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驯的灵魂》七喜

51、第 51 章

　　入学通知书带到时，哥哥比我还高兴。靠着英文和数学近乎满分的优势，弥补其他差强人意的科目，拉拉扯扯的上了线，同我预期的估计相差无几。
　　１０年后的今天，拿着大学入学通知书的我丝毫没有雀跃的感觉，同当年那个捧着通知书背着人群喜极而泣的我再无交集，时光倒流，人心却不复稚嫩。
　　开学第一天，哥哥带着我熟悉校园环境。
　　“我自己走走吧，你的腿还不利索呢。”我知道他就爱硬撑。
　　明明额角都渗出汗丝的人还在逞强，“没事，看起来不利索，其实一点也不累。”
　　我叹口气对他说，“可是我看着累，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去，去休息！”
　　就这样硬是赶他回去了，看他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样子，我翻白眼，算起来也该我不放心他吧，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终于赶走他，我一个人漫步在校园，来来往往都是新生，抱着新发的被褥，或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喜气，所以人们形容年轻人是早晨８，９点钟的太阳，那股朝气迎面逼来，无法抵挡。
　　我逛了大半个校园，腿都酸了，这间学校真大。
　　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休息，结果冤家路窄，让我碰到哥哥的仰慕者，那位派人在巷子堵哥哥，又在图书馆公然撒泼的女生，真是好死不死。
　　“你居然真敢报考我们学校？！”她眼尖的瞄见我。
　　我避无可避，站起身想离开，结果被她挡住去路，她身旁还有两名女生，形势不利。
　　她见我不回嘴，以为我心虚，于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来，“你家花了多少钱为你走后门？！以你的成绩肯定要花不少吧？！恩？１０万？２０万？”
　　这个想法确实合情合理。
　　我还是不想吵架，想溜又被抓住手臂，她的水晶指甲将我的手臂划出一条血痕来，“啊！”
　　她甩开我手臂，继续嘲弄我，“为什么不说话？不像你风格啊，我早将你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了，你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人啊！装蒜？！”
　　我突然想起，如果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真实的何嘉文，那恐怕这女生占不了什么便宜，但可惜不是。
　　“头上的纱布是怎么回事？和混混们飙车撞伤的？真拉风啊，呵。”她笑的花枝乱颤，忘记了她自己也曾经动用混混的力量去打搅哥哥。
　　我护住头上的纱布，想冲过去，结果她大叫一声，“抓住她！”
　　天！光天化日的，她们真敢动粗。
　　我被那随行的两名女生紧紧拉住双手，那女生靠近来，粗鲁的撕开我额头的纱布，一圈又一圈，撕得我生疼，但我痛苦的表情在她看来十分受用，我叹息，这年头，小小年纪心狠手辣的人怎么这么多？！我果真是落伍了，何嘉文也是，这个女生也是。
　　我的纱布掉落在地上，按住我双手的女生们惊呼出声，“啊！”
　　她们都被我额头巨型伤疤给吓呆了，那蜿蜒如蜈蚣般的伤口震撼住她们，连为首的女生都吓的退后几步，离我远远的。
　　我抬头看她震惊眼神，面无表情的对她讨饶，“看，我对你已毫无威胁，请放我一条生路，谢了。”不是不生气的，但为如此幼稚的行径气炸自己的肺未免可惜。
　　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纱布，脏了，没办法，只得用手护住额头，略低着头走开。
　　身后鸦雀无声。
　　我松口气。
　　真怕她们再追上来。
　　呵，这伤疤居然帮我解围，不错。
　　走出校门，途经理发店，突然想到，一直绑着纱布也不是办法，也许会有许多好奇者来发问，不如将刘海剪下来遮挡住，好过白色纱布耀眼。
　　于是走进去，要求理发师将刘海重重剪下来。
　　“好了，时下非常流行厚重的刘海，我帮你长发也修剪过，看起来比较有层次，你这种小脸型配大眼睛最适合这种发型了。”理发师非常得意于自己的时尚造型。
　　掩盖的很好，只有伤疤尾端还有一点露出来，但已不明显。
　　我谢过理发师，付款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伤疤来？！可惜了这么张漂亮的脸蛋。”
　　我摸摸刘海笑笑没回答，然后推门出去，留下他一人胡思乱猜。
　　一辆车快速开过，卷起的风迎面扑来，我慌忙压住刘海，结果看见我前头一名穿短裙的女生正快速压住被风吹起的裙摆，我笑出声来，大家压的地方不一样。结果换来对方回头白眼，我连忙别开脸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横过马路几步路就到了家，真是方便。
　　开门进去，哥哥正坐在电脑前面，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回来了。”
　　我脱掉鞋子站着，心头回荡着这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这是很多人回家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每天都能听到，听到腻的话，但我却被这句话刺到软肋。
　　外婆去世后，再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每日回家，打开门面对的是空荡荡的房间。
　　“怎么不进来？站在那里干嘛？”哥哥奇怪的站起身走过来。
