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qingqing

8、第 8 章

　　天坛医院在北京的南中轴线上，靠近着天坛公园。别看医院的外表毫不起眼，硬件甚至有些陈旧，这里却是北京的高干医院，集中了全国最好的医疗资源。无香在朱萍那里问到了成宇的病房号，犹豫了好多天才决定去医院看一看——普通朋友，看一眼也是应当的吧？如果遇到他未婚妻，那就礼貌的问好，客套几句走掉好了。
　　无香惴惴不安地拎着鲜花和水果按图索骥找到了骨科特需病房。门口的小护士看到探头探脑的无香便叫住她：“您找谁？”
　　“308病房。”
　　“走到头右拐左手第一间。”小护士说话带了北京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无香顺着指示走到尽头右拐，迎面遇见两个在走廊低声交谈的女人，一个穿着仔裤靴子的时尚女孩子，一个是穿着套装的中年女人，看神态就知道是母女。母亲低声叮嘱女儿：“你也别整天盯着，身体那里吃得消？他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妈我不累，昨天回去睡过了。我不希望成宇醒来看不见我。”
　　无香呆住了，她设想的各种环节中并没预料到会在病房外和对方遭遇，而且还有对方的妈妈！母女俩看见无香，先是往边上让了让，见她不过去不禁有些疑惑：“小姐，您找谁？”
　　无香急中生智：“请问这里是408么？”
　　“408在楼上，这里是三楼。”女孩子微笑着回答，“前边就有楼梯，上去就是了。”
　　“好的，谢谢！”无香尽量维持着一个得体的笑容，落荒而逃。好吧，既然她们也说没事了，那就应该真的没事了。这个女孩子，看得出来很爱成宇。既然这样，自己还是离得远远的吧。无香想到这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如释重负。

　　“成宇没事了，已经送到了天坛医院。”趁着在茶餐厅吃饭的工夫，无香对着雷锋卢坤履行告知义务。卢坤好笑的看着无香的脸色，那上面明目张胆地写着“我吃瘪了”四个大字。
　　“我猜猜看，你去医院看他了？”他饶有兴致。
　　“恩。”
　　“你们俩抱头痛哭，被他未婚妻撞到了？”
　　“你怎么这么猥琐啊！”无香怒——好歹我算是你的女朋友吧？笑这么开心干什么？
　　“猜错了啊？”她生气的样子真好玩，“那就是没见到，被人家轰出来了？”
　　“也不是，是我自己走了。”无香闷闷的。
　　“看你的情绪不是失恋的状态啊！”
　　无香瞪着他半天，慢慢地起身离开。
　　“哎，怎么了？”卢坤赶紧抽出几张一百扔在桌上追了出去。
　　无香猛地站住，卢坤差点撞到她身上，赶紧刹车，却看到她的眼睛溢着波光。无香深吸了口气：“我想有些事情应该和你说清楚。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算是什么关系，也许你要说是普通朋友吧。没关系，我不会当真的。我想，你的行为让我误会了。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卢坤有霎那的狼狈——还是伤了她了，虽然自己不觉得这算什么，但是也许对这个有些单纯固执的女孩子来说，有点过了吧？他拿出手绢：“鼻涕都出来了，真难看！”
　　无香怒目而视。 “好吧，我错了，以后不乱开玩笑了，陛下宽恕臣这一次吧？”卢坤皱眉叹息。
　　无香很努力地想保持自己的气节，可是无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生他的气——他在低声下气哄她呢！这样就让她心中小鹿乱撞了！“我不喜欢！”无香用手绢捂着鼻子，瓮声瓮气。
　　这么容易就搞定了？卢坤有些遗憾——自己还有一整套的手腕没使出来呢！小女孩子就是没什么挑战性。“不生气了？”
　　无香摇头：“还生气。”
　　“那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卢坤拉着她的手开车到了王府井。无香都不记得上次来王府井是什么时候了，这里简直就是北京外地人的专利。卢坤带着她到了一处广场上：“坐这个！”
　　无香仰头看着高耸的两个支架：“蹦极？”
　　“是啊，玩儿过了就没有烦恼了。”
　　“不不不不不，”无香象只布谷鸟，“你坐吧，我给你加油。”
　　“不行，要做我女朋友就一定要听话。”他强拉着她坐上了座椅。幸好是两人的，无香死死得抓住卢坤的胳膊。下面一声喊：“开始！”一股猛的冲力将两人弹向高空，然后从最高点骤然落下。一瞬间的失重，完全失去了所有的依托，无香惊恐地高声尖叫。椅子弹到低部，重新被弹力扔到半空，再次失重下落。无香一次次尖叫，每次下降都在祈祷这是最后一次，可是该死的弹力还是将椅子送上半空......下了蹦极的椅子，无香差点摔倒在地上。
　　卢坤笑着一把拉住她：“好玩吧？”
　　“好玩个屁！”无香怒到淑女风度一脚踢到街边，“疯子才喜欢玩儿！”
　　“这是骂我呢！”卢坤揽住她，帮助她站稳。“不觉得喊两声心里畅快很多？”
　　“我喊了？”
　　“是啊，故宫的警卫都要出动了。”
　　似乎，心里面确实畅快了许多。“变态！”无香喃喃自语，不是是在骂卢坤还是骂自己。
　　“能走么？”车子停在东方新天地底下，走过去还有一战地儿。
　　“走不了，你背我！”无香耍无赖。
　　卢坤微微侧下身子。
　　他真的答应了？开玩笑而已嘛！
　　“来吧，不来我后悔了啊！”
　　无香不假思索一跃跳上卢坤的后背。王府井人来人往，行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俩。无香将脸轻轻贴在他宽阔的后背——那样张扬的，向着万人宣称他和她的归属......

