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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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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缭绕佛音靡靡的严家禁闭室内,严碧雾身上的纱裙都没来得及换下便跪在了木板上。没有什么蒲团,整个禁闭室内连个能用软来形容的东西都没有。
跪地上的人百无聊赖,纤细的手指头扣着裙边发呆,然后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木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五小姐,请跪好。”
门口那道刻板的声音传来,身后的窸窣声没了,只余恨恨的低叹,可没等她叹完,那人开口教训了,语气里多了丝威严。
“五小姐若再有动静就要连同六小姐一起再加罚。”
“……”
身后小动作不断的人终于消停了,抽了抽嘴角敢怒不敢言的直起腰跪好。
严碧雾翻了个白眼,跪的笔直的身子抖了抖,恨不得把身后那个严未然痛揍一顿。因为她,自己已经再这里多跪了一个小时了。
门砰的一声被合上,严未然看着右前方那雪白裸背上的蝴蝶骨,眼里意味不明。
“抱歉。”
良久,她才讪讪说道。
因为她的愚蠢和侥幸心理,差点害的妹妹和家人遭殃,而此刻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站出来的,竟是这些年自己暗自与其较劲势同水火的人。严未然说不清此刻心中的心绪是怎样的,只觉得堵得慌。
这声抱歉,从严柔然被接回来的那刻起就欠下了。
年少无知,总觉得这个莫名出现的容貌迤逦的人抢走了她所有的光芒。
知道今晚她出现在休息室后,严未然才发现,柔然的聪慧、坚韧以及沉稳是她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
突来的认知让自小高傲的人觉得身心俱惫,唯有一句抱歉二字,将她心中百转千回难以启齿的感情揉在一起吐了出来。
跪在前面那人纹丝不动,严未然也没设想她会回应自己,便默默的跪好,心中腹诽门外那个‘纪律监督委’真的太过铁面无私。
约莫半小时后,两人身后的门再次被拉开,将室内的静谧打破,严未然下意识的抬手。
“我没违规。”
她惊恐的看向来人,却又愣住了。
门口站着两人,纪律监督委依旧板着脸,可是他身侧却多了个穿黑西装的俊俏男人。
严未然细长的眼眸几乎瞪圆了,这人不是上次在医院看到的跟着柔然的那个小白脸么?他怎么能出现在老宅还……还进了内院?
“六小姐,有客到访。”
“……”
什么情况,为什么平时对他们严家小辈都不苟言笑的人这时候一副恭敬的样子?严未然懵了,扭头看向身前跪着的人。
那人恰好扭头过来,四目相接,继而又撇开。
“起得来么?”
带着金属重感的男低音自门口传来,那黑西装男人似乎想进来,却被身侧人伸手拦住。
“罗先生见谅。”
跨了半步的脚收了回去,黑西装男人盯着那个扶地慢慢站起的人,眼角闪过无奈。
刺痛和酥麻同时朝严碧雾的膝盖袭来,她司空见惯的皱着眉勾着身子朝门口去,脚掌刚跨出门便被人倏地抱了起来。
“你干嘛?”她惊呼,勾住黑西装男子的项颈低喝。
而那人并未理她,目光如炬的看向纪律监督委挑眉。
“现在无需见谅了?”
纪律监督委年约五旬,宽额方面,两道浓眉眉尾上扬不怒自威,严家小辈自小就怕他,他在几人心中的杀伤力不比严老爷子低。
他看着那不大但是眼神压迫力十足的人后摇摇头,面无表情的答了句。
“请便。”
“……”
严碧雾本想着这位赏罚分明刻板保守的老大叔能解救她,谁曾想这人偏不安排理出牌。黑西装男人弯腰伸指将她那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勾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禁闭室。
徒留下若有所思的大叔和仍旧跪在地板上,目瞪口呆的严未然。
罗先生?什么罗什么先生?
能让家里人如此恭敬的什么罗什么先生难道是那个罗?
“你放我下来。”
严碧雾被打横抱着穿过长廊,家里宴会刚结束,不少工作人员都在来回走动着,见两人如此情景都不自觉地侧目接耳,她惯来以威严著名,此刻被如此这般到底是觉得不合宜,便单手敷在面上朝他低语。
抱她的人被她鸵鸟的样子惹笑,轻笑声自胸腔传来,带着调侃。
“你在门口让我让开的时候可不是这架势。”
“……”这个罗凤衔,真记仇。
“那会身不由己。”她给自己辩解,可不想这句话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你现在也身不由己。”罗凤衔借了她的话堵她,怀里人气的语结他这才满意。仿佛在门口时心里的那点怨气都因她气的脸发红而散了,掂了掂手里轻巧的分量,他这才发现严碧雾虽高挑但身骨极纤细,目光所及之处,漂亮的一字型锁骨细成一线。
再往下……
因为她偶有挣扎,抹胸裙早已春光半泄而不自知,他满意的眼神非礼完后砸吧着唇,毫无风度可言。
两人再次离开老宅时,严碧雾已经换到了副驾座,高大的越野车呼啸着穿过花园的主干道驶离了半山别墅。
主楼没开灯的半圆露台上,严定邦看着那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两盏尾灯,深幽的某地神色晦暗不明。
“这是去哪?”
