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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终极营救(十七) ...

  •   嘉伯莉娅爬回配电箱旁,努力往里面看,报告道:“变压器烧坏了——电压恢复正常!”

      她瞬间如释重负,但眼部的灼痛席卷而来,生理性泪水一下子就淌出来了。

      大量泪水的冲刷之下,眼球毛细血管愈发脆弱,疼痛愈来愈尖锐,视网膜都像干脆的纸一样,仿佛眨一下就会皱裂。

      嘉伯一声不吭地流着泪,哽咽道:“队长,我负伤了。”

      “从后山撤退。”高桥命令。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枪换上麻醉弹匣,后山的灯已经被他切断了电源。
      他凝固在暗影里,蛰伏欲出。

      在军事行动中,The best shot is the killing shot。最好的一枪是致人死地的一枪。

      只是大老板卢松·蒙当早先吩咐过,这岛上的任何一个活人将来都是扳倒萨尔佐的潜在证人。既然在老板眼里这些人都是信息源,那他们这些杀人机器也只好射麻醉/弹,跟小孩喷水枪似的。

      嘉伯被电麻了半边身体,一瘸一拐地离开配电站。她咬牙拖着自己,警惕四方,像只受惊的兔子,但无线电里安静异常,不由得有些奇怪:“威廉怎么安静了这么久?……秋溢救到人了吗?”

      秋溢正趴在那具意念舱上。

      这刑室埋藏在地下,跟“赛博之境”副本里的大使馆地下室竟十分相似。

      四面秃墙,穹顶低矮,正中摆着透明棺材似的意念舱,插满粗大的管,像恐怖科幻片里的生存舱,人的畜生栏。

      舱内盛满液体,浑浊如蛋清,像漾满羊水的子宫。里面的人影苏醒了,正竭力挣扎。

      秋溢也伏在那上面,奋力掀那顶盖,着急地四处摸索、抠挖缝隙,却怎么也打不开。
      意念舱严丝合缝,似乎就是钉死的。

      秋溢透过波光,看到里面的人忽隐忽现的面容和飞扬的头发,一闪而过的神情都是痛苦的样子。那人在拍打玻璃罩,他也拼命拍打,那人把脸贴近玻璃罩,眸子像被囚禁的知更鸟。

      直到那人用手在玻璃罩上划动,水迹一条蜿蜒,一条圆圈,秋溢突然反应过来他在写字。他迅速四处摸索,在他和里面那人面对面的玻璃上,触发了触控屏。

      【请输入密码】

      “SQ……G……”秋溢辨认着那指尖画出的字形,SQG、2006、1031、PLC,他喃喃念着,在触控屏上飞快输入密码:
      SQG20061031PLC!

      他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奇怪的熟悉印象,但来不及捕捉。

      “嗡……”意念舱开启了。

      秋溢猛地捞进去,把里面的人从粘稠的液体中搂抱出来,用力太急,差点一头栽进去。

      “哗啦!”那人探出身来,还没吸进第一口空气,口鼻间先呛出了咳嗽。

      泡在这种溶液里不需要“呼吸”这项行为,液体里的氧会附着在肺泡上,但一呼吸,空气就和习惯了液体的肺部产生了冲突。

      秋溢搂着他的脊背把他慢慢放到地上,单手嗨抱着他,摘下粗糙的指套,拭干净那人的脸。

      是柯仰。

      柯仰原本有着生机勃勃的好看,是那种无辜而傲气的英俊,但他现在成了落水狗,不能再在暴雨或贫民窟里抽着烟笑睨,只能努力睁开粘连的眼缝:“秋溢……”

      秋溢的目光扫过去,他身体状况很可怕。许多伤没有得到救治,千疮百孔的,肌肉萎缩,力气变小,别说站连爬都爬不起来。

      据说奥廖尔的父亲也被关在过这鱼缸里,他那时受到的折磨,完全复刻在了柯仰身上。
      柯仰看起来还神智不清,头上扣着金属头盔,被秋溢用力拔开;四肢扣满导电回路似的镣锁,也被秋溢恶狠狠地用刀子撬开了。

      秋溢脸色紧绷得快要崩碎,攥着那铜质的镣铐很久才记得松手。

      他感觉自己鼻子被突如其来的酸涩顶住,眼眶大概红了,埋下头,从上身解下一件乌黑的东西。

      他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说:“一直装得这么厉害,可你都经历了什么啊?”

