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qingqing

7、第 7 章

　　睡得好累，无香梦见自己在一个全黑的地方，黑到看不见自己的手脚，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她努力的睁大眼睛，还是不能捕捉到一点点的光亮。胸很闷，透不过气来。她艰难的喘息着，用尽力气，可使肺叶总是在一半的地方停顿下来，那呼吸无法深入到胸腔深处，浅浅的浮在嗓子眼儿，让无香想起四个字——气若游丝。她想出声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她摸索着前行，因为看不见，每一步走过都似乎命悬一线。她似乎知道自己在做恶梦，在心里告诉自己：醒来，醒来就好了。可是同时又更深地堕入到黑暗里，仿佛那黑暗才是永恒。
　　遥远的，似乎有微弱的声音：“无香！无香！”若即若离，却一下子深入无香的脑海。“成宇！”是成宇的声音，没错的！她用力喊：“成宇，你在哪里？”那声音消散在胸腔里，并没能传出体外。她不顾黑暗，循着声音的方向快步往前走：“成宇！”
　　“无香！”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变得清晰，似乎她无论怎么努力也没有用。无香快哭了——成宇，成宇，你来救我！
　　“无香！无香！快迟到了！”有人在轻轻地摇晃她，那呼唤也近在耳边。无香从噩梦中蓦得回到现实，晨光依稀中看到卢坤疲倦的脸。她动一动身子，脖子和后背无一处不酸痛无比——自己居然在他车上睡了一夜？难怪会做恶梦！她看看衣衫整齐的卢坤：“你没睡？为什么不叫醒我？”无香揉着僵硬的脖子。
　　“你喝醉了，叫你也叫不醒。”他看着刚刚睡醒的她，表情还有些呆滞，脸红扑扑的，小猪一样。他忍不住笑。
　　“刚才你一直在叫我？”见鬼，居然在梦中当成了成宇的声音！
　　“我去买了点豆浆油条，你在路上吃，我送你去办公室。”卢坤从副驾座位上拿了一个塑料袋。无香这才留意到满车的香味，还热气腾腾的。卢坤发动了车子，无香爬到副驾座位坐好，一边吃早餐。吃了两口才发现忘记卢坤了：“你不吃么？”
　　“我开车，一会儿再吃。”
　　无香拿出另一杯豆浆，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智能机器人，听从你的一切指令。”
　　卢坤笑着喝一口：“包子！”无香把豆浆插入杯架，翻出小包子塞到他的嘴里。他嚼两口，接着吩咐：“豆浆！”“纸巾！”“湿的！”看无香手足无措四处乱翻，卢坤忍不住大笑：“翻乱了要原样收拾好！”无香将打开的湿纸巾恶狠狠的贴在他的嘴上，使劲地蹂躏了一下他薄薄的嘴唇。卢坤趁她不备，在她的手上飞快的吻一下。无香呀得叫一声，手飞快得缩了回去，满脸通红。

　　齐宁又一次见识了无香表演一整天的神游太虚——这个女孩子，明显就是恋爱了嘛！齐宁有些好笑，这样的魂不守舍，是年轻的特权吧？好羡慕。她用力敲敲桌子：“曲无香，裴老板叫你！”
　　“哦，谁叫我？”无香蓦得回神……

　　晚上在家，上了msn四处游荡，和乱七八糟的人聊天，突然注意到成宇的头像是灰的。无香看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多了，成宇这样的宅男应该不会还在外面游荡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放心，便拨了他的手机，那边传来自动应答：“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睡了？好像早了点。无香摇摇头决定不管，既然人家要结婚了，自然会有人关心，自己起什么哄啊？

