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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梦醒 ...

  •   梦中,一间昏暗的石室,室内一张木桌,地上立着两排铁质刑具架,架旁置一个火盆,炭火烧红,烘得上方空气直颤。一男子穿着赤色劲装,翘腿稳坐桌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捆于邢柱之人。
      “呼,呼,呼……”柱上之人发出野兽般低嚎,他通身血污,皮开肉绽,伤痕深可见骨,胸腹几处还被生生剜掉了皮肉,受刑之人两手垂挂,手腕经脉处滚出一缕一缕的鲜血,“滴答,滴滴答——”地上还置着两个接血的铁桶,桶中已接了好些血。
      “你说,你这血何时才会放干?可还要我再上些玩意儿伺候伺候?”说话之人正是宁赤尘,话中带着些嬉笑语气。宁赤尘挑起眉眼望了望低喘之人,故作惊愕道:“哦,我怎么忘了,眼下你不会说话了。年岁愈大脑子愈加不记事儿了。”他踩了踩脚下的软物,正是方才生在那人嘴里的半截舌头。
      受刑之人意志早被消磨殆尽,他知自己将死,不过他宁可立即死去也万般不愿遭此刑罚。
      “你不是善于探听消息么?眼下可探听出我甚么了?”宁赤尘手里拿着剜刀拍了拍受刑人的脸颊,“不如,我告知你如何?”那人反应全无,“怎么又不愿听了?那这耳朵生了有何用,割了吧。”宁赤尘说的极平静,话音刚落,抬手剜下那人左耳,立时鲜血四溅。
      不多时,受刑之人没了鼻息,宁赤尘将手一探,“哼,无趣。”说着,脱下外衫,甩进身旁装有清水的铁桶中,清水登时染红,外衫浮于水面,原是件月白劲装竟生生染成了赤色。宁赤尘瞟了一眼桶中衣衫,抬腿走出暗室,扣下暗扣,信步走出暗道……
      现实中,房外天早就大亮,随从长谷心觉不对,今日大人怎不唤他梳洗了?莫不是深夜里又来了事务摸黑出去了?长谷轻扣房门,房内无人应答,那便是夜里出去了,长谷打着哈欠走回当值室准备睡回笼觉。而房中的宁喆已经通身被汗浸湿,时而朝空中挥手,时而浑身打颤,无论怎么折腾,他始终闭着双眼,深深地陷入梦魇中。
      日上三竿,按理说,今日是自家头儿进宫同皇上禀报消息的日子,可从昨夜到今晨皆不曾见过头儿的身影,坐在屋顶守夜当值的暗卫心中这般想着。
      不多时,宫里派人前来通传,传宁赤尘快些进宫,皇上都等的不耐了。
      不对啊,自昨日起头儿的言行就不对。昨日还说头疼呢,暗卫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院落看看。
      “大人,宫里派人传话了。”房内无声。“大人,大人?”暗卫心下一硬决定推门而入,死就死吧,总好比头儿怪罪自己通传不及来的好。
      暗卫轻声进入房中,环顾外室,无人。忽的他捕捉了微不可查的衣物摩擦发出的声音,他肯定自家的头儿在内室。暗卫小心翼翼的穿过雕花屏风,“大人,宫里派人传话了。”
      只见榻上之人浑身汗湿,面色惨白,眼下发青。
      可不得了!暗卫转身出门告知宫内传话人又通知了其他兄弟,一时间,侍卫总管柯卿也被寻了来。
      柯卿来之时,原本空旷的内室已经挤满了暗卫,众人六神无主,面色凝重。
      “他如何了?”柯卿问。
      一暗卫应道:“昨日里大人称头疼,今晨也未进宫同圣上禀报回复,小的们进来之时,大人便这般闭目躺着,怎么推搡与叫唤都唤不醒。”
      “可请过大夫了?”
