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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间章 ...

  •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Glorious Day里的晚会,已经到达了高潮。
      因为是针对冰帝校友的聚会,席间不乏日本政经界的名流。筹办者栖川夫人在这一些人中穿行,言笑晏晏,时而还关照侍者两句,显得游刃有余。
      “流歌呢?你联络她了吗?”应酬的间隙,她微皱眉头,问着侑子。
      轻摇摇头,黑发的少女开口道:“她的手机无法接通。”
      “真是……她可是今天的主角之一呢……”动作优雅地抚平礼服上的皱褶,栖川夫人有些烦躁地说着。
      侑子踌躇了一会儿,迟疑地劝道:“母亲,如果流歌来不了的话,就……”
      “说什么傻话,远山家唯一的血脉,怎么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被埋没掉呢?我是希望将七重的孩子引荐给大家呀。”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女儿的话,栖川夫人下着断言,“你知道她的住址吧?如果手机再接不通,就让田中去接人。”
      说罢,她转过身,对着才下楼来的凤露出长辈的笑容:“长太郎,生日快乐。”

      明亮的灯光从彩窗里透出来。流歌走出几步,望着光亮的窗户停住了。
      “迹部学长,那是凤君的生日宴会吧?”
      “难道你现在跟本大爷说想去啊嗯?”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少女的校服,迹部扬起眉毛。
      “不……不是啦。只是我带了给凤君的礼物……”摆摆手,流歌注视着被迹部大爷霸气地抢去提着的沉重大纸包。
      “……”
      “……”
      因为迹部的脸色瞬间又有些难看,流歌在去与不去之间摇摆起来,一面又腹诽着“不怪我呀我已经说过很重很重我自己抱着就好了嘛”“好不容易搬了这么远不送不是很亏本吗”……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女王大人臭着脸把纸包往她那里一推。
      “别打算本大爷帮你。”
      “hai。请稍等。”
      小心地接过了纸包,流歌走到了正门侧往里偷看。长长的红地毯从台阶下一直铺到迎宾处,专业的礼仪小姐肩背挺直,笑容得体。夹杂在温暖的香气中扑来的,是华丽裙裾的窸窸窣窣,还有矜持暧昧的笑语。
      好像会很麻烦的样子……
      流歌正纠结着,身后很近的地方突然有人不耐烦地说着:
      “你只要把礼物送出去就行了吧啊嗯?”

      将蛋糕一一捧给了几位长辈,接受祝福的话语,凤颇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抬头看见西装革履的忍足学长正逗得周围一圈夫人小姐掩口轻笑,栖川学姐挽着陌生男子的手臂,言笑晏晏,向日学长从恭敬的侍者手里拿过高脚酒杯,他恍然觉得学校里简洁明快的生活好像做梦一样。
      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已经习惯了。他也觉得自己比一般的同龄人成熟。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表现出单纯的一面,但是处事时总是温和得体,无论何时都不引起别人的不快。
      一开始被爷爷介绍给远山的时候也是一样。因为是爷爷看重的同学,所以对于她的拜托尽力的完成,也自然地体贴照顾女孩子。
      她也是单纯不懂得拒绝别人,与同学的关系也维系得很好。他本来觉得两人有点像,可是后来却发觉远山是真的会为了这些交往快乐,受伤,疲倦……
      她有时候有点迟钝,或者小狡猾,不过还是很容易心软被骗,简直是玻璃一样的女孩子。
      对她在意,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凤自然地心动了。
      心动了以后一切便脱离了常规。自己和周围的世界都变得不同了。他为了她的事情会失落的不想说话,又心焦得不能自己,明知会造成误解还专门跑回聚会上见她,被调侃的时候手足无措到丢脸的地步,在家里也完全没办法掩饰情绪。
      最后,明知道不会成功,还是冲动地告白了。

      她说了对不起。
      他说:我一直觉得,能够喜欢上你,能够说出来,实在是太好了。
      他在面对她的时候一直是诚实的,只有这最后一句话,为了让她宽心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却至今不知道是不是真话。
      因为喜欢上,所以原来平静如水的心境没有了;
      告白之后把她一个人扔下,又担心地回去找,被忍足学长带着微妙的笑容守株待兔的时候,他想到她被这人咬过,产生了非常糟糕的情绪;
      害怕结果而逃避,最后说了违心的话来挽回两人间的关系;
      但是她却变得局促了。本来她就是敏感的女孩子,察觉到自己没有放下,自然是会顾忌的。

