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几许奈若何》Racy昔思忆霏

6、清理门户(上)

　　冷汐凝在前，百合跟在她左侧一步之后。
　　百合正暗叹自己运气不好，冷汐凝却突然唤了声：“百合。”
　　“嗯？”意识到自己失态，百合有些自责，她立刻恢复恭敬的语气：“宫主有何吩咐？”
　　“你知道哪些名字里有‘风’字的男子，说来听听。”冷汐凝的动作似是在赏花，可心思却一直在这件事上。
　　“这……”百合有些为难了，宫主今日是怎么了，怎会突然想起问这个？而且她常在幽凝宫，近来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出动她们这几个影卫，她了解的也不多。
　　“无妨，你尽管说便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冷汐凝不禁勾起了唇角。
　　“是。”得了冷汐凝的准，她才细细回想起来。
　　“要说名中有‘风’字的男子，这天下最有名的，莫过于帝都宁王世子云凌风了，他文武双全，足智多谋，长得更是玉树临风，潇洒俊逸，最喜着月白色衣衫，素有‘清风公子’之称，听说若能见他一笑，所有女子都会为之倾倒。不过，他虽是宁王世子，却不喜欢待在帝都，更爱游山玩水……”百合越讲越起劲，冷汐凝却若有所思。
　　“云凌风？凌风？”冷汐凝喃喃念叨这个名字，想想好像不曾查到过有关他在江湖上的事，既然他常在外，为何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
　　“凌风，凌风，凌锋？难道他就是江湖第一大侠凌锋？”冷汐凝突然惊叫出声。
　　“宫主，怎么了？”百合正讲得高兴，忽然听到冷汐凝说什么“第一”什么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汐凝暗暗埋怨自己不够稳重，“好了，你也别说了，听你这样说啊，怕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不过，你这么了解那世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哎呀，宫主，你说什么呢？”百合小脸儿俏红，害羞起来，宫主今日也太喜怒无常了吧，不是心情不好吗？怎么这会儿又开起她的玩笑来了？
　　“哟，害羞啦？看来是真对人家有意思了。”冷汐凝一改平日清冷的姿态，打趣着脸皮一向很薄的百合。
　　被冷汐凝这样一说，百合更是又急又羞，她明明没有那意思，被这样一说倒像是有什么了。
　　“宫主，真的没有。”百合那有苦说不出的模样，逗得汐凝终于笑了，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花园里，甚是悦耳。
　　正巧，木槿带着秀儿经过，秀儿一直低着头。
　　“参见宫主！”木槿首先行礼，然后拉了拉身旁站得笔直的秀儿。
　　“哦，参见宫主！”秀儿有些惊慌地屈膝行礼，这还是她在幽凝宫里第一次遇见汐凝，站起，朝百合微微欠身问好，“百合姐。”
　　百合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挺喜欢秀儿这个丫头的。而且木槿和秀儿的到来正好缓解了她的“危机”。
　　“我正说着让百合带我去看看你，没想到这么巧就在这儿遇上了。”冷汐凝握住了秀儿的手，“你这手怎么变得这么粗糙了？”本来只想握一握，给她一些安全感，缓解她的紧张，没承想这一握竟发现了问题。
　　秀儿赶紧把手往袖里缩了缩，却让冷汐凝越发怀疑起来。
　　拉出她的手，握在手中，看了看那只冰凉的手，才发现她的手背竟有两道细长的血痕，冷汐凝心疼了，这手原本也算是细嫩的，现在竟变得有些像那些饱经沧桑的老妇人的手了，掌中也隐隐有些硬的地方，是生茧了？
　　“谁打你了？”冷汐凝看到那痕迹明显就是鞭子打过的，既惊讶又生气。
　　秀儿低着头不回答，冷汐凝这才注意到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跟皮包骨似的，和那个她刚认识的秀儿简直大相径庭，这样看来她这几日受了许多苦，不知道身上还有多少伤痕。真是个可怜的丫头，不过她现在在幽凝宫里地位低，又是新人，怕是一直都忍着不敢说。
　　“木槿，这是怎么回事？不记得我上次交代的话吗？”冷汐凝的声音冷了几分，这是生气了。
　　“宫主恕罪！木槿原是想按宫主吩咐，前两日让秀儿就去做些轻松活儿的，可那两日木槿正好有事务在身，便将秀儿托付给冰茉了，也将宫主的话一字不落地交代过，谁知今日回来就变成了宫主现在所见的模样。所以属下也正要找宫主禀报此事，谁知在这里遇见了宫主。”木槿立刻下跪，解释缘由，她实在是有些冤枉，而且宫主从没对她发过脾气，今日还是头一次。
　　“哦？”冷汐凝听到这个，轻叹了口气，她是既生气又欣慰，气的是这宫中竟有如此大胆之人，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针对秀儿；欣慰的是这件事与木槿无关，她没有擅作主张，做出不忠不仁之事。
　　“木槿，你先起来吧。”冷汐凝的语气柔和了些，木槿也松了口气，而站在汐凝身后的百合也暗暗庆幸此事与木槿无关，她们四个影卫已经跟了宫主三年多了，感情一向好得不得了，只要一人受罚，其他三人都会心疼的。
　　“谢宫主！”木槿起身，神色还没有完全放松。
　　“百合。”
　　“属下在！”
　　“传我命令，宫中所有人立刻到明汐殿。”冷汐凝异常严肃，看来等不到以后了，今日这宫中的乌烟瘴气就该除一除了。
　　“是。”百合退下，传令去了。她难得看见宫主这般严肃，心想今日这事情闹大了，那些平常狐假虎威的是时候得个教训了。不过她也没想到才两日秀儿就被折磨成这样了，也实在替秀儿感到不平。