      防弹衣是玻璃纤维夹钢化陶瓷得,还沾着男孩子热腾腾的汗气,这是秋溢在雨林气候和极端感官条件下多负重了五公斤背来的。

      套在柯仰身上,像一层幽微的保护膜,模糊朦胧地唤醒了他。

      “……”柯仰呛咳得上身弹动,“……幻觉吗?”

      “不是幻觉,”秋溢搂着他没松手,俯身用力拉紧拉环,在他面前明亮地说,“现在我要带你逃跑。”

      他私心里希望柯仰就这么半昏迷着,否则柯仰清醒过来,一定会第一时间抓住他,刨根问底。
      不论抠出什么话,是秋溢为找到他付出过的代价,还是他在塞琉克雇佣兵手里半人质的身份,都不是让人安心的话题。

      就这一刻,他切实地抓住了人。所有感觉像尘埃落定,秋溢心里一松,被过度鞭笞着的脊椎弯了下去,几乎被自己压垮、碾成碎末。

      “Fiori con bellezza(鲜花配美人)?”
      “秋溢……你他妈快来救我——!“
      “善意是不需要理由的。”

      “人要自己从创伤里爬出来,是伤筋动骨……我帮你一把,你就不用跌到谷底了。”

      那些网上流传的、天花乱坠的词藻,描述、赞美、拥护,还不如他在狭窄的刑室里耳边回放的记忆。

      一股突生的力量像钢汁灌满模具,秋溢正提溜起柯仰扛在肩上,爆发力力大无穷!

      但没想到柯仰一下子吐了:“噗!——”

      ……原来是他扛柯仰上肩的时候,肩头顶到他的胃部,把里面的积液一下子挤压出来了。

      场面变得毫无美感,削瘦甚多的帅哥浑身赤/裸,长腿微张,胸腹肌肉犹存、起伏收敛,但是软作一摊。
      柯仰分着腿跪在地上,被秋溢从后面勒住,面孔下俯,按一下呕一滩,像个无能为力的水泵。

      此情景别有教育意义,应拍作溺水急救的宣传片。

      秋溢擦擦汗,有点害羞地想刚才的姿势真是太不人道了。他擦了半天的汗,却擦不掉颅骨里的记忆。

      柯仰许久漂在无重力的水里,长时间昏迷,又吐得五脏排空;他像无力的大卫,大理石雕塑化作绕指柔。

      被秋溢托在怀里,柯仰不想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竭力依靠着秋溢,单臂挂住了他的脖子,还有点神智不清地呻/吟:“……”

      秋溢僵硬地搂着他,等他慢慢缓过来。

      热汗从身体深处透出来,蒸湿了衣服……
      此情此景下,出热汗比出冷汗、虚汗要惊悚一万倍。
      他蓦然又记起了些什么,上一次见面柯仰那暧昧异样的态度,叫他……顿时头皮都发麻。

      怪画画的人都是天生相机眼,秋溢不受控制,眼神一拐匆忙扫过,就看清了男人身上所有的阴影和线条。画皮厉骨,像云雾的塔,遮不住的峦山。

      “你需要一个阿芙洛狄忒,□□之火。“

      在美院上写生课时,学校有时会请裸模。美丽的女人柔软丰腴,强健的男人骨肉匀亭,也有不堪一折的少年少女,老人的皮肉如同坠落的岁月。

      有些模特不惮于展示器官。但秋溢的油画总是驳杂怪奇,不勾勒写实的细节,展示了人体美,却不展露性张力。

      有人对他说过:“唉,你需要的不是缪斯,而是阿芙洛狄忒——不然你永远不知道人体之美。”

      知道又有什么用?他不敢细看。

      柯仰倒睁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目光之炙热能,让死人也复活。
      他就那点体力,难道全拿来发电吗?