副驾座的人望着车外不停后退的陌生风景疑惑的问道,揉在膝盖上的手也顿住了。
“你觉得那些娱记现在不会继续蹲守?两个不同的男人前后间隔不到两小时,你觉得娱记会怎么写?”开车的人抽空瞟了她一眼,那眼神放佛在关爱智障。“你想帮她我没有意见,但是严小雾,声誉这东西不要随意。”
他说的一本正经,严碧雾听完却笑了。
“声誉这两个字真不想是你会说的话。”他要是在乎这个,倒也先在乎在乎自己如今在圈内的名声吧。她不信他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诟病罗家小公子的,可越是了解越是发现,他并非别人口中的模样。如今又义正言辞的教育她不要随意对待声誉,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前方恰好红灯,近两分钟的红色数字,罗凤衔拉了电子手闸后转眼看她,认真且严肃。
“声誉这东西于我而言不值一文,但你不同。”他知道她心中所想,言语间细白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大拇指蜻蜓点水的刷过那殷红的下唇。
那唇一张一合,出口的话却是凌厉淡漠。
“我有何不同?你很在乎我声誉是否足够好?”
“你声誉如何好坏于我而言同样不值一提,”说话的人轻笑出声,他又凑近了几分,看进那焦糖眸瞳的眼底,那里倒映着他的身影,那里的光宛若细碎的星辰散落在海面,璀璨灵动。“我只是不愿别人因为那些对你指指点点,不愿莫须有的东西累及你受人非议,半点也不行。”
“……”
焦糖瞳孔微缩,罗凤衔轻啄了下手中的柔软后迅速离开,赶着绿灯的第一秒滑出止行线朝夜琅嬅疾驰而去。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大概是突然有了软肋又突然有了铠甲。
你的坚强和软弱,从此有人与共。
严碧雾接到依然电话时是她回长临的第二周,电话里女孩子温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歉意,她说明日她要和叶明理回岭南了,感谢她帮自己在叶家和爷爷面前将此事遮掩过去,感谢她愿意帮她。
“依然,你真的以为爷爷什么都不知道么?”
靠在桌边,严碧雾扶额叹道。
“你可以电话问问严未然,她之前筹备的新戏的那些投资商是不是都撤资了。”爷爷早就安排人和业内打过招呼,严未然将那个人带回老宅起的那刻,她演艺圈的逐梦路就断了。
从前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放她过家家,女孩子总要去做点什么来实现自我价值,尤其是他的孙女。
可这次严未然真的太出格了,叶家是什么人家,他的权威怎可收小辈挑战。
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吸气声,严碧雾揉了揉眉心有些不忍。
“依然,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这次能帮你但下次呢?因为这件事,严未然不出半年必定会被爷爷嫁出去你信么?”
她信么?严依然扪心自问后点头,她怎么会不信呢。大姐、自己都是最好的例子啊,除了柔然。
“说到底我们家被偏爱的只有你,柔然。”
被偏爱?严碧雾嗤笑她的天真。
“哪有无缘无故的被偏爱,你的订婚宴,爷爷带着我四处周旋的场景你忘了?”那晚,她甚至风头盖过了宴会的主角,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否则二婶怎么看她的眼里都是隐忍的薄怒,她的出现,伤及了她两个女儿的前程处境。
有时候人恨人,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严依然捂住出口的哽咽,却捂不住那滚烫的泪珠,她有些愤恨的轻问:“柔然,为什么是我们身在严家?”
显然,这是个好问题,因为严碧雾也无数次在深夜里拷问自己,答案却无从得知。
可面前这个如溺水般的人却不能不给答案,她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她此刻只希望得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非真的追寻什么答案。
“你问这些之前倒不如先问问自己,这些年你过得是什么生活。享受着它给你带了的荣华与尊贵就要付出相应的责任。天下没有免费午餐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总不能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你。”
“而且,到岭南后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叶家不是个简单的家庭,关于叶明理那些捕风捉影的身世传闻不可不信,依然往后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谨小慎微,方能使得万年船。”
她这朵温室里养大的娇花,在遥远的岭南想要安然扎根开放只能靠她自己。鞭长莫及的事,旁人说再多都是徒劳。
电话那段的人大抵是听懂了,吸了吸鼻子后佯装轻松的朝她轻笑。
“柔然,谢谢你,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算了,我可不期望有这么傻的妹妹。”她断然拒绝了娇花的邀约,在心底轻轻的补了句:最重要的,是我再也不想成为严家的人。
这是她压在心底的,从不诉与人的秘密。而秘密,就是你永远都难以言于唇齿。
“柔然,你会有好归宿的,我有预感。”订婚宴上,那个始终追在柔然身上的目光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她想,柔然曾吃过很多苦,若老天公平,定会保她婚姻美满的。
可电话彼端的人对此却不以为然,在她的生命里,婚姻早就成了她坐上高位最后的筹码。
“依然,如果在岭南有棘手的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严碧雾忍了忍,到底是没有忍住交待道,“当然,我希望一辈子都不会接到这样的电话。”
那就代表着她此生,都能安然无虞。
这一生的平安康泰,是多少人的美梦。
“柔然,你放心,今天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管是为了严家还是我爸妈,再不济为了自己我也会坚强的活下去,我不会再跟他见面了。从今天起,严依然只是严家的七姑娘以及叶明理的未婚妻这两个身份。”
电话里的人哽咽着,但语气坚定,严碧雾放心了不少。
“好,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我先挂了,还有公事要处理。”
“好。”
两人说完都未挂电话,最后严碧雾咬咬牙,刚要掐断,却不想那头的人忽地出声喊她。
“柔然,”
“嗯。”
简短的沉默后,依然的嗓音轻柔温暖。
“好好照顾自己,别太辛苦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