　　卢坤的表现改进了很多，每天都会有短信或者电话。虽然没时间见面，两个人的距离倒更似乎近了。好几次无香想曲里拐弯地问他从事什么职业，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何人等等，却怕触犯了他的忌讳——直觉吧，问这些会让他不快。算了，他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了也白搭——无香习惯性地龟缩了。
　　让无香越来越牵挂的人，倒是成宇。起先无香并不太介意在msn上见不到成宇。但是一连好几天，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都不在线，打电话总是不在服务区或者关机。无香开始有各种各样的猜想——为了和她划清界限所以换了手机，把她拉进msn的黑名单了？好像他俩的关系被甩的是她哎，成宇没必要这么大气性吧？那么出事了？交通事故？不会吧？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话虽这样说，无香还是翻出了成宇的办公室电话。
　　“成宇啊？他出差了，去了巴基斯坦。”
　　“那边地震了，我们也和他失去联系了。”
　　“您是他什么人啊？”
　　“那边使馆在尽力寻找，我们也无能为力。”
　　“好的，有消息我们会通知您的。”
　　无香呆呆的挂掉电话。这几天电视上铺天盖地的巴基斯坦地震，房屋倒塌，几十万人无家可归，她从来没想过会和自己的生活发生交集。失踪三天了，如果没有遇险应该早就和使馆联系了吧？无香觉得似乎有虚脱的感觉，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紧，却无能为力。傻傻的，她居然拨通了卢坤的电话，仿佛他是她的上帝。
　　“想我了？”电话那头是卢坤慵懒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无香一怔，她给卢坤打电话做什么？让他去帮她找前男友？
　　“没什么，”她顿一下，“没什么。我拨错了。”
　　她语气的暗淡让他想忽视都不可能。“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即便我不能帮你，至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他温柔地。
　　“我第一次见到你，”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的声音魅惑着，无香有了倾诉的欲望，“那是去和成宇约会。他是我的初恋男友，却要和别人结婚了。”
　　“你在为这个难过？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他的声音里居然没有一点点吃醋的味道，只是兄长一样的劝解和责备。
　　“不是。”无香吸口气，“他失踪了，在巴基斯坦。”
　　“哦！”那边沉默了片刻，“你还爱他？”
　　“我不知道。只是他如果有意外，我会很难过很难过。”无香开始啜泣，数日担忧累积起来的压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怎么去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卢坤喃喃地骂。要是美国，欧洲，都可以找到熟人想办法打听消息，那个地方……
　　“谢谢你，我知道这事儿你没办法，有人听我说就已经好很多。”无香瓮着鼻子。
　　“吉人天相，你别胡思乱想了。心情不好晚上泡个澡早点睡。”
　　“好的。”无香挂了电话，心中更加惶惑。

　　一夜无眠，好在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无香在床上烙饼一样翻到窗帘后透出白光才沉沉睡去。睡得正香呢，突然梦见办公楼起火，警笛长鸣，一下吓醒了，原来是手机，卢坤的电话。无香看看时间，上午十一点。
　　“喂！”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倦怠。
　　“没吵你睡觉吧？”
　　“呃，没有。你今天起这么早？”
　　“谁都跟你一样好福气么？”笑意中带了揶揄——我还以为你满腹心事呢！无香听出弦外之音，却不知如何分辨，总不好跟他说，我为另外一个男人一夜无眠刚刚才睡下？
　　“我找人问了□□堡的使馆，目前还没有成宇的消息。”
　　“啊？”无香既感动又感伤——他居然这么上心？
　　这个傻姑娘！卢坤心里想，你不知道你前男友的未婚妻是谁吧？哪儿还用得着你操心？“你放心吧，成宇的情况比较特殊，使馆正在调集各种关系全力寻找。如果他们都找不到，那么上帝也没办法了。”
　　“哦。你吃饭了么？”一天没吃饭，无香觉得有点饿了。
　　“我还没睡呢，你吃夜宵的时候再找我！”卢坤挂断了电话。
　　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样呢？似乎时而是滚烫的火炉，靠近了会被融化吞噬；时而又是温暖的茶杯，冬天里握着，并不想真的喝，只是这温度，让人留恋，让人沉迷。