      远山,我还是……

      晚会的气氛正好,谁也没有注意乐队轻柔的演奏。
      然而会场中心的白发少年,却猛地张大了眼睛。
      “长太郎,怎么了?”正笑咪咪地和赞扬孙子的朋友交谈的凤爷爷注意到了他的怔愣。
      “……不……没有。”少年回复笑容,佯装在听长辈们的对话,却走神的没办法参与进去。
      栖川夫人精心筹备的晚会,自然是请得最优秀的乐队。然而现在的这一首钢琴独奏,却迟疑而小心翼翼,偶尔有弹错的音。
      所幸没有别人注意到。
      也对。这首曲子,也只有他弹过许多遍,对旋律这样熟悉。
      另一个会弹的人,其实算不上很好且有上进心的学生。到现在,还是总在同样的地方失误……
      一遍结束。第二遍。
      乐曲渐渐流畅起来。少年的心跳,却渐渐急促。
      远山,你……
      最后一小节。琴音轻缓落在空气里,却在他的心上造成重击。
      没有多想。明白她是不想在宴会上现身才用这样的方式,还是急匆匆地对长辈说了抱歉,几步从人群中穿过,向乐队所在的角落望去。
      钢琴前,白发的演奏者正严谨地正了正手套,要把手落到键盘上。
      看到疾步走来的少年,老人微微一笑,指了指琴凳上的纸包。

      礼物很重。凤接过了,手一沉。
      包装纸的表面凉凉的,没有沾上室内的温暖。
      他拿着礼物没想到打开,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喉咙里哽住了,手里的重量渐渐传遍全身,让他觉得脚踏实地。连背后西洋镜般的会场,也有了真实的温度。

      我一直觉得,能够喜欢上你,能够说出来,实在是太好了。

      远山,我还是不明白。
      不过,等我能诚实地说出这句话时候,你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样接过我伸出的手,对我微笑?

      正噙着迷人的微笑俯身聆听女伴说话的狼君,突然目光流转,侧头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交谈的对方顺着那个角度看去,并没有发现回礼的人,于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忍足君在向谁示意?”
      “嘛……大概是圣诞老人吧。”
      “哎,忍足君,现在可是情人节呢~”
      “圣诞老人因为任务繁忙,偶尔也会弄错时间吧~”
      女伴被逗得笑起来。狼君用高脚杯轻触薄唇,
      “嘛……大概是我弄反了。情人节悄溜的,或许是偷走了重要东西的小偷呢……”

      从供侍者和乐队成员出入的侧门溜出来,流歌悄悄舒了一口气。
      夜晚的空气凉凉的,很安心。
      “好紧张,好像被忍足学长发现了。”快走几步到了等候的驯鹿(喂!)面前,圣诞老人笑意盈盈。
      驯鹿颇有些不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圣诞老人君赶紧跟上。
      拉开车门,驯鹿简洁地道:“上车。”
      圣诞老人于是乖乖上车坐好,系好安全带。

      高速公路很黑,只有两侧的地面上的行道灯,反射着车灯的光,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
      好像圣诞老人的雪橇在飞一样。
      流歌伏在车窗上眼巴巴地看着星空,试图凭那一点可怜的印象辨认出春季大三角,突然背后响起机件摩擦的声音,原来是迹部把车顶窗打开了。
      星空在视野里180度展开,因为玻璃的隔绝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流歌呆望了一会儿,把手伸到座位底下摸摸,偷偷看了眼迹部的表情,把椅背放低了些。
      副驾的人很舒服地靠后从视野里消失,严厉的上司大人嘴角不由得绷紧了。
      他莫名地有点不爽。

