母亲照片是从哪里来的，就跑去要你解释，这样的行为在你看来，确实是兴师问罪。”星晴居然自责起来。
　　“好了，不管怎么样，事情都过去了。我说这些，不外是希望你能重新审视你的人生，当然你的母亲是爱你的，她所做的一切，即使过分，也是为了保护你，这点无可厚非，但你，不能永远做妈妈的宝贝蛋。当然，我这样说，是有点多管闲事的，不好意思。”我也觉得自己过分激动了些。
　　但他总是体贴的，“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谢谢。”
　　“呵……那就好……真的……”我松一口气，潜意识里他并不是路人甲，我对他总是关心的。
　　“谢谢你为我解释这一切。”他低头，十指交叉握拳，我知他内心此刻一定震荡，“你为我解开一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我知道这样说很傻，但这么多年，偶尔想起过去的事，心头还是一阵混乱，始终不明白事情怎么就那样了。”
　　原来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这么多年。
　　我知道他的想法，轻笑着拍他手背，“对，当年我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即使情况一团混乱，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而且，和你家的钱没有关系。这点很重要。呵。”
　　因为事情过去了，所以我才能这样轻松以对，他也懂得其中道理，所以抬头看我时，眼神情绪交错，他叹息着说，“虽然心头释然了，但现在心头满是后悔。”
　　我温柔的望着他，他真是可爱，心里头想什么都说出来，坦诚过现代人许多，这与环境不无关系。
　　“容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我也是不吐不快，今日索性都说了，于是很大方的摊摊手，“问吧，知无不言。”
　　“那天，你在机场，为什么不叫住我？”他的言语间尽是不舍之意，“也许，你叫我，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最后一个问题会是这个，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他双眼炯炯的望着我，几乎要望进我心底去。
　　我叹口气轻轻回答他，“最后一刻，我失去了勇气，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星晴哀伤的别开脸，假装看窗外风景，但我知道，他今日听的太多了，他的眼底泛着晶莹的闪光，他难过的侧脸仍旧英俊的要命，但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好，这一点更让人怜惜。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他突然这样说，吓了我一跳。
　　我怔怔的看住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回到那个时候，我愿付出任何代价。”他回过脸来，却满脸悲哀，他是真切的在后悔，后悔这逝去的一切。
　　“可惜时光永不会倒流，过去的一切只好由它过去。”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堪比电影对白，幸好没有外人听见。
　　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认真的看着我说，“如果我不愿意让它成为过去呢？”
　　我被他吓到了，我没想到他居然还没有放下一切，我以为他只是为了过去的真相而来。
　　“嘉文，这么多年，我从未有一天停止思念你，即使回忆不够愉快，但我无法阻止自己，这次回国，我也是挣扎了许久，即使没有这次的同学会，我也会设法去找你，不单是为了解释，更多的是，我想再见你一面。”多么动人的话语，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承认我被打动了。
　　但心管心，脑袋管脑袋，我还不至于如此糊涂。
　　“谢谢你，真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希望被你这样优秀的人来爱着，可是，星晴，这四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不懂如何拒绝这样一颗温柔的心，我感觉自己很残忍，再婉转也像手持利刃。