      秋溢鼓足了毕生勇气,目光从水光泛滥的地面,一寸寸看到了汁液横流的肌理。

      他再往上看,窥见了柯仰眼里的星光,点点碎碎,镜面似的,原来深海一样的眼神里也藏着浅水湾。

      清澈,温凉,阳光见底。

      柯仰费力地揪着他的衣领,几乎扒在秋溢胸膛上。他想坐起身,越着急越坐不起来,只把秋溢的领口揪乱,手抖得厉害。

      秋溢发现他皱起眉、虚起了眼睛,眼眶发红,似乎是看他看得眼珠子都瞪得疼。
      柯仰的目光蜷缩回睫毛下,却还是黏在自己脸上。秋溢哪招架得住这种眼神,脑中一片空白,低下头,凑到他想要的位置。
      他的嘴角碰到了湿润的亲吻。

      威廉足有二十分钟没听到秋溢的声音了。
      他所在的房间里场面火爆,处处火星四溅,电脑屏幕一闪,变成了大片代码下刷的绿光瀑布。

      “嘭!”一条灯管砸落在地,正好落在离威廉一米远的地方,陶瓷溅碎,他赶紧伸手捂脸。

      “G!秋溢逃出来了吗?!”威廉顾不上外面开火声凌厉密集,扯着嗓子按着耳机大吼。

      “没有!”嘉伯莉娅立刻查看了GPS定位,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携带着信号发射器。

      “什么?”威廉惊恐了,“他们呆在那破地下室里干嘛?”

      秋溢好好一个富家子弟,还迷上地下室了?

      谈租金呢吗——?!

      就在刚才,城堡的电控系统修改了bug,把威廉这个侵入者给挤了出去。威廉当机立断,在控制权失效的前一秒果断按下关门的按钮,把刑室到出口的大门全部封死。

      但他分明听到了秋溢打开意念舱、救出人来的动静——为什么他们还没出来!

      十五分钟前,威廉发现了一个惊天危机,心急如焚,却没办法通知秋溢,因为在通往地下室的途中无线电信号就已十分不稳了。
      威廉只听到断断续续的他救到了人的动静,信号就立刻功成身退,寿终正寝。

      那房间里竟然放着铝热剂,放在一个角落里,装有电控制的打火器!

      铝热剂是极其高效的燃烧剂,非常易燃,能达到3000度的高温,都能用作熔融合金、焊接钢轨、点火固体火箭。

      威廉联系不上他,只能采取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留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祈祷秋溢救到柯仰就会按计划迅速撤退。他没有办法,关门是为了防止火势蔓延,因为他们的撤退线路是后山。此时正是热带干季,山火一旦烧起来是自绝后路。

      “所以你把他们关在里面了?”嘉伯莉娅震惊无比,“铝热剂……天啊,那是密闭空间!”

      在密闭空间里,铝热剂会在烧光所有氧气之后熄灭。但里面的人不被烧死也活活憋死了。

      “我哪……西一昂……”大楼巨震抖动,信号瞬间扭曲,威廉的喊叫又蓦然冲进频道里,“……一刻钟!打一炮都够了吧?!”

      嘉伯莉娅立刻切换调频跟队长报告。威廉则转回电脑屏幕,运行了某个程序。
      他虽然被挤出了系统,但还能继续偷窥,因为他掉包了对方的某个系统文件,替换上自己的远程监控木马,暗网上随手就能下载这种小玩意,像超市里的试喝酸奶。

      威廉正欲重新骇入对方系统,却没看到一粒黑色事物飞入窗内,俄国佣兵的吼声淹没在了尖锐的风声里——

      窗户不见了,浓烟弥漫视野。俄国佣兵飞奔过来拍醒威廉:“……小孩儿!你怎么样?!”

      刚才那一刹爆裂的强光让威廉短暂失明了,好像几百万束焰火同时盛开,巨响震得他耳朵一片噪音,鼻血都四溅。

      “眩晕弹……!”她的声音闷闷的,威廉逐渐听出来那纳闷的语气,“警方驱逐示威平民用的,不致死……”

      苍天无眼,他也是人质啊!