      “回柯总管,圣上特请了御医,还在来的路上。”
      柯卿有些烦躁,宁赤尘与他亦是属下亦是友人,眼下这般情况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早年宁赤尘服过百毒散,以毒攻毒,照理是百毒不侵了,故而下毒之言是无稽之谈。宁赤尘又是习武之人,武功高强有内力护体,更不可能患上病痛。可眼下,宁赤尘着实是不省人事,且情况极糟糕。
      不多时,御医来了。
      众人让了道,御医摆开医药箱,坐于床沿,他抬手掀开榻上之人的眼皮,双眼上翻,只剩眼白,御医又把了脉,脉象却是平稳有力,此人体内并无病痛,可为何会有如此表现。御医从来不曾见过这般的症状,他起身叹道:“怪哉,怪哉,老朽悬壶二十五载,从未见过此类情况。”
      暗卫一拥而上,将御医团团围住。“御医大人,大人如何了?”“大人生的什么病?”“大人他……”十八名暗卫,你一言我一语,活像市集里的买菜大娘,吵得很。
      柯卿一阵头痛,“闭嘴!”
      众人安静如鸡。御医也被骇了一跳。
      “失礼了,蔡大人,宁大人如何了?”柯卿敛了面上的躁怒,温声道。
      “宁大人脉象平稳,体内并无病痛啊……只是,只是两眼上翻眼底乌青,怕是,怕是招惹少不该招惹的东西……”
      众人一听,“呵——”倒吸一口凉气。
      “老朽只能开些强健体魄的药,这其他的事,老朽也是无能为力。”
      御医开了药方便匆匆离去,众人连同柯卿眼下是真的不知如何了。
      半晌,一暗卫轻声道:“方才,蔡大人说,说大人招惹了……眼下是不是得寻个道士神婆来?可别叫那东西把大人的魂勾了去。”
      其余暗卫心里一惊,苍天老爷,这日子可过不下去了,要是大人的魂被勾走了,那他们这些个剩下的人便没了主心骨,之后是否还有他们这一旁支的幽冥音兵都难说了。一瞬间,从吃官饭变成了要饭叫花子。不行,不行,得找神婆招魂,道士驱邪。
      “柯总管,我众人皆认为可为大人请个神婆道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柯卿真是没了办法,一群蠢货,爱闹闹去吧,他还需进宫回复圣上。“你们要找便找吧罢。一会儿派人去抓药。”他扫了扫暗卫众人,挑了个眼熟的道:“你,跟我进宫禀报。”
      被挑中的暗卫立时心花怒放,娘亲哎!因祸得福啊!进宫面圣了!若是多去几次,必定飞黄腾达,鹏程万里啊!
      “啪——”柯卿一巴掌拍在那暗卫头上,“做甚么!我让你同我进宫,让你面圣了么!走!”话毕,柯卿抬腿出门。
      被指定的暗卫蔫蔫儿的跟在后头。
      另一面,宁喆深困梦中,他如旁观者又如亲临者,看着原主宁赤尘的前尘往事受着宁赤尘曾受之动荡……
      “我杀了你!!!”一男子批头散发握剑向宁赤尘攻去,宁赤尘嗤笑一声,“你不配。”一面说一面甩出三片金叶飞镖,男子提剑挡掉两片飞镖,又舞一个剑花挡掉第三片金叶飞镖,可他万万不曾想到,那第三片金叶飞镖竟是两片拼合的。“咔啦——”金色小叶子死死钉入男子头部,男子片语未留,直直倒于地上。“我说过,你不配。”宁赤尘露出残忍的笑颜。
      ……
      “宁施主,今日之战,你未必胜券在握。你杀孽太重,放下屠刀,贫僧愿渡你。”说话之人手持一柄锡杖,身着木兰色衫褂,捋着下颌的胡子。
      宁赤尘不屑,“不过一介野妖僧,凭的甚么渡我?就凭你往年醉倒在勾栏婊·子怀里典出去的金刚橛?”