　　我微笑的站在门边看着他。
　　走近了，他才发现我发型变了，“恩？怎么突然想到去剪头发？”
　　我摸摸刘海笑着，“好看么？不错吧。理发师说现在很流行这种发型的。”
　　他自然懂的其中道理，但也不多说，只是握起我肩膀一缕长发，“流行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管怎么打扮都很漂亮。”
　　我笑他，“肉麻。”
　　他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摸摸自己鼻子说，“是挺肉麻的，哈。”
　　我将身后的门关好，换上拖鞋问他，“肚子饿不饿？我去楼下买吃的。”
　　“我已经买好了，等你回来吃呢,应该还热的。”他指了指微波炉上面的塑料袋。
　　“我肚子快饿扁了，你的学校大的离谱。”我乐呵呵的取过食物，打开，热腾腾的食物香气迎面扑来，来势汹汹，“哇，好香！”
　　我们端了椅子坐在窗边，手捧盒饭，大口大口的吃着，边吃边喝楼下奶茶铺４块一杯的廉价奶茶，窗户下面是来往忙碌的车辆和行人，偶尔哥哥还会看见有熟人走进校门，他塞满饭的嘴巴还会呜呜的介绍那是谁谁谁，我几乎笑喷。
　　９月的中午，阳光还是浓烈而刺激的，它暴晒在手臂上，有焦裂的热度，我们吃的太快，简直要汗流浃背，但我们的心情是如此轻松愉悦。
　　长久以来，我的背上一直背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包袱，重且郁结，我的背几乎要折断掉，最近我的噩梦在渐渐减少，只是减少，并不是消失，但这总是好事。
　　活着总还是有希望的。
　　我相信，日子会一天一天好起来。
　　哥哥表面功夫做的比我更好，不哭泣也不做噩梦，但时常会陷入沉默不可自拔，他所有的悲伤哀痛思念悔恨一并关进心房，锁起来，连个窗户都不留，他的体贴是真实的细腻的，他知道，只要稍有流露，首当其冲会内疚到死的人，只会是我。
　　他保护着我，整个人，整颗心。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疼惜。
　　每个夜晚，他都比我早入睡，就着窗外的路灯和月光，可以看清下铺他沉睡的脸，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要对自己说，我是要永远对他好的。
　　每个清晨，他唤醒我时，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他清爽愉快的脸庞，心情都会不自觉的开朗起来，我想我的感情是真实的，能认清自己的心情，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越来越舒心，再也没有人来找茬，我得以平稳的过着我的二次大学生活，班级里的同学都很友善，这一次，我并没有对我的课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相反，我终于懂得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我们并没有时刻粘在一起，但因为同处一座校园，所以感觉上还是彼此很接近。
　　我们中午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和他众多的朋友一桌，２０岁的男生都很活泼开朗，没有心机，谈话令人愉快。他们渐渐习惯我这个妹妹身份的加入者，而我渐渐习惯看他们吃饭时还无法停歇的打闹和玩笑，赞叹年轻人精力的充沛。
　　哥哥的腿在三个月后彻底复原，可以重新踢足球了，于是每天下午下课后我会去操场看他们比赛，帮忙拿饮料和毛巾。
　　阳光下，宽阔的草地上，一群人冲来赶去的玩命般的追逐着一颗足球，我几乎能看见汗水在空中闪烁着晶亮的光泽。进球后，男生们甚至会在地上滚来滚去祝贺，非常的孩子气，却是那么朝气蓬勃，令人羡慕。
　　我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天气渐渐转凉了，风微微拂面，我戴着耳机听着音乐与世隔绝，目光追随着那正在狂奔的人，心底洋溢着满足感。
　　时间就此停止吧，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了。
　　后来，我居然在学校的摄影社公告栏里发现了自己的照片，当时的我正坐在看台上，戴着耳机满脸笑意，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远距离但却还是能看清表情。我和哥哥站在公告栏前看着照片里傻笑着的我。
　　“在看什么呢？傻笑傻笑的。呵。”哥哥调侃我。
　　被抓拍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看蓝天，看白云，看小鸟呢！”
　　“是吗？这么好看？看的你笑的像傻瓜一样。”他还是不放过我。
　　“是啊是啊，其实我就是在看你这个傻瓜，结果自己笑的也像傻瓜一样。”我没好气的推他一把，反正现在他也不是伤员了。
　　他被我推的老远，这时候有同学走过，看见了照片。
　　“诶，挺上镜的嘛，不过你在看什么？笑的这么花痴？”同学也忍不住笑话我。
　　我无言的摸摸刘海，这个小动作已成习惯，“没看什么！”
　　同学嘿嘿笑着，“一定在看哪个帅哥，暗恋谁啊你，笑成这样。哈哈哈。”
　　哥哥就在旁边听着，她居然口无遮拦，我脸上立刻烫了起来，马上冲过去追打她，她早就有了挨打的准备，撒腿就跑。
　　我们在公告栏前狂奔着追逐起来。
　　跑了一圈，经过哥哥面前，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警告他，“不许笑！”说完见同学跑远，立刻叫嚣着，“别跑！抓住你拔了你的皮！”
　　哥哥的笑容更大了，我简直越描越黑，索性撇下他，追那个该死的多嘴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