      “干活别装死。”俄国女兵见他没事,转身就又去守窗户了。

      威廉爬起来,眼前带着黑朦和闪光的视觉后像。
      他崩溃地发现通讯彻底中断了。

      “嘭——!”秋溢被一声巨响震回了神,厉风刮过汗湿的后背。
      他回过头,发现身后唯一的大门关上了。

      秋溢骤然惊醒过来,环顾四周别无出路,立即起身去检查那扇门。

      这是一扇合金钢大门,合得死死的,胜过千钧之重。它朝向室内的一面覆盖着船舵似的机械圆盘,机关排布如深灰色的鱼鳞,旋转且对称,完美咬合。他记得自己小心翼翼地钻进来时,看到过门沿里装满的复合锁栓,足有几十个。

      “威廉?”秋溢马上去摸耳机,“威廉?……嘉伯?“

      无线电里一片死寂。那不是响着白噪音的安静,而是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像坏了一样。

      “墙边好像着火了。”后面有个声音道。秋溢闻着刺鼻的气味转过头,在角落看到了一团熊熊烈焰,热成像眼镜显示它的温度在500摄氏度左右,还在恐怖地飙升。
      但柯仰接下来说了一句差点让他爆炸的话,“闻起来像铝热剂……咦,细节这么逼真?”

      什么?!

      逼真是什么意思!

      秋溢马上回身应敌,从裤袋里掏一把,举起根东西猛地扎进柯仰的脖子!
      ……当然,这只是日漫式的幻想。
      秋溢猛地蹲下身,攥起柯仰的手脖子,拆开酒精消毒棉片,擦过两遍他的腕部血管,对准静脉,用一次性针管推入0.5mg的内啡肽……而已!

      真实画面一点都没有动作大片的动感,但即使看客老爷们为之失望,直呼“快点!快点!”、“打吧!打吧!”,十秒后,柯仰也要为此鼓掌!

      内啡肽堪称魔药激素,其令人快乐的能力比多巴胺还强大。注射上一管,你虽不能如通电般拥有超能力,但也能瞬间盲目乐观一百倍。

      药物随着血液泵入循环系统,心脏每搏动一次,就冲刷过一遍大脑,刀裂般撕开了柯仰混沌的意识。
      他聚焦目光,磨动思绪,久违的感觉涌遍四肢百骸,终于聚拢出了“生”的意识。
      柯仰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秋溢的脸。

      “操!!!“他破口大骂!

      骤然发现自己酒后失德也不过如此。

      其实柯仰的声音微弱得像小猫呻/吟,秋溢没管他这一声见了鬼的叫唤是什么意思,紧接着问:“从哪边能出去?”
      “什么?”柯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从哪边能出去!”秋溢指着四面墙吼破了音。

      “操,这里不能……”柯仰被浓烟呛了一嗓子,下巴拼命点点对面,“挨着大门那堵墙,咳咳咳……你的右边!”

      秋溢倒出一大堆强攻武器,还不忘先横抱起柯仰把他下进意念舱。后者差点被淹死,摸索着触控屏放掉液体,一抬头,看到秋溢提枪压膛,身线流畅,对着墙壁接连喷射重火,在惊人的巨响和光焰里战士气场凛冽。

      柯仰突然感觉迷惑,这真的是他认识的秋溢?

      拔出手/雷,撬开缝隙,加装钢珠和软火/药,秋溢咬开电工胶带把它们的拉环粘接在一起,一只接一只组成了圆环,最后在正中间设置好定时炸/弹。

      他被烟雾刺得再也睁不开眼,转身摸索着往柯仰身边扑,被柯仰一把拽进来。

      意念舱合上了。

      这里隔绝出一片安静的避难所,但柯仰心里紧张得锣鼓喧天。
      秋溢一动不动地盯着顶盖,一眼也不看他。

      他刚才——他刚才干了什么?

      柯仰神智不清的时候,以为这是个梦。
      眼前的秋溢是他见过的最细致入微的画像,不,从画像里落出了幻象……于是就成了美梦。

      他干脆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那是个很薄很轻的碰触,发自本能,而不带肉/欲,兵荒马乱里一个隐蔽又幽深的“初”吻。

      可是即便在梦里,他都小心翼翼地选了表达欲/望的最温柔的方式。

      他像在梦里的梦一样亲吻了秋溢的嘴唇,果然柔软得虚无缥缈。柯仰第一次亲吻他,也第一次如此亲吻人,原来亲密到□□的接触也能如风过,如雨散,如云起,如雾拢。如同从未离开,或从未来过。

