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爱笑的婴宁》一人字伶仃

40、以诚待人

　　“那个人是你三叔？”婴宁指了指身边的少女。晃了晃红姑给她新梳的双丫髻，“没看出来，太年轻了些，看起来不像。”

　　少女抽了抽嘴角。

　　“我三叔已经及冠有四五年了，只不过因着是不蓄须而已。”她与婴宁说道。

　　婴宁点点头，看了一下还在一旁听话的匪徒，他们的表情皆是呆滞，也不知是如何作好。良久，陈榕跪了下来。

　　“依先生所说，这青州是有大灾，便是往南去也只是晚些受灾？不知可有破解之法，倘若能使得我青州民众能够有条活路，我等誓死也要追随先生。”

　　“你们这话说的大义凌然，我却是不信的。”

　　婴宁摆摆手，“我看他应当是懂得，你们不如先去问他，再来问我。”

　　陈榕愣神，又转向马车，默默的收了手里的武器。

　　刚刚还想抢了人家，现在就要相人家求助，这叫他怎么做，他自己也不好说话了。

　　少女的三叔开了口“在下姓秦，名均，字平钺。见过姑娘。”一双清眸望着婴宁，眼底闪过一丝流光，明明看起来有些病容，可是笑起来的时候，能让人想起初生的朝阳。

　　“姓秦？”婴宁对自己熟悉的姓氏都有些下意识的敏感，她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巧了，我妈也姓秦，不知秦公子和秦老爷在这荒郊野外的行路是为何事。”

　　“让姑娘见笑了，家父本是朝中官员，因是一些事情贬谪岭南，而今是新帝即位，于是便是得了朝廷起复，要往京中去复命。”

　　婴宁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瞧了瞧秦老爷……不，现在应当是叫秦大人了。手下施了一礼“原来还是官爷，是婴宁无礼了。”

　　“不必如此，姑娘于我有恩，随便叫老夫一声就是。”

　　随便叫？
　　那还能怎么叫？
　　长辈用语暂时不敢，还是只能叫秦老爷。

　　再一瞧底下的匪徒，这下就是瑟瑟发抖了。这…抢谁不好，偏偏就抢到了官家，抢到了就算了，还没抢从成功。这个情况，怕是要凉。

　　“姑娘哪里的话，若不是姑娘方才救了我等，我等只怕也是要……但不知姑娘是想怎么处理这些匪徒。”

　　婴宁方才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是回京复命，又是与新帝相关，按照一般套路，这种老臣起复不是上一辈留给下一辈的好手，就是先皇留给他用来搞名声的，详情可参考的就有海瑞等。不是人厉害就是名声好。

　　既然是有那种想救家人的情况，顺便忽悠皇帝开海禁、推海上丝绸之路的想法，单靠着自己肯定不行，林学道虽然也许会帮她，可是他应当也有自己的事。婴宁不觉得自己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压给熟人，亦或者是将自己的未来掌握在旁人的手上。

　　有句话说的好，这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既然能遇见这样的人，就不能失去这样的机会。他让自己处理匪徒，婴宁肯定不至于就让自己来，但是他问了，却还是要说些什么的。总得表现一下。

　　“这些人虽然是灾民，如今却是劫匪。既然做了劫匪，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说是可怜，那被抢的人就不可怜了么？自己可怜便要叫旁人为自己买单，是何道理。”婴宁自己的意识就是这样。

　　若是人做错了，那就是错的事情。
　　一码归一码。

　　匪徒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面如死灰，秦老爷也不由得皱了皱眉。秦均却还是笑着，等着婴宁的下一句话。婴宁既然能从一小点水相看出着许多事，自然也不是那等单分对错。

　　“不过既然犯了罪，就要受到惩罚。可如今那些官员却不一定能罚。戴罪立功也是不错。”婴宁说着，“秦老爷怎么看？”

　　秦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这个处理模式看起来很简单，却是粗中有细，这是叫这群人作为她的口目，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这群匪徒：“你们本都是青州百姓，因天灾人祸受此苦楚，一时有了邪念，对无辜路人出手，本是无可饶恕，不过本官念在你们尚且为泯灭人性，暂且网开一面。”

　　秦大人想了想，忙喊道：“桃儿，你将笔墨纸砚拿来，记下他们是何处何镇之人，此次受灾情况又是如何。”

　　少女看了看婴宁，又看了看秦大人，脆生生的应了声：哎。

　　婴宁看着他们，将自己手下剩下的五十两银票扔了去：“拿着这些钱，照顾老幼妻儿。若有遇上其他灾民也尽量先安抚下来，我还有些事情要你们做。”

　　这五十两银，还是她从江州官差手上骗来的。她这一路都是走的原始森林，行路也有玄墨给带着，人都看不见，自然也用不了钱。现在还是赈灾重要些，这些钱虽然说是杯水车薪，但也不算少了。