　　“你……有男朋友了？”他失望的脸让人不忍心直视。
　　男朋友……
　　这个词仿佛是昨天才开始存在的。
　　我小心翼翼的点点头，“是，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他仿佛有自觉，“是照片里的那个人，你的哥哥，我见过面的？”
　　“是，不过我们是后来才在一起的，当时的我，可没有脚踏两只船。”我不想他误会。
　　但他更懊恼了，“是我的错。”
　　“不，不是任何人的错，我想，这是命运。”这是我真实的想法，我一直认为，我同哥哥，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命运让我失去你？”他不解的看着我。
　　“大概是有缘无分，不管怎么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会永远记得。”我是真心的。
　　他也只得轻声附和，“是，我也会永远记得。”
　　就这样，我先结束了话题，提议离开。
　　两人走出门外，热浪袭来，但他仿佛浑然不觉，即使忧郁却仍旧动人，单是站着，就吸引不少路过的女性驻足，我一点也不替他担心魅力问题，即使是个书呆子，也有大把的人爱他。
　　“你知道回去的路吗？”我倒担心这个。
　　他无奈的苦笑，“放心吧，我在本市出生，不过离开几年，我不会迷路的。”
　　我也笑了，“对不起，呵，那我先走了。”
　　他温和的同我道别，“恩，再见。”
　　我看他一眼，微笑着摆摆手，“再见。”
　　然后转身离开，太阳照的我头晕，我一直走，一直走，但百货商店一楼的落地玻璃清晰的倒映出行人，我看见我身后的他根本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那里，望着我的背影，安静的站着，像许多年前的那一次。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像那一次一样转身回去，星晴，你不明白，你始终不明白，时光不可能倒流。
　　烈阳照的玻璃如明镜，他的表情我都能看清楚，我不能再看下去，此刻心软等同犯罪。
　　我硬着心肠疾步如飞，一副杀人犯要逃离罪案现场的模样，结果意外发生了，我突然一脚踩空，一口气跌落四个台阶，就这样坐到了广场的地面上，尴尬之余，我马上想爬起来，结果脚踝处一阵刺痛，整个人又坐了回去，好痛！我冷汗直冒，看来是扭伤了，真是人倒霉穿平底鞋都摔跤！
　　我现在只希望，他没看见他没看见他没看见！
　　但天不遂人愿，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自地上扶起来，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哎，真烦人！明明已经做了漂亮的ＥＮＤＩＮＧ，结果却在最后关头出状况，人家会怎么想？！也许以为你是故意的！
　　“别乱动，我送你去医院。”他很轻松的将我打横抱起来，轻声嘱咐我。
　　此刻旁边围观的几个女生居然说，“早知道跌一跤能引来帅哥，我也跌了。”
　　“就怕你跌了，躺这里几天几夜，也没人理。哈哈。”
　　“就是，人家是帅哥抱美女，关你什么事？！”
　　我听了更加无地自容，简直隐射我故意跌倒引注意嘛！救命！
　　但星晴不管这么多，只是抱我去街面，拦了辆街车，小心的抱我坐进去，然后吩咐司机送我去最近的医院。
　　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在车上只是一直问会不会很痛。
　　我真的很痛，不过痛哭流涕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也只是惨白的笑笑，说没事。
　　他用手指轻轻拨开我汗湿的刘海，温柔的说一声，“冷汗都流成这样了，还说不痛，你这个人，真能忍。”
　　我尴尬的笑笑，不再说话。
　　下车时，他再小心，我的脚还是碰到了车身，终于眼泪挂出来，他紧张的抱起我，冲进急症室，我趴在他肩膀痛不欲生，我的脚难道断了？！
　　终于有医生来照料我，他去外面帮我填表格。
　　这个世界就是太小，看我的医生居然是当年我和哥哥的主治医生，更可怕的是，他还认得我，处理好我的脚伤后，又开始他要命的幽默。
　　“嘿，何嘉文，你一定是个灾难体，否则怎么进医院如同进便利店？”他的幽默感丝毫不减当年。
　　星晴走进来，紧张的问医生我的情况。
　　医生根本看不起这点小伤，不禁调侃我，“放心吧，这点小扭伤又算得了什么呢？对她来说，更厉害的也只是小菜一碟。想当年，头上巨型伤疤可是医院出了名的。”