      “这是真实的吗……”

      在黑暗里沉浮的时候,他见过无数种的幻象。本能被强行挖掘出来,记忆被打碎重组,构成最令人痛不欲生的噩梦。

      火光卷着碎石刮过视界。柯仰还没转过头,好好看一眼秋溢的模样……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响炸断了意识。

      爆炸的冲击波撼碎了意念舱,蛛网密布外罩,令人牙酸的裂缝声从头蔓延到脚。

      柯仰本就受刑已久,神经反应极度衰弱,接受刺激的能力到极限了,这一下险些让他猝死。

      柯仰蜷缩在碎玻璃中,细碎的金属末在身上燃烧,秋溢一转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你还行吗?!”秋溢抓住他。

      “还……“柯仰痉挛着,“还……”

      秋溢拿了个生命探测仪贴到他颈动脉边,拿起一看,血压已经高破了临界值。他猛地把探测仪砸开,碎玻璃扫落一地。

      柯仰眼前阵阵发黑,已经感觉不到四肢……但胸膛上凶狠的力道一上一下,像在悬崖边不撒手,死死拽着他风刀霜剑的灵魂。

      “现在我要带你逃跑……“

      麻木的嘴唇上,神经渐渐恢复了痛觉;黑暗视野中只有一线的微光,却撑开了黎明。模糊,而生动。

      柯仰手里还捏着秋溢的手腕。危急关头拽他进意念舱,浮想联翩时忘了松手,骤然昏迷了,还不松开力道。
      可谓是要色不要命。

      那手腕伶仃瘦骨的,叫人怜惜。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突然觉得触感不对劲,怎么凹凸不平?
      低头一瞧,骇然全是针眼:“这是……什么?”

      “蚊子咬的。“
      秋溢不跟他废话,做完人工呼吸,就把他从废墟里拉起来背上,转身冲进硝烟滚滚的大洞。
      枪声隐匿进未知的黑暗里。

      半小时的交火后,警察成功完成了一次解救绝大部分人质的突击。
      他们闯入楼内,借着烟雾/弹的掩护,救走了被锁在报告厅里的教授和学生们。

      俄国女兵看到他们围着警察,解释“楼上还有人质”“威廉是被胁迫的”。

      她咬了口坚果巧克力,“你人缘还不错。”

      那些人质都毫发无伤。警方能顺利地救出这么多人,其实是佣兵们的将计就计:放走一部分无辜的人,以换取宝贵的僵持的时间,给那位唯一的“人质”。

      此时,警方只剩下一个“人质”待救,该人暂时性命无忧。阵地就冷却了下来。

      威廉正满头大汗,着力夺回电控系统的控制权限。

      他看到金库大门外亮着“机器人”的符号,但打开监控,才发现那是个什么东西。
      它身高两米半,完全钛合金制成,枪管做骨架,炮口当关节,两只眼血红幽亮。它是这城堡里的残暴冰冷的自动警卫。

      墨绿色电路图显示,它一动不动。

      而金库连接刑室的一面墙消失了。

      现在情况好极了,威廉谁都联系不上,只能对着那可能杀掉他朋友的机器人干瞪眼。

      攻防程序一直在运作,一直在抢夺管理权。可能正因如此,那边信号也不稳,那架杀人机器就异常惊险地卡在门口而不动。

      威廉看了眼它的【属性信息栏】,心跳得撞在胸膛上,慌得抽不上气。

      他看得懂所有武器配置,单单VX Gas是什么?

      这时,一架侦察无人机偷偷摸了进来,“呜……”

      佣兵的耳朵一动,就注意到了那东西。

      但她没有立刻开枪,先走回威廉身边,打他几巴掌,用俄语凶恶地吼了几嗓子;然后才装作刚发现,一枪将那东西击飞出窗外。

      其实她吼叫的只是“奶酪不如鱼子酱,干完这票吃烤肉”。

      要是警察以为他是主动越狱,协助恐怖分子的,这小子明天就要坐电椅。

      “Venomous agent X是什么东西?”年轻的骇客忽然抬头。

      “VX毒气。”佣兵立即答道,她精通一切残暴武器,“最致命的神经毒剂之一,浅黄色的油状液体,暴露在空气中就会迅速挥发为毒气,能造成人机能紊乱、休克瘫痪、窒息而死。”

      “……”威廉嘴唇动了动,眼球发红,脸色发紫。

      “你到底还需要多久?”女兵皱眉道,“我们四个全都负伤了,有个兄弟负了重伤,刚打上吗啡转移到安全角落。我们撑不了多久!”

