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梅花五

3、3、宴会

　　早上，智瑶清醒过来,通体舒泰。
　　心情很好地望着已经起来的豫让，还没来得及叫婢女，豫让已经过来替他穿衣服了。
　　他之前是死活不肯做这些侍奉的举动的，因为他固执地坚持：自己是武士，最不济也是个家臣，不是下人。于是智瑶不免有些吃惊，脱口而出：“怎么？”
　　豫让没话说，笨手笨脚地替他套着。
　　智瑶用两根手指夹起他的下颌：“怎么今天会想起来帮我穿衣服？”
　　豫让脸上慢慢红起来，嗫嚅道：“我想……”又没了声音。
　　“你想要什么？”智瑶见怪不怪地挑挑眉。
　　“我……”豫让吞吐着。
　　“想要什么就说，我会给你的。”智瑶好脾气地道。
　　“不……”豫让急着解释，“我是说……我想……想你了。”
　　“哦？”这倒是出乎智瑶的意料，但他也并不吃惊，想了一想，笑起来，“就是现在才知道我的好是吗？……说声喜欢我就那么难？难道我还不配你喜欢不成？”
　　豫让又扭捏又难堪，窘迫了半天终于也忍不住“嗤”地笑出来。他笑了一声，赶紧掩饰着去系带子。
　　智瑶看着他洁净的脸专心致志地埋在自己腋下，心中很是受用。然而豫让本身就是自理能力极差的，纵然有心伺候，鼓捣了半天却是连件内衣也穿不好。
　　智瑶胳膊抬得都酸了，忍不住抬起脚来，不轻不重地踢在豫让的屁股上。“真笨！”
　　豫让受此一击，一头扎进智瑶怀里。智瑶顺势搂住他，就开始摸摸索索。
　　豫让没有挣扎，老老实实地窝着。过了一会儿，努力抬起头来：“……主公，你对我真好。”
　　智瑶吃够了豆腐，又觉得时间不早，实在不能不去办正事了，便松开他站起来。自己穿衣服：“……那还用说。我对谁也没有这么好过吧？”
　　豫让跟在他后边，幼犬似的：“嗯。”
　　“姓范的他们对你可没这么好吧？”智瑶打好了结，随口道。
　　“是。谁也没有主公对我这么好。”豫让这回回答得很是迅速。
　　“咦，今天嘴怎么突然那么甜了。”智瑶回过头来，做了一个猥亵的动作：“这个呢？这个我好不好？”
　　豫让有些受辱地绷起嘴唇，不说话了。
　　智瑶没得到回应，满不在乎地在他肩膀上拍拍：“好啦，我是开玩笑的。”而后，他对着铜镜捋了捋身上那件华丽的衣袍：“怎么样？漂亮吗？”
　　豫让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你也漂亮呢，宝贝。”智瑶大步地朝外走，“我得走了，今天大王要设宴招待我们四族，你也去吧，下午我会派人来叫你的……真是不愿意看见那群蠢货！”

　　宴会上，智、赵、韩、魏四大家族济济一堂。
　　晋王虽然坐在最上首，可是行为拘谨、表情萎靡，怎么看都是个傀儡的架势。
　　相较而言，俊逸风流、神采飞扬的智襄子智瑶才是主角的样子。
　　的确，他也没有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举酒邀客，肆意发言，整得就跟他家家宴一般。
　　好在他知道自己喝多了酒容易失态，没怎么多饮，而其他三个家族碍于实力有限，也对其曲意逢迎，所以，宴会倒也很顺利地进行着。
　　酒过三巡，滔滔不绝夸耀自己功绩的智瑶也有些疲了，他打了个哈欠，拿生菜包了一块炙肩，大嚼起来。
　　智瑶虽然能说会道、活泛至极，然而嘴的功能不可二用，他既吃着，也就只能用眼睛代替灵活的嘴巴了。
　　目光扫来扫去，扫得智瑶甚是无聊。满屋除了半大老头就是虬髯大汉，言语无趣也就罢了，面目多还可憎。那个畏首畏尾的赵矮子也知趣地没有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着自己。可他不来，这席上连个能打得起精神对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智瑶百无聊赖地咽下最后一口肉，转身一拉豫让：“让，来，坐下。”
　　豫让赶紧挺直了一下腰，低声道：“主公，别闹了。”
　　智瑶提高了声音：“让你坐你就坐，陪我喝酒，怕什么。没看韩康子那边也有家臣坐着吗，你还不如那家伙了？”
　　智瑶本来就是众人的焦点，他嚷嚷出这些话来，大伙更是把目光都投了过来。
　　韩康子脸色变了几变，他旁边坐着的这位家臣段明，那可不是一般人物。南征北战立下过汗马功劳，晋文公在世时也曾对其进行封赏，虽然在自己这里是个家臣的身份，可是劳苦功高，平日里谁不敬他三分。
　　韩康子正想要反驳发难，却看到段明面色平静，还朝自己摇了摇头，便强自咽下那话，笑道：“智襄子这是说哪里话，段老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原是有这身份的，再说他因征战落下了腿脚不便，这不才……”
　　智瑶哈哈一笑：“韩康子何必如此敏感，我又没说不让他坐，我自和我的家臣说话，你们又吃得什么味？”
　　韩康子脸上青红一阵，无可辩驳。然而豫让遵循规矩，坚决不敢坐下。智瑶说了几次，不耐烦起来：“你罗嗦什么，你看人家韩康子那边，别说有空坐下了，就是没空了，俩人挤在一起也得坐不是……你还别说，他们一胖一瘦，一雌一雄，坐在大腿上，倒也配搭。”
　　这话说得难听，又直接讽刺了本有些女子作派的韩康子，当下把韩氏一族气了个半死。
　　韩康子忍无可忍，当下就准备拍案而起。段明却很快站起来：“恕罪，臣出去一趟。”他边走边轻轻摇头，还朝韩康子使了个眼色。
　　韩康子见状，只得强自压下火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智瑶也不惯他们，使劲把豫让按在座上：“坐下。”
　　“不。不行。”豫让狼狈地坐下，很快又狼狈地站起来。
　　智瑶脸色一沉，眼睛立起来看他。
　　豫让被他看得退后一步，紧皱眉毛向他摇头。
　　智瑶置之不理，朝座位努努嘴。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智瑶和豫让的身上。
　　豫让尴尬地四处看看，突然一扭身跑了出去。
　　智瑶瞅了眼他的背影，转过身继续吃喝，很是平静。
　　然而众人总觉得他脸色阴晴不定 ，内心并不像他便显得那么平静，于是接下来的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大伙儿都捏着一把汗。
　　直到宴会结束，豫让和段明也没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