　　快到东方新天地的附近，因为车行和人流混杂，双方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卢坤停住了脚步。无香起先还以为是等过马路的绿灯，却发现别人都过去了，卢坤依然站在原地。无香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哇，宾利！有钱人啊！”无香看着只在展会上见过的黑色豪华车慢慢滑过眼前。“比你还有钱，对不对？”她嬉笑着问卢坤，却看见他面沉如水，紧紧盯着那两车。她疑惑的扭过头去，漆黑的车窗里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她分明可以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射过来，笼罩了卢坤和卢坤后背上的她，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即便是流水一般的喧闹依然不能消解分毫。
　　车里的人注视着这两个年轻人，高大挺拔的卢坤背着一脸天真笑意的无香——这个女孩子，似乎很正常呢！他们俩，象金童玉女！
　　“小高，查查这个女孩子！”他静静的吩咐。

　　星光的合同，通过裴老板亲自出马，已经到了完善合同细节的环节，双方会见她依然要敬陪末座，其余的就是高层的事儿了。公司对于能够拿到这个代理显然很满意，大老板还在大会上表扬了他们二部。虽然没有点名，谁都知道表扬二部就是表扬了裴老板，表扬了曲无香。齐宁笑着恭喜无香：“很厉害啊！刚进公司就拿个大单子，发了奖金要请客哦！”办公室其他同事也凑趣。
　　“我哪里厉害啊，是裴老板搞定的啦！”无香实话实说。
　　“能让裴老板出马就是本事啊！我们就是求他给个相片震震场子他也不肯啊！”刘功语带机锋。
　　“那是因为你太强了嘛，裴老板自卑啊！”无香装傻打哈哈。
　　“请客请客，别的以后再谈！”纪辉继续起哄。
　　“要是这次有什么奖金，我全部拿出来做活动经费，大家说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怎么样？”
　　齐宁拦住大家：“别过火了啊，欺负小姑娘！”
　　“齐姐，我说真心话呢！”无香笑，“一个单子算什么啊？我刚刚进公司，什么也不懂，做成什么事情还不是前辈们照顾！哥哥姐姐以后多帮我，比什么都值钱呢！”
　　裴建军在办公室里听着外面的热闹，轻轻一笑——这女孩子虽然单纯，并不傻啊！只是缺乏历练而已。难怪大老板交代要多让她锻炼呢！不过，这女孩子进公司好象没什么后台啊！自己是开会去晚了捡了个没人要的狗剩儿。怎么又入了大老板的法眼了？