      “能多久有多久可以吗?”威廉被灰尘盖了满头,看起来苍老了五十岁。

      佣兵回去继续观察。纽约警局的车越聚越多,消防车封闭了道路,四处喷洒灭火剂。
      然而,最让她不安又焦躁的是——一辆全身漆黑的全自动化军卡驶进了警车群中。

      大约半小时后,枪声爆炸又连成一片,警方开始第二次突击。

      威廉惨叫:“又他妈的开始了!”

      这次的突击如闪电,猛地撕破和平,有名佣兵被特战队员当场击毙。特战士兵们强行突破进来,拆掉了沿路所有的爆/破装置,军靴踏地,脚步声惊心动魄。

      “撤退!放弃行动!”俄国女兵拎起威廉就跑,直奔阳台上的速降钩索。

      解救人质这种行动,对付绑匪永远是当场击毙,即使战友死了,她也得按照命令完成委托!

      威廉死死抱着电脑,上面的病毒程序仍在运行。

      长长的线拖在地上,他的腿涂了一路惊心动魄的血迹。

      就在他虔诚祈祷“电脑不要出故障”的时候,不远处的超级计算机渐渐没了声音……整座大楼,断电了。

      秋溢破开烟雾,从炸开的大洞进入另一个空间。夜视模式下他只看见一排排柜子,惨白如骨林,“这他妈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为好。“柯仰很冷静,像恢复了旧日状态,“往前走,避开柜子,不要碰任何东西。”
      “会怎么样?“秋溢警惕。
      “会触发警报。“柯仰道,“太吵了,会吓死我的。”

      痒哥现在是真有可能被吓死。秋溢很快到了门边,那又是一扇沉重的巨门,柯仰让他找密码锁,一个字一个字地背,背了18位的密码,居然还是对的。

      他忽然想到意念舱的开启密码。
      SQG20061031PLC……
      1031,PLC……

      后七位,好像是柯仰的公寓房门密码?

      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秘密,秋溢立即决定,出去以后把这串数字查个底朝天。

      输完了密码,显示屏显示正确,但大门迟迟不开,深处有机械弹开然后慢条斯理地运行的声音。柯仰解释道:“里面装有Time lock。这是一种计时装置,不在规定时段内开门,即使你知道操作方式也要等到里面的计时器归零,门才能打开。”

      “什么?”秋溢心急火燎,感觉背上的人虚汗像榨汁一样层层外漫。他的体力也在飞快流逝,酸涩涨满了肌肉/缝隙,“这什么鬼地方?”

      “这就是鬼住的地方。”柯仰声气很虚,“这里一切都是电控的,只有这扇门是纯机械,有人就是活在这么个……幽灵世界……”他声音在黑暗里越来越弱,脑袋伏下去,挨着秋溢的肩膀,又被秋溢吼着晃醒了:“别睡!!!”

      “……”柯仰睡意粘稠得撕扯不开,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睡。

      他得……看到秋溢出去。

      不知守护何物的大门,终于在机械沉重的推动下轧开了。机器人就停在门外,六根机/枪管早举了起来,秋溢惊得毛发悚立,被真实的枪口指住,巨大的恐惧感都让他挪不开脚。

      “它不动!“柯仰的声音蓦然炸开耳边,“快跑!”

      秋溢撞开它拔腿狂奔,后面挣扎碎响,那终结者趔趄着追了上来!

      空荡的黑暗里扩散开轮子飞旋的声音、枪械卡壳的声音、脚步震荡的回响,交织的喘息;灯管从后及前亮起,像闪电追来。柯仰连听两次枪卡壳的声音,立刻道:“它没子弹!”

      “不是!”秋溢猛地滚地一遭躲开连排子弹,他的隐形眼镜里有弹道测算,黄线惊险地掠过头顶。

      他单腿勾住旁边的柱子将两人甩进黑暗,紧接着,子弹就打得柱子震颤落回:“嘭嘭嘭!”