      和尚用锡杖重重砸地,泥地闷声作响,“竖子狂言,贫僧今日叫你有来无回!”说罢,脚尖点地,一个旋身直直向宁赤尘扑来。宁赤尘双手相交,重心后去,一阵沙尘扬起,和尚出杖直捣宁赤尘咽喉,宁赤尘忽的腰下一转,低身堪堪躲过,和尚见势手腕一摇,原是警世醒人的智慧禅物立时弹出一圈利齿尖刀。莫不是说这和尚是野妖僧呢,正经慈悲之人怎会用这般阴毒狠辣的武器,宁赤尘心中更是瞧不上面前与他打斗之人,心想着早些了解此人性命,眼不见心不烦。
      二人过招,招招致死,宁赤尘手握玄铁剑,簌簌两下挑起山石,立时山石崩裂,飞沙走石间和尚出杖挡住袭来的石块,正于此时,宁赤尘飞身越于和尚头顶,左手掏出怀中银质马头佛身金刚橛,灌内里于右手朝和尚头顶拍去。“嘭——”宁赤尘单手倒立于和尚头顶,和尚立时重重跪倒在地,将手死死握住锡杖以防自己全身倒下,“噗——”和尚口吐鲜血,双眸直颤。和尚头顶传来宁赤尘邪性的讥笑:“野妖僧,就凭你这破烂功夫,还欲渡我?痴人说梦,今日我替苍天收你这条妖命。”说罢,宁赤尘手握金刚橛正正刺进和尚胸腔直取心脏。
      ……
      “你!你滥杀无辜朝廷命官!你!你!皇上——”男子还未说完,“轰——”男子被一拳头粗的木棍从口中灌入直穿腹部。
      宁赤尘放开木棍的另一头,看着男子张嘴狰狞的面孔,“终于清静,吵得我头疼。”
      ……
      “宁赤尘,朕不约束你,只要你替朕除掉该死之人,朕保你一世富贵。”
      “嗤,我宁赤尘此生心不系富贵,为你这皇帝办事不过为了报柯卿之恩,你要保,便保他一世富贵罢。”
      “你——”弘德帝气的不轻,可又惮于眼前之人功夫高强,取自己性命如探囊取物。
      宁赤尘转身欲走出大殿,推门之时,宁赤尘又道:“七年,七年之后,宁赤尘与皇家再无干系。”
      ……
      一场一场的杀戮,一次一次的交易,宁喆觉得自己这场梦做得心神麻木,他觉得自己慢慢陷入了黑暗幽深粘稠的澡泽,到最后他周身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是不是这场梦终于要结束了……
      忽的宁喆看到远处亮起一阵红光,他寻光而去……
      “噼啪,噼啪”炭火烧的直旺,一根小指粗的铁棍戳了戳烧废的黑炭,空中立时飘起黑色白色炭屑,执棍男子拿着烧红的铁棍,铁棍滚烫的温度灼烧周边空气,男子走向一少年,少年脸色青白,呼吸微弱。执棍男子蹲下身子饶有意味的打量少年,“赤尘,可别死了,你死了,为师就少了一门趣味啊。”原这说话之人是死于宁赤尘手里的凫焱。
      少年宁赤尘微抬头,俊逸的脸上满是淤青,左眼被打得睁不开,右眼勉强睁着,眸中是强烈的求生意味夹杂着令人惊恐的阴狠。少年薄唇颤着,启唇说道:“凫焱,早晚我会要你狗命。”
      凫焱一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凭你?你不要忘了你所有的功夫是谁教予你的。”他挑眉看了一眼宁赤尘,“你今日之话我可记下了,我这颗脑袋,你有本事便拿去,没有本事……那你乖乖给为师取乐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不愧是我凫焱养的疯狗。”话毕,烧红的铁棍黏上少年的皮肤,“嘶——”白嫩的皮肉立时被融开了一个洞,周边的皮肉被烫的起皱发泡,凫焱见此状也不收手,又用了些力气将铁棍往少年的身体里推了推。宁赤尘死咬着下唇,迫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他颤抖着,僵直地用背抵在墙上。