　　明汐殿，冷汐凝坐在最高处的白玉宝座上，睿智而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下面站着的一众白衣女子。
　　代宫主菱蕊站在冷汐凝身旁，四大影卫分列宝座下方第一层台阶的两旁。
　　台阶共两层十级，而秀儿面向汐凝，站在第二层台阶第一级的右侧。
　　殿里是死一般的静寂，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冷汐凝不开口，没人敢说话。
　　这是幽凝建宫以来第二次召集众人，第一次是建宫之初，分配职务。除了汐凝、木槿、百合和秀儿，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次是为了什么事。
　　有眼力的人能看出冷汐凝的脸色不大好，料想这次集会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而那些进来不久的人被冷汐凝看得吓到发抖，她们见宫主的次数本来就少，已经很紧张，再被这样看着，又处在这么寂静的环境中，就更害怕了。
　　冷汐凝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这下面站的都是幽凝宫一手培养的，今日却要处置某些人，甚至可能会有人被逐出宫；留下的，就算只是惩罚，恐怕心中也会有怨恨吧，终究是对幽凝宫不利。
　　可是，如果放任不管，不久后，幽凝也必将大乱，这件事的确让她进退两难。
　　须臾，冷汐凝睁开了眼，目光凌厉不再，换上了平素的清冷之色，缓缓开口道：“今日召集众人，也并非有何大事，只是……”突然的停顿，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只是本宫主没想到我不在宫里的时日，竟有人敢违抗命令，公报私仇！”后面四个字被刻意加重了语气，又是让众人一惊，大家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冷汐凝，生怕一个抬头，就会被冷汐凝叫出来。
　　冷汐凝看向秀儿，眼中竟多了两分柔和，“秀儿，你说，是谁欺负你了？”
　　而秀儿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片刻才说出一句：“秀儿不敢。”
　　她虽然是个平民，生活环境也还算得上单纯，但她也知道无论何时、何事，女人之间的斗争都是没有真正的道理与公平可言的，何况她才进幽凝宫，最是会被欺负的时候，她只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冷汐凝这么维护她，反而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了。
　　“唉。”冷汐凝轻叹，秀儿的胆子还小了些，不过这份小心谨慎仍是难得。
　　“好，你不说，就当是给她们一个机会。主动承认的，轻罚；拒不认错的，逐出幽凝宫！”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听得众人呼吸一窒。
　　这事，有这么严重吗？
　　不过半晌，便有一个白衣女子出列，小步跑到殿中间跪下，衣摆处依稀可见有云彩的图案，说道：“冰云知错，求宫主恕罪！”不安的神情暴露了她此刻的心虚。
　　冷汐凝微微点头，这个丫头是她比较中意的一个，能主动承认也算她有勇气了。不过汐凝本以为这件事只与冰茉或者膳房的其他人有关，没想到竟还牵涉到另外的人。
　　“哦？那你说说如何错了？”
　　这件事的缘由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无非是秀儿受了欺负，冷汐凝要帮她出气罢了。其实很多刚进来的新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而大家也都认为冷汐凝知道，既然她没提过，众人也就当她是默认了。只是没想到这次会闹得这么严重，大家不禁又对秀儿的来历多了几分疑惑。
　　而冷汐凝这么问，就是想让冰云将整件事如实供述出来，这样她才能真正了解前因后果，也才好处理。
　　“我……我不该嫉妒秀儿受宫主宠爱，在宫主不在幽凝宫的期间，打骂她，逼她做苦工。”冰云低着头，怯怯的说着，生怕惹怒了汐凝，会被逐出宫。
　　听到这样的答案，冷汐凝眯了眯眼，和她的猜测差不多，可是……
　　“是吗？当真如此？”冷汐凝的话尾调上扬，听着有些说不出的诡异，让冰云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你如今也不过是个浣纱房的管事丫头，秀儿好像不在你的管理范围之内吧？况且我想你还没这个胆子敢擅离职守，自作主张打骂秀儿。尤其，这违抗了我的命令！”冰云保护姐妹，想一人承担罪责，本意无错，可这是包庇，冷汐凝绝不纵容。
　　“这……”冰云显得为难了。
　　“还不快从实招来！”手掌打在扶手上，声音震耳欲聋，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其实冷汐凝并不想这样，如果她们都能主动说出实情，她也没必要发这么大火，用这样的方式来震慑她们。毕竟她平常在众人面前都是保持一贯的清冷，波澜不惊，从没表现出这么大的情绪反应，因为在江湖上，最重要的就是伪装，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才能避免被敌人抓住软肋，进而以此威胁。
　　可是这次是着实让她生气了，看来今日真的有必要清理门户了。
　　不过冰云只是一直跪着，低着头，再没有半句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