      柯仰忽然身体一松,向后倒在地上。他看到秋溢咔哒解下一长条弹带,又卸了腰间两支手/枪,单膝跪地,微拱的脊背仿佛猎豹。

      “你别出去!”柯仰大惊失色地扑腾。

      “我能看见弹道。”秋溢一个蹬地就蹿出去了。

      他速度极快,爆发力惊人,一眨眼冲到机器人侧边并且飞掠过去,拔开拉栓的手/雷滚落进了黑洞洞的枪口里。几秒后,火光爆裂冲天。

      秋溢折返后再次冲刺,甩开一条子弹带,勒紧并绞翻了机器人。他死死扛住它另一边完好的、试图抬起的枪管,肩上的自动工具匣伸出一柄小焊枪,喷出火花,细细切断了机器人的关节连接处。

      秋溢掏出激光刀,将它大卸八块,又拧开一个手/雷卡在它脑袋上,回去抱起柯仰就跑。

      了不起,他杀的第一个敌是架机器人!

      柯仰指挥着他去哪去哪,秋溢夺路狂奔,一直冲上楼,冲出后/庭院,终于回到了自由的空气里!

      秋溢搭着他膝盖窝的手提了提,奋力登山。但他体力已经快到了极限,刚刚爆发出的战斗力,是肾上腺素分泌激增的缘故。
      他的神经敏感剂似乎也到了劲头……眼前茫茫一片黑,他出现夜盲症了。

      “绕开那棵树,右边上,右边……电线杆!”柯仰在他耳边不断提醒指挥,精神也高度紧张。

      “你对这怎么……这么熟?”秋溢喘得开始倒血味,使劲咽了口唾沫,心脏在歇斯底里地狂跳。

      “待会你可以先抛下我,”柯仰倒冷静得状态超常,“让你队友来。你说刚才在城堡里么?”

      柯仰道:“那建筑和奥廖尔以前房子的格局差不多。我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我和他家有亲缘关系。”

      这样一个重磅炸弹,秋溢现在却无福八卦。因为他听到柯仰四平八稳的声线骤然紧绷了:“后面又有东西追来!”

      秋溢借树拼尽全力地一借力,终于爬到了山顶。

      但他眼前昏花,几乎什么也看不清,腿一软、脚一绊,就带着柯仰滚了下去!

      混乱间秋溢被人紧紧搂在怀里,除了防弹衣身体大片裸露的柯仰,死死地包住了他,隔绝开碎树枝、烂书皮、硬石头和吸血的昆虫,用力得令人心碎。

      黑暗被柯仰的气息和体温包裹着,残留的富氧溶液是塑料味的,闻起来好像充气娃娃……

      但秋溢听到他说:“之前我……就当向你要人工呼吸了。”
      “谢谢你给我呼吸。“

      沙滩上浪潮汹涌,海风像生的气息。

      追着他们的那个东西驶入了明亮的星光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那是一个小铝盒子,是那机器人仅剩的部件,大概也是装电脑和电池的地方。它摇着轮子锲而不舍地追上来,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不远处,嘉伯莉娅、高桥和骁狼都在往这狂奔,它没有情感的外壳上映着他们的影子。

      秋溢一步都跑不动了,他摔跪在地上,还拼命抱着柯仰的胳膊往身上举。

      像个歇斯底里的孩子,已经摔得头破血流,却还追着渐渐远去的垃圾车里旧日的玩具。

      “奥廖尔!”柯仰遥遥地对铝合金盒子喊话,“VX毒气能让这整个岛的人都死绝,包括你!”

      “它能让人的皮肤烂成玉米糊,这座岛十年之内都没法清除生化污染。你还有财产在这上面,你自己都在上面——你不想再回来了吗!”

      “像你这样活着——”

      秋溢终于趔趄着站起来了。他用仅剩的意念转过身,调转枪口,身上一切自动化的装备都冒了出来,像张牙舞爪战无不胜的哪吒,但他忽然看到眼镜里的血红色直线。

      紧贴着他后背的人变得非常沉重,愣愣地下坠;垂在他肩膀旁边的脑袋没有了呼吸。

      尖锐的响声在耳边催命:“滴——!”