　　“你。”婴宁一指陈榕。

　　陈榕指了指自己，意思很明显，你问我么？

　　“我看你谈吐也不算那种没读过书的，家里条件如何。”婴宁抱着手问道。

　　“家中本也有闲田几亩，本是耕读人家。小人不才，也算是中了个童生。”陈榕恭恭敬敬的答道，本来他还仗着自己有几分文采做了个狗头军师，看见婴宁的时候也想着忽悠，没想到婴宁自己基础太好把自己给甩了一脸。

　　又瞧见了要去当官的秦老爷。

　　……他最大见过的也就是县官老爷那种七品官了，还是考试的时候远远瞧着的。可看秦老爷……回京述职，那得是几品官？他那里还敢妄动？

　　“原还是个童生老爷。”婴宁开玩笑道。

　　“既然你身上也算是有功名的，旁人都是普通民众，你既然受了朝廷功名，便就该为朝廷分忧。这里的灾民我便就都交给你了，我这次也是为了此次水灾才往青州去的。”

　　婴宁想了想，又将自己身上的碎银子给了他。

　　陈榕拿着银子，一时有些不可置信：“交给我……？我、我我……”他一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低下头“我做不到。”

　　“你都敢抢劫了，还怕这个？”婴宁笑他。

　　看他恨不得自己整个人钻进地底的模样，摇了摇头：“好了，我也不说你了。你身上朝廷功名是真的吧，会写字吗？管不了就记下来。我瞧他们也听你的。”

　　陈榕呆呆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去吧，若是有事，便就去青州城找我。我姓何，乃是此次青州石料送达的商家何家之女。我家石料从来送往都是质量严谨，听你们一言，似乎是被人调换……”婴宁捏着下巴沉思。

　　“青州石料是你家供应的！”陈榕惊讶道。

　　“是啊，那群我不知道该做怎么说但是绝对脑子有坑的家伙，直接就将整个锅甩在我爹头上。我家被抄了。”婴宁无所谓的甩甩手道。

　　心理学有个东西叫同理心，这个解释起来很复杂，但是说简单点就是相互卖惨。通过互相卖惨然后获得共同的境地理论，最后达成一致的看法和认知。从而成为团体。

　　这也就是为什么某些卖惨团体【划掉】同样的滑铁卢咕咕咕会有人一起哭唧唧的哭泣自己收入太低然后迅速达成共识继续咕咕咕的原理。

　　她话音刚落，便引来了一大堆同情外带着震惊的表情。婴宁看着他们，知晓自己目的是达到了。“我本是江州富商之女，如今也算是个通缉要犯。”

　　“怎么，不信？”

　　“这……我等自然不敢。只是姑娘独身一人上路，身上也没有带多少盘缠，这钱都给了我们……”陈榕一听，稍微分析一下，便就知道如今的婴宁是个什么境地。手中的银两变得滚烫了起来。

　　“钱是拿来用的，我用不着，就给你们了。”婴宁无所谓道。

　　“此去青州，我还要去看看沿途水路究竟是何模样，天道无常，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没有办法，也得想办法解决。”婴宁想了想，神色肃抿起来，忽而想起许多年前何老爷第一次行掌商会时候立下的规矩。

　　……
　　甜甜，你可知道爹爹因何才能掌握这江南商会。

　　是以诚待人。

　　正因为有这样，爹爹才能一点点积累起这样的财富，才能去让人相信爹爹，才能拥有一大批追随爹爹一起行商的人。何家不仅仅是何家，更是千千万万个同我们一起努力的人共同付出得来的。

　　何老爷摸摸自己的胡须，轻轻地抚了抚还有些懵懂的婴宁头上的垂髫，笑了笑。婴宁模模糊糊的听懂了，行商也好，做官也罢，都是一点一滴才能积累的起来的，若是做那样的不顾眼前的人，不过只是另一种压迫罢了。

　　而压迫，是会引起反抗的。

　　“更何况，我何家行商，自来便是以诚信二字起家的。既然是由我何家负责，便就还是要负起售后责任。我爹娘不在，你们找我也是一样。”婴宁正色。

　　陈榕有些愣神，长久，面上的疑惑消融了许多。他缓缓的低下头，有些动容，行了一个童子礼。是书院里先生第一次叫他们开笔的时候对着孔夫子的礼节。灾情面前，高高在上的父母官冷硬的瞧着他们在痛苦中挣扎死去，远在千里的商家即便是因为抄家之祸，也未曾忘记。

　　士农工商，当真是如此么？

　　陈榕不知，但是他此时却半点也不怕了。他好歹也是学过圣人书理，好歹还是一个童生，虽然不入流，可是依旧是这里最重要的人了 。

　　不过是统计灾民而已，如她所言，死都不怕了。还会害怕这些么？

　　陈榕领着一帮灾民，拿着婴宁给她们的银子，在官道的一旁相别。灾民的流动引起的动乱他都知晓，虽然心底没有半分底气，可莫名的，他再也没有了忐忑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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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挑战一次性放15章运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