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倒数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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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歌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虽然走廊上灯火通明，但是探视时间早已结束。流歌很是纠结了一阵，然后终于凭借自己小时候在这里住院留下的记忆，提心吊胆地避过值班台，溜过空旷的走廊，轻轻按下幸村房间的门把手。
门却在这个时候向里打开了。流歌和满脸惊讶的护士小姐相对无语。
“……”
“……”
“巧克力是禁止事项哟~”用查房登记版挡住嘴，护士小姐笑的眉眼弯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走开了。
闪身进去关上门，流歌拍了拍胸口。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远处的灯光。站了一会儿让眼睛习惯，流歌小心着脚下向病床边走去。
幸村向窗外微侧着身体熟睡着，流歌注意观察了他一会儿，看着天花板思考一秒，然后很干脆地脱鞋爬上床，蜷成小小的一团，把额头靠在他肩背后方。
那人静静地没有反应，只有体温隔着衣服传来。流歌默不作声，渐渐可以听到他平稳的心跳。
远远地传来汽笛的声音。她微微地嗫嚅着：
“为什么……是我呢……”
“……”
“……那，精市哥哥……”
她没少看过青春向上的小说。主角意志坚定，披荆斩棘，从黑暗的过去中拯救别人，好像光芒一样的存在。可是现在她才发觉到，要做到这一点，那么难……
她担心任何一点自己的存在带来的改变，担心那条通往他病愈的未来的轨道会被扭转。她明白少年们愿意付出一切换取立海的胜利，可是她缄口不言。
即使有万分之一的不确定，她也不愿意以王者的桂冠，换取他的未来。
“……我是非常自私的……”
自私，懦弱，胆小，固步自封。明明知道所有事情，却只是默默地旁观。只要能保全自己想要的东西，把时间停滞，闭目塞听。
她恐惧远山流歌的过去，所以放任迹部疏远自己；她恐惧会被发现不同，所以被栖川夫人一再相逼，只是默默地顺从。
他明明都告白了。
他在等她告诉他，等了这么多年。
可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逃避。
“伯父伯母为了照顾你那么努力，真田桑，大家，为了遵守和你的约定每天都在训练……我却……”明明她才是最应该支持他的人……
“……我是……不可以相信的……”
是个自私的骗子，不仅不能伸出拉他的手，连他伸出的手，都没有勇气去牵住；
“精市哥哥，我会在的……会做为小流，一直在的……可是……”
“跟我在一起，哪儿也去不到呀……”
说出这句话，她沉默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迷惘地想起，自己在病房里住的，漫长的时光。
她拒绝幸村伯母，拒绝来探病的人，拒绝回答医生的问题，拒绝护士小姐带自己下楼散步，拒绝一切来自外界的接触；
现在想起来，或许她不仅拒绝了外界的信息，也拒绝了内部的信息……
那个离开的少女，确实一直试图告诉自己……
三十分钟前，立在悬崖边，她面对着苍茫的大海，混沌的梦境逐渐变得清晰——
忽视，排斥，拒绝，终于等到父母一个小小的承诺，在没有兑现的时候，就失去了一切可能……
然后就迎来了唯一的近亲，无穷无尽的责骂和否定。
“你根本不像七重……”
“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
“我的七重……那个该死的男人……如果没有嫁给她……”
“你为什么要出生！出生了为什么不代替她去死！”
“你去啊！去啊！把我的七重换回来！！”
世界毕竟残酷。年迈的老妇人和幼小的女孩无法支持起远山家庞大的产业。眼睁睁看着女儿珍贵的遗物被掠夺，瓜分，远山老夫人终于到了疯狂的边缘。
那天她终于不堪忍受，想要回来老宅那里去。那是她和心爱的女儿，度过最幸福时光的地方……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只有一瞬间，海水在身上激起钝痛，随之而来的弥漫视野的蓝色却如此温柔。
紧密的拥抱，安静的守护，她望着寒冷的世界越来越远，轻轻地闭上眼睛。
不会再害怕了……
不再一个人了……
……长久以来，孤独的……
……大家……爸爸……妈妈……外婆……从今以后……
一直在一起。
海水淹没口鼻。那是，死去的少女，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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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
因为思绪飘得太过遥远，病房里响起人声的时候，流歌吓了一跳。
“……嗯…”吸了吸鼻子，她安安静静地等待判决。