　　我的脚打了麻药渐渐不痛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烦恼，怎么会这么巧，遇见这个大嘴巴医师呢？！
　　“诶？伤疤没了？去过韩国了？做了多少次手术？１０次？还是２０次？恩，技术不错，几乎看不出痕迹了。”他很自然的掀开我的刘海一个劲的夸奖着。
　　我只能尴尬的赔笑。
　　星晴倒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我的伤会这么严重，他看我一眼，我连忙说，“没有２０次，医生严重了。”
　　医生白我一眼，“啧，至少１５次手术吧？你哦，好好爱惜身体啊，年纪轻轻的，好了，希望下次不要再医院里碰到你了。脚没大碍，回去好好休息，开点消炎药给你，叫你男朋友背你回去，脚不要落地。”
　　我连忙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医生还是那么爱开玩笑，“看他背的你满头大汗，又这么紧张，如果不是男朋友，那就是在追的阶段咯？这个男生不错，别浪费了。”
　　我的天！
　　谁来拖走这个本年度最爱讲话的医生！
　　星晴倒不太在意，帮忙拿了药，又背我离开医院。
　　“我送你回家。”他拦下车，忙着抱我进去。
　　我非常过意不去，抱歉的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看我这个人真麻烦，走路都会摔倒，浪费你时间了，你送我到楼下就好了，我还有一只脚，可以跳上去。”
　　他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路，手上拿着我的消炎药。
　　我叹口气，看看包扎的像粽子似的脚，真是天要亡我，希望哥哥现在还没回家，事情不能够更坏了，让他误会，不知要气多久。
　　“何小姐，脚受伤了？”楼下保全帮忙按电梯，一边热心的询问。
　　我趴在星晴背上，实在无心搭讪，只是点点头，幸好电梯很快来了。
　　“钥匙给我，你别下来。”星晴一路背着我，都没让我落地。
　　我将钥匙递给他，他利落的开了门。
　　然后，我看见哥哥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自然在播球赛，他原本悠闲的脸在看见我们俩之后，瞬间变色了。
　　“脚怎么了？！”他从沙发上跃起，跑过来紧张的问。
　　“没事，摔倒扭了一下。”我的头开始痛了，这个时间，他不应该在家里的。
　　星晴将我小心的放在沙发上，哥哥像是突然认出了他的脸。
　　而星晴在刚才就已经认出哥哥了。
　　彼此有一种奇妙的气流经过。
　　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上天要我亡，我就亡了，连时间都不用我挑。
　　“痛不痛？”哥哥蹲下来，看我的伤腿。
　　我摇摇头，“现在不痛了，刚摔倒的时候痛的要命。”
　　星晴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沉默着。
　　我抬起头看向他，我知道他不太好过。
　　“谢谢你送她回来。”哥哥站起身礼貌的对星晴说。
　　星晴愣一下，也礼貌的回答，“没什么，应该的。”
　　哥哥摸摸我额头，“满头汗，我去拿热毛巾给你擦脸。”
　　“恩。”
　　哥哥走进洗手间去。
　　星晴轻轻的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我看着他，“谢谢。”
　　“……”他仿佛还想说些什么。
　　哥哥拿了热毛巾出来，轻轻帮我擦拭额头脸颊，“出事怎么不打我电话？”
　　“小事，就是走路摔倒了。”在星晴的面前被哥哥服侍着，有点不好意思。
　　星晴再也没有待下去的意思了，他保持着礼貌告辞了，还替我们关好了门。
　　我知道哥哥心底有十万个为什么，但此刻因着我的脚伤，他也就暂时搁下了。
　　“你穿高跟鞋？”
　　我哎一声叹息着，“最惨的就是，我是穿平底鞋摔跤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笨蛋。”哥哥戳我脑门一下，“我去给你煮些白粥，近期都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了。”
　　“我恨白粥。”我对着哥哥总是不自觉会流露出略微幼稚的一面，对着星晴，仿佛是成熟多了的。
　　“我也恨，但没办法。”哥哥换个频道给我看电视，然后自己进了厨房去弄粥。
　　我悠闲的躺在沙发上，翘着纱布脚，脑海里闪过星晴哀伤的脸，我轻轻用手拍拍脑袋。
　　再见，星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