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项之凶》纱和

2、折断的胫骨

　　下午三点，正是艳阳高照、工作初显疲态的时刻。
　　杭州市公安局武林分局接到报案，报案人称在芦苇田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支队长赵毅夫一个激灵，立即带人驱车赶往现场。

　　赵毅夫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抽了支烟，他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唯独开车却让他人代劳。自从许多年前的那件事以后，他的右腿一直隐隐作痛，踩油门的时候，都忍不住发抖，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一个车里坐着的，都是他这些年精挑细选的下属——
　　车技一流的弯道赛车手邹祥瑞、有着过目不忘能力的小鲜肉姜旭民、热衷于推理漫画的小矮子智开智多星、人高体壮当苦力刚刚好的莽夫王强，以及局里唯一一朵警花陈萌。
　　赵毅夫差点忘了一个事儿，“萌萌，法医鉴定中心那边通知一下。”
　　“啊？”陈萌突然被点名，支支吾吾地说，“支队长……我才刚实习没多久，没有他们的电话号码。”
　　“平时都不知道存一下。你知不知道，维护同事间的关系也是一门非常重要的学科。大学里可不会教给你，只能在现实生活中学。”赵毅夫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只智能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喂，我是赵毅夫……”
　　王强凑过去对警花说道：“萌萌你别挂在心上，老大就是想让你替我们熟络熟络同事。毕竟，鉴定中心那边也都是大光棍。”
　　陈萌眨了眨懵懂的眼睛，算是了解了。
　　“……对对，我们先过去了。我让智开给你们导个航，我们二十分钟后案发现场见。”赵毅夫挂下电话。
　　智开除了脑子灵活，对电子科技产品也很了解，手机电脑都玩得很溜，当下给群里的同事发去了定位图。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赵毅夫的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邹，再开快点。”
　　“好嘞！”邹祥瑞拉响警笛。只见，脸上刻着“警察POLICE”字样的白色SUV，像脱缰的野马，冲向未知的远方。

　　报案人是居住在这一带的农户。
　　据他说，这一带淤泥很多、芦苇疯长，很久也没有打理过，就让它这么淤着。土质不好种植，也很少有游客。据说政府会把这一带划进旅游区。可也只是听说，至今没有什么动静。
　　在赵毅夫经历过的凶杀案件侦破经验中，也有过这种在杳无人烟、人迹罕至的地方发现尸体的情况。
　　他最先来到尸体旁，屈膝蹲着打量尸体。
　　恐怖的骸骨，部分部位覆盖着布片，依稀还看得出是件衣服，只是衣服的颜色，也难以分辨。
　　法医只比他们晚到了五分钟。他们来了两个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
　　现场已经拉了警戒线，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警戒线外窃窃私语。
　　赵毅夫看到他们拿起手机拍照，走过去大声“礼貌”地警告道：“不许拍照啊不许拍照。谁让我发现私存照片，立即收缴手机，由警方删除后才能归还。”
　　几个围观的人迫于他的威严，把手机收了起来。
　　“现在的警察都这么凶。”
　　赵毅夫懒得废话，挥了挥手，陈萌立即上前协调：“大家配合一下、配合一下我们。”
　　小鲜肉姜旭民一米八四的个子和匀称的肌肉在人群中特别的扎眼。
　　他来到赵毅夫身边，说道：“赵队，这里一片荒芜，最近的农居离这里也有一公里左右，所以可以推断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废话。”赵毅夫掐灭手中的烟，“都烂没了，只剩下一堆白骨，一天天风吹日晒的，就算有证据也早没了。只恨为什么尸体到现在才被人发现。只能拿衣服回局里检验一下。”
　　“赵队！赵队！有发现。”

　　沉默寡言的法医同事，只有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才把口罩摘下来。
　　“我们初步认定这里为抛尸现场。死者为女性，年龄在二十二岁左右，全身几乎完好，仅有一处开放性损伤，位置在右腿胫骨位置，刀口很深且呈半弧状。但不致死。致死原因还要进一步检测……”
　　赵毅夫的脑中“嗡”得一声，似乎有什么炸响。
　　右腿胫骨的半弧状切口……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一行字。
　　他的小腿仿佛又开始痛了。
　　看他表情不对劲，嘴巴微动却没有声音，几个警员都面面相觑。
　　赵毅夫不会忘记，十三年前，为了追踪一个连环杀手，两人正面交锋的雨夜。但不同的是，当时两人正面对面。对方就是这样用一把特制的农具，割开了自己的右小腿。
　　那一双阴厉的眼睛，是何等的变态。
　　他的脚筋差一点就断了。在那时更是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如果不是最后自己的同事赶到，凶手迫于压力选择转身逃跑，或许迎接他的将是绝对的死亡。
　　但是，可惜的是，赵毅夫自始至终，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智开听到法医这么说，当即分析道：“能造成半弧状切口的凶器……是镰刀吗？但是为什么镰刀是切在死者右腿胫骨位置。”
　　陈萌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话，插嘴道：“等等，你们说的胫骨是什么？”
　　法医同事耐心对她解释道：“胫骨是人体中众多不同形状大小的骨头中的一种。位置是在你的小腿内侧，起到支撑体重的作用，对人体来说非常重要。我们平时跑步、运动，都要靠这一块骨头。”
　　陈萌一点就透：“就是说，一旦这块骨头被切开，人就无法站立了，更别说跑跳了。”
　　智开道：“我们可以假定，死者在躲避凶手过程中，凶手不断在身后驱赶着死者，凶手速度很快，一下就追上了死者，用特制的凶器，从后方，割开死者的小腿，因此重创了死者，位置正好是在右腿胫骨位置，造成骨折……”
　　他握拳锤击在左掌上：“我知道了，这个凶手一定是左撇子。”
　　“……死者失去了行动能力，再加上恐惧和失血，很快陷入了昏迷。然而残忍的凶手并没有立即杀死她，而是将她拖至犯案地点，进行□□、囚禁，甚至，奸尸。最终在满足杀人欲望之后，进行抛尸。”
　　在智开的假想分析过程中，支队长赵毅夫自始至终未有言语。
　　姜旭民看了看自家队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作案特征，和多年前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十分相像。”
　　众人俱是一震。
　　姜旭民道：“我也是偶然翻看过档案室的一本卷宗才知道的。当时经手这个案子的警员正是……赵队长。”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支队长赵毅夫身上。
　　赵毅夫期间没有插嘴一句话，只等他们几人说完，才湮灭了手中的烟。
　　“推理很不错。可惜现在还不能轻易下结论。手法相似也不能说明是同一个人。并案处理的话，也要等市局的专家们一起开个座谈会，讨论之后才能决定。”
　　这下，所有人都闭了嘴。
　　两位法医同事硬邦邦地说了句“证物请拿到我们鉴定中心进行化验”，就原路返回了。
　　赵毅夫看了差不多了，指了两个人去走访群众，又指了两个人，一起帮忙抬一下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