      秋溢留在他身上的生命探测仪,它告诉自己:柯仰没有生命体征了。

      印度洋的夜空明亮如昼,像一千盏灯在辉煌世界,那些星光是宇宙赠予地球的礼物。

      秋溢眼前出现了幻觉。上一次他眼中的世界被分割成碎片,还是被母亲刺激到无声崩溃的时候,世界一下子变得很难理解。

      十三岁时他住进疗养院,靠药物和游戏活着;十九岁时他又因为一模一样的东西伤筋动骨。
      秋溢看到柯仰被他害到无路可走,银河刹那间颠覆;循着他的踪迹孤注一掷,所有可能性又瞬间消失了。
      等来的总是希望和破灭,破灭再幻想。好像世界是不可理喻的,而他还是那个破碎的小孩。

      原来并不是不可理喻的,只是……不由他心愿的。

      “他救到他了!”嘉伯莉娅第一个飞奔过来,兴奋让她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尽管她和柯仰素未谋面。“秋溢!你愣着干嘛——”

      雇佣兵们随后赶到,声响突然混乱了起来:“见鬼,这是怎么了?”
      “快让潜艇过来!快快快……目标猝死了!”
      “三分钟之内还有救……走!“

      他们叫嚷着将完全没有声息的柯仰抬起来,高桥峙一背上他,大步狂奔,他的力量充沛又强劲,一枚穿甲/弹似的往海岸线冲去——

      海波扬起大波激浪,一艘快艇极速飞驰而来,几乎淹没了嘉伯莉娅最后的尖叫:“秋溢倒了!快拉住他!!”

      小铝盒子停在海滩上沉默地注视他们。

      与此同时,威廉靠坐在卡车车厢里,嘴里咬着个东西。
      他蓬头垢面,一条腿还在汩汩流血,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画面——

      【您已攻克成功!】

      整个海岛被他关了电源。威廉重新获得控制权的前一秒,就先眼疾手快地关死了那机器人的“毒气”选项!

      他松嘴,吐出通讯用的无线耳麦,看着电路图轻声道:“居然是个电子脑啊。”

      哥大的材料科学研究所跟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合作过,那个项目就是为他们研究液体金属。这种液体金属无毒,且高导电,有很高质量的柔韧性和延展性,发展前景很广,目前已用做连接人脑神经,甚至直接制作电子脑。

      可惜这一下,把对面那位人类也休眠了。电子脑一关机,可不就植物人。

      “没想到你居然用移动电脑。”前面的俄国大姐说。

      “超级计算机虽然很好,但他们一断电就是堆废铁。”威廉用一根手指优雅关了电脑,长出一口气,施施然道,“你们把我送回监狱么?”

      佣兵们道:“怎么可能车接车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跟恐怖分子合谋么!”

      威廉愕然:“……难道我自己打车回去?”

      “不然呢?有钱吗?”

      威廉指着自己剃光了的头大吼:“我有个屁!”

      俄国女兵匆匆摸了两百块钱给他,就找个路口把他扔了,扬长而去。

      威廉硬着头皮走进纽约北区法庭监狱。

      他真是打的来的,但穿的囚服早被佣兵们换了身常服,不然他回学校会引起轰动,老师同学们也不会为他开脱而是会积极建言:“毙了那小子!”

      他走进被炸得半边塌陷的大门,还没有人拦他,直到他主动跟一个警卫搭讪:“嗨!我叫威廉·R·罗兹,编号0126,我上午被劫持了,我现在乖乖回来了……遵纪守法……”

      遵纪守法的威廉马上如愿被捕,并享受了暴/恐分子级别的簇拥。

      只是,一踏进收监区的门,狱友们纷纷涌到铁栏杆后围观,从每个角落围观。众人的起哄声逐渐汇成了整齐的喊叫:“威廉!威廉!威廉!——”

      看样子他成越狱传奇了!

      “操/你们妈的!”狱警朝天鸣枪。

      “是个误会是个误会!”威廉朝大家摊开手,“纽约开了家新迪士尼而已,替各位去看了看~”
      他得到了铺天盖地的嘘声和倒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终极营救(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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