　　裴老板办公室里的咖啡味道越来越纯正了——可见一个聪明人，只要肯用心，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包括品位。裴老板给无香冲一杯咖啡，看着无香的表情，面露得色：“这个地道吧？”
　　“反正我这个层次已经挑剔不出来什么了。”无香笑。
　　“你说，如果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我都一学就会，那是多么孤独的境界啊！”裴老板由衷地发出感慨，无香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赶紧用手捂住，不过还是星星点点溅到了衣服和地毯上，狼狈不堪。
　　裴老板惋惜的摇着头：“我说你是个可造之才吧，人聪明，工作拼命，可是对老板的顾影自怜居然这样的反应，真是不给面子。”
　　无香知道他素来没有架子，倒也不怕他：“老板这么伟大，帮我搞定星光啊！”
　　“搞定星光你就可以无条件崇拜我了吗？”
　　“是啊！”无香忍着笑，很认真地点头。
　　“那你怎么表达你的崇拜呢？”
　　“唯你的马首是瞻，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裴老板差点冲口而出：“那你……”跳个脱衣舞给我看看——后面几个字硬生生在牙齿前刹住了车——开玩笑和性骚扰还是有区别的，这点分寸不知道就没法当老板了。“那这个地毯交给你拿去干洗了。”
　　“啊？”好几百？更糟糕的是，看裴老板的样子似乎真的对星光胸有成竹。“老板你坑我？”
　　“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么？”裴老板很肃穆，“你孟师兄的调动黄了，台湾方面派了叶小姐的心腹出任上海公司经理。”
　　“那孟经理不是靠边站了？对我们不是好事儿啊！”
　　“老臣子嘛，那里那么容易一脚踢开的？总要安抚下的。老孟在星光也不是没有后台，他是叶静初的哥哥叶静思的人。叶静思企图在星光扩张势力，显然没成功，好像还是叶静初在老爷子跟前更能说话。”
　　“那也不见得这个单子会给我们啊！叶静初不想拿去上海做么？”
　　“好像不想。”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不是她爹也不是她老公。”无香无语，至于这么粗俗么？
　　“你再去你师兄那里多晃晃，巩固一下情感投资。这个单子如果成功，你在公司可是一炮打响啊！”
　　“可是我觉得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无香有些垂头丧气——好像是人家内部斗争的结果啊！她是个摘桃派。
　　“有什么区别？你以为每个单子都是业务员靠能力和人品得来的？”裴老板对无香的幼稚不屑一顾，“约他出来玩儿，跟他具体谈谈提成的问题。”
　　“我们，没有那么熟。”无香有些窘迫。
　　“那你约他出来唱歌，我和他谈谈！”裴老板叹口气。无香吐了吐舌头，转身出门。裴建军靠在椅子背上伸了个懒腰——这个单子真累。要不是他一眼看出老孟这个色鬼喜欢清纯的，那里至于非把个小朋友推上前线，自己还要跟在后面换尿片擦屁股？日本人真TMD变态！连带去过日本的中国人也变态！裴建军愤愤的。

　　MSN上成宇的头像依然会着。无香在网上查找所有与地震有关的消息，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已经7天了，她已经有些麻木——都是命吧！
　　MSN上朱萍的头像亮了：“无香，爆炸性消息！”
　　“什么啊？”无香漫无情绪。
　　“你的老相好出事了！”
　　无香略微有些愤怒：“很值得高兴么？这样子说话？”
　　朱萍愣了一下：“你吃炮仗了？”
　　“算了，不想说这事儿。”无香知道话说过分了，却不愿意回转，仿佛把怒气发泄到了朱萍头上就对成宇有所帮助似的。
　　“你不打算去看他？”朱萍从来都有小强的精神，心理素质极好——当然，这一面只对无香展示。
　　“去巴基斯坦？”无香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好像似乎也许应该试一试？好歹心安啊！
　　“想哪儿去了啊？他在天坛医院啊！”朱萍被无香绕晕了。
　　无香立刻拿起手机；“他在天坛医院？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跟你说我同事和他未婚妻是朋友嘛！大前天在废墟里找到的，在当地医院做了一些治疗，昨天飞回北京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他，没有生命危险吧？”无香的声音都颤抖了。
　　“命大呀！说是幸亏那里的房子太差了，废墟不封闭，空气能够流通，又是雨季可以喝雨水。他就是腿骨骨折了，别的没大事。”
　　无香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先是啜泣，然后是放声大哭。朱萍慌了：“哎你干嘛呀！人没事啊！”
　　无香哭了好一会儿，心里舒服多了。朱萍默默地听着她宣泄，末了说一句：“要不是见过卢坤，我会以为你对成宇贼心不死呢！”
　　“好朋友就不能惦记了？换了你我哭得更厉害。”
　　“我呸，你盼着我点儿好吧！”朱萍怒道。
　　“对对对，我童言无忌，姐姐别生气！”无香忙道歉。
　　“你这样子可别给卢坤看见，否则他不知道怎么想呢！” 卢坤自从真的请了那个选秀明星来和朱萍她们高歌一曲之后，在她们的小团伙中的声望如日中天，以至于朱萍铁了心要把无香往火坑里推了。
　　怎么想？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了啊，好像也没怎么想啊！为什么没怎么想呢？难道他不在乎？不吃醋？无所谓？成宇安全了，无香又开始纠结卢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