　　工作一下子多了起来，似乎公司突然发现无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无香困惑不已。自己虽然工作兢兢业业，应该是个挺称职的包身工，但是和公司其他的青年销售才俊们相比，那距离无香基本上只能够跟在后面吃灰——毕竟经验是无法速成的。所以当裴老板又一次笑眯眯的拿来一个单子交给无香的时候，无香有点下盘不稳。“老板，我已经每天加班到十点多，周末无休了唉！这个单子你交给别人做吧！”
　　裴老板勾勾手指：“这个单子是人家主动找上门而来跟我们谈的，差不多白送，而且金额挺大，你自己看看。”
　　无香看了看，原来是著名的电器连锁店千叶要从他们这里进货。千叶是国内几家零售龙头之一，虽然是民营，但是资金实力雄厚，近几年扩张的很厉害，足迹遍布零售，制造，并且在成功上市之后开始进军能源和房地产。董事长两兄弟是中国胡润榜上的常客。
　　“千叶不是有固定供货商吗？”无香不禁纳闷。
　　“可能合作出了问题吧，我正找人打听。”
　　“不是什么骗局吧？”
　　“看他们提供的合同草稿，似乎没什么可以坑我们的地方。”裴建军挠挠头，也觉得诡异。
　　无香心里打鼓：“这么复杂的单子，老板你还是交给别的有经验的人去处理吧。”
　　裴建军一拍桌子：“这才是整件事情最诡异的地方啊！人家指定你去谈！”
　　无香懵了。
　　“喂，我说姐姐，你到底什么来头啊？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呢？你说明白了我也好伺候啊，别回头怎么死得我都不知道！”裴建军有些恼怒——这个女孩子，居然这么深藏不露？自己还以为她是小白兔，合着自己才是被耍的驴子？
　　无香瞠目结舌：“我，我也不知道啊！”从来没见过裴老板发这么大的脾气，无香一阵委屈从鼻子里泛上来，眼眶泛起了晶光。裴建军瞪着眼前这个受惊吓了的大眼睛小鹿，一幅被大灰狼欺负了的样子，居然有些犯罪感——看样子她真的不知道？她的档案里写着，籍贯湖南湘潭，父母都是湘潭大学的老师。虽然算是名校，可是一个外地高校的老师在北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你家有什么亲戚朋友，是在北京呼风唤雨的？”
　　“没有啊！”无香很无辜的摇头——有的话我还在这里打工？
　　“那你......”一道闪电划过裴建军迟钝的心灵，“你交男朋友了？傍上豪门了？”
　　“啊？”无香呆若木鸡——卢坤，是豪门之子？好像很像哎，开好车，白天睡觉晚上出门，从来不缺钱的样子......
　　裴建军一看她的反应就立刻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放心的拍拍无香的肩：“这样啊！哈哈，我说你也不是那么多鬼心眼的人嘛！既然这样这个合同就是送给你的啦，不会有问题。有机会介绍我跟你家公子见个面啊，我把我小妹把把关！”一边说一边亲切地将无香送出了办公室。

　　公司为和星光的签约组织了盛大的签约仪式，董事长兼总裁亲自出席——高规格的原因，在于星光并不是单纯的音响制造商，而是台湾本地发展起来的跨国大机构，音响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星光从娱乐业起家，与台湾的□□和政坛都有暧昧的关系，董事长叶选政来北京都是高层领导接见。中原虽然是大公司，叶小姐亲自驾临的仪式，自然要请集团董事长对等出席。
　　无香因为直接负责星光的单子，又曾经接待过，因此这次也被拉去跑后勤，连轴转了一个多星期，基本没时间睡觉。好在叶小姐蜻蜓点水，来了三天就走了。要是呆得久一点，无香估计会累得报废。
　　卢坤也忙，十天半月没见到他的人影了，往往两三天才一个电话或者一条短信。无香一直想找他问问千叶的事情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等到周末，卢坤终于有空了，约了星期六一起吃晚饭——相当于卢坤时间的早茶。
　　11月初的天气，温度已经很低，暖气尚未开通，正是北京最难熬的季节。无香见卢坤这么忙，便买了好几本煲汤的书要学广东人煲汤。选了半天定了猪骨海参汤，从星期五晚上就折腾发海参，第二天一早起来，先文火熬高汤，再按照书本指示配好料，炖海参猪骨。无香从小到大不进厨房，从来对于“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可是当她拿一本书躺在沙发里，耳中听着厨房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鼻端围绕着引人垂涎的香味，心里竟是那样的甜蜜安宁，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美得冒泡”——厄，作厨娘也会美得冒泡么？
　　接到卢坤电话的时候，老汤刚刚好。无香跳着过去接起电话：“才起来啊！猪都要向你学习！”
　　“想吃什么，我来接你。”
　　”如果你对我有信心，不妨来我家试试我的手艺？不过我是第一次下厨房啊！”
　　卢坤笑，“我很饿啊，三个小时之内能吃到东西么？要不我在你家旁边的肯德基打个包？”
　　“污辱我！拿我的手艺和垃圾食品比！”
　　“要赶上垃圾食品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啊！你好好努力，我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无香哼着歌跳回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