“……虽然我没有听太懂，不过，小流的意思是，你之所以对我的告白不作出回应，是因为你觉得真田那样比较适合我，对吗？”
“……”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那突然沉下的八度，流歌默了……
“……小流，”好像是从牙间叹气，又好像是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之前的三年，英国的四年，还有……
“这么多年，何必还要特地来告诉我，你是一个天然呆，别扭的要死，狡猾，软弱，爱逃避现实，没有自制力，老是熬夜，国文一塌糊涂，一念书就打瞌睡，胆子小却喜欢看恐怖小说，除了点心会做的菜屈指可数，体质奇差又不爱运动，老是感冒，容易被拐走，对你好也不知道撒娇……”
“……”我才没有告诉你……有人在默默流泪。
王者立海的部长肺活量就是大。幸村语气平静地说完一长串话，语气平静地反问：“你呢？”
“……”
“需要我告诉你，我是可以对自己的告白负责的人吗？”
“…………”
衣角被身后的少女攥紧，幸村平复了一下心情，收起鞭子，拿出了糖果。
“小流，我会长大的；”
“会去到神奈川以外的地方，在网球上，学业上遇到无数新的对手，也会遇到无数新的朋友；遇见无数的挑战，也有无数的动机激励我向前；可是小流……”
“在这一切变化的时候，我只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
他的心跳平稳笃定，她的心跳却瞬间加快了几拍。
鼻子微微发酸，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病服已经被打湿了。
她忍着眼泪，在他背后蹭了几下，把脸埋到自己的头发和他的体温里。
有人哭的可怜兮兮，主上大人却十分冷硬地追击。
“明白了？”
“……嗯……”
“然后呢？”
“……嗯。”
悄悄松了一口气。再开口，声音如春风拂面，深处却带着刺骨的回寒。
“三次了……”
“三次了小流。第一次你跑到英国，第二次你去了东京。这是第三次了……”
“事不过三。这一次你既然来了……”
“就绝对别想再离开半步了。”
最后几个字，是他咬牙切齿地逼出来的。
少女一径沉默。好像是为了维持一贯的形象，兄长大人放缓了语气，低柔地询问着：
“小流……你考虑清楚了……”
“……”
“……”
他真的很想宰了这家伙。现在的场景怎么看都算他告白成功吧，这种充满犹豫意味沉默是怎样啊！
神经啪的断裂，幸村猛地扯过了背后的人。然后瞬间呆住了。
从肩头披下的长发，仿佛月光一样会沙沙作响的发丝，已经消失了。
“你……怎么……”伸出手指触摸散碎的额发，柔软冰凉的触感缠绕着手指，是真的没错。
被扯过的时候抖了一下，望着大魔王崩坏掉的表情，少女仿佛很满意地，微微一笑：
“提前还了愿呢。因为，”
“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女孩子的语气少有的坚定。幸村细细地抚摸她的发丝，然后探进去，轻触她沾湿的眼角。
“……几岁了啊，还相信用长发许愿这种事……”
“……………………抱歉哦。那就当作小孩子下决心的方式好了。”被女神大人的破坏气氛的吐槽打击到的流歌，很郁卒地伸长手臂，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他。
“精市哥哥……”
“我喜欢你。”
“死小孩……”突然收紧了手臂，幸村少年颤抖着有些不能自持的声音，把喜欢的女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说这样的话，好过分的……”被抱的太紧，流歌手足无措起来，末了抬手抚摸着他蓝色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哝着。
“……”心情像海水一样地涨上来，不由得屏住呼吸。幸村轻轻蹭着她细细的脖子，软软的发梢，眼睛里星星点点，好像要满溢出来的笑意。
“……好香。”鼻端掠过甜蜜的气息，主上喃喃地发出大叔式的感叹。
听到这句话才想起来，流歌推开他一点，七手八脚地翻着所有的口袋，终于找出仔细包好的小袋巧克力。
“护士小姐说是禁止事项的。”有些沮丧地看着那个小包，小孩皱起了眉头。明明是她纠结了很久，还特地去买了榛子，顾虑到他的忌口，才做了一点点。
幸村看着她懊恼的表情，但笑不语。流歌被他灼灼的目光弄得坐立不安，回想起刚才的“天然呆，别扭的要死，狡猾，软弱，爱逃避现实，没有自制力，老是熬夜，国文一塌糊涂，一念书就打瞌睡，胆子小却喜欢看恐怖小说，除了点心会做的菜屈指可数，体质奇差又不爱运动，老是感冒，容易被拐走，对你好也不知道撒娇……”，一时怒从心头起，拆开包装，快速地塞到嘴里。
“……小流……你欺负我……”
“小流，会长圆的……”
“小流……”
语音消失。流歌一时没反应过来融化的巧克力间微凉的触感是什么，只见得一双深而清澈的眸子，近在眼前。
“……很甜。”
Chapter fin。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倒数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