      “你放心,死不了,为师怎么舍得让你死呢?”说完,凫焱猛地将铁棍从少年皮肉中拔·出来。方才火辣的疼痛处,立时灌入了冰冷的空气,少年皮肉渗出鲜血,虽凫焱伤得不深,但开放的创口似一个闸口,不断有血一阵一阵滚出。
      “记得这般痛感么?可莫要忘了,往后为师要你咬谁你就咬谁,莫在生出甚么可笑的恻隐之心。嗯?”凫焱扯了一件长袍,走到少年宁赤尘身边,温情小心地替他披上,“天冷,别受了风寒。”说着大手搭在宁赤尘肩上,只听“咔哒”一声,宁赤尘左臂无力垂下来。凫焱又拍了拍宁赤尘面颊,“自己接上吧。”话毕,凫焱起身大笑走了,留宁赤尘一人右手抱着左臂,虚弱地呼着气。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宁赤尘边说边奋力爬到一出墙角,他右手将左手抬着,迫使左手手掌抵住墙面,他重重吸了口气,“咔——”
      “呵——”宁喆睁眼,如溺水之人吐出卡在喉咙里的积水,终于结束了这场梦。
      “醒了醒了!大人醒了!”趴在床边的长谷两眼放光,满是惊喜。
      众人鱼贯而入,“哎哟,大人醒了。”“两天多了,终是醒了。”“神婆没白请啊……”一时间,房内聒噪万分,房外传来一阵阵招魂做法的喃喃声。宁喆眨了眨眼,眼前是有凹槽的床顶,呼,谢天谢地,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他头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窗外是暮色沉沉。
      “我,我睡了多久?”宁喆抵着太阳穴,皱着眉问众人。
      长谷此时带着哭腔,“大人已经昏睡了两日有余了,他们说,他们说……”说着又心下怕起来。
      “他们说甚么?”宁喆问。
      其中一暗卫连忙拍拍长谷肩膀,示意长谷别再说下去,自家的头儿最不信甚么牛鬼蛇神,说了反倒叫头儿不悦,自找苦吃。“无事,无事,长谷就是太高兴了,胡言乱语罢了。”
      长谷会意,连忙改口:“大人,小人就是太高兴了。小人眼下去给大人端些清粥,大人两日未进米粮,先喝些清粥垫肚罢。”说完,长谷匆匆小跑出房去了东厨。
      宁喆撑起手肘坐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盯着房内一众暗卫。暗卫们被盯得心里发毛,莫不是头儿昏睡这几日想起我们往日做了些甚么不妥的事?可怖,往日里头儿在众人面前一不说话便是要责罚我们。
      暗卫心中犹若小船翻滚海上,飘摇不定,宁喆心里也平静不到哪里去。不是一共十八个暗卫么?怎么少了两个。他记得这十八个人分成了乐、兵两组,分别取‘幽’字与‘冥’字作为姓氏,“幽”姓的分别叫:幽戈、幽矢、幽剑、幽弩、幽殳、幽钺、幽链、幽戟与幽铳;‘冥’姓的分别叫做:冥钟、冥埙、冥鼓、冥笙、冥笛、冥箫、冥胡、冥琴与冥瑟。
      宁喆心中思考了很多,他已经用了这个叫做宁赤尘的人的身体了,做了这么多梦也大概知道这人的过去,他能回到现代的几率很小,当务之急就是让自己活成宁赤尘的样子,安全的存活在这个世上。
      至此,在这个时代,没有甚么宁喆,只有宁赤尘,他宁喆就是宁赤尘,他是宁赤尘,宁赤尘,他叫宁赤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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