      “迹部学长,不想说的吧?”
      因为她惯常逃避的态度,他心头火起,直斥了她一句,她却微笑地正视着他,问道。
      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态度,未尝不是逃避,忽然就失声了。
      她却没有理会,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再次抬起头来,已经是想通了什么,平静温和的表情。
      “那,迹部学长之前是认识‘我’的吧?”
      他沉默。她也没有因为他的沉默退缩,只是一径微笑,眼神透明的好像玻璃一样,又有些狡猾的小小闪烁。
      她好像……从来就不怕他,疏远他,仰视他,就像把他当作值得信任的人一样。
      有事情的时候,就会用很明显的“拜托了”的眼神望着他,就好像笃定他一定会答应一样。
      他确实会答应,因为她的拜托总是很有分寸,并不会……并不会像那时候一样,做出不会被答应的请求。
      而他觉得她小小的信任和狡猾是那样可贵……
      这个女孩子……远山流歌……其实一直是这样有分寸的。
      小时候偶尔见面,她总是非常乖。尽管只有6,7岁,却从不任性,不打扰大人说话,被祖母炫耀着“懂事”“聪明伶俐”的时候,被推到自己面前让“好好相处”“叫景吾哥哥”的时候,总是抿嘴一笑,遵照去做。
      他那个时候有些看不起这个没个性的女孩。
      迹部家一向子嗣单薄,他是唯一的传人。他不负众望,头脑聪明得有些过分,又在网球上展示出超人的天分,小小年纪就气势迫人,折服了所有同龄孩子。
      她也是远山家唯一的后人,几乎可以说是公主一样的存在。父母非常恩爱,一家人没有生活在冷清的豪宅,而是住在不大的温馨小屋里,在她祖母炫耀的口吻中,也得知她确实是优秀的。
      他们这些接受精英教育的人,大多从小就很有见地,父母也用鼓励的态度支持孩子的决定。他不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何永远没什么存在感,还完全没有主见。
      他因此有些厌烦她,话都不愿意跟她说。

      后来远山夫妇飞机失事,他很久没有再被父母带去远山家。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她的祖母盯着自己,皱纹中都刻满了道道恨意。
      父亲却笑得很温和,让他带着安静的女孩子出去玩。
      他在花园里不耐烦地乱走,她就抱着她母亲给她的大熊布偶,默默地跟在后面。
      他心里烦躁,用讥讽的语气问她会不会说话,她还是不作声。
      他忍耐不了,转身想回去拉了父母离开。她却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很坚决。
      她仰起脸看着他,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娃娃一样的女孩子眼睛里流露出这么多的情绪。

      不要回去。

      她恳求着。他毫不留情地甩开她。

      走近房间门口,他隐约听到大人们的谈话。远山家的祖母语气尖锐地斥责自己的父母,继而又哀怨疼爱的女儿为何撒手人寰。自己的父母一径温和以对,语气充满安慰。
      他听不下有人对自己的父母如此无礼,冲进去拉了他们的手就要离开。他的父亲微笑着抚摸他的头,转而恭敬地向老人鞠躬告别。
      他那时觉得自己的父亲气度风范如此高尚,却不知道态度粗暴的并不一定是加害者。
      走到门口,看见小小的女孩静静地立在那里。他的母亲微笑地抚摸她的头,拿出糖放进她手里握好。只有他因为小孩子的身高,可以看见她低垂的刘海下,平静空洞的眼神。
      他看见躺在花园泥地里的熊布偶,突然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

      因为那一刺的疼痛,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远山家的事情。
      渐渐地知道了远山夫妇几乎容不下旁人的爱情,知道那幢房子只是他们相守的爱巢,知道远山先生不愿孩子抢走夫妻的时间,不让妻子生育,把女儿拜托老人照管,两人还时常单独出游。知道远山祖母对自己美丽优秀的女儿极度的疼爱,对于自己姓氏的自豪,对于女婿抢走女儿的怨恨。
      他也听到了,那天在自己和父母身后,远山祖母歇斯底里的叫喊:
      “你留下来做什么,要是你能换回我的七重就好了!!”

      宝石总是要被拿在手上细致地打磨才会有光彩的。植物总是要有人注视照拂才会绽开花朵。在狭小的房子里,被摒弃在容不下旁人的爱情之外,被忽视,被当作替代品,那个女孩子,永远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成为骄傲的王者。甚至连普通孩子表达愿望的能力,都失去了。
      唯独那一次,她抓住了自己的袖子,做出了请求。

      不要回去。

      迹部一直在想,她究竟是在说他,还是说她自己。
      无论哪一种,都被他毫不迟疑地甩开了,连拒绝都欠奉。

      那天他去过之后,远山祖母半夜带着唯一的孙女开车出门。车速很快,雨大风急,直接越过护栏冲进了悬崖下的海里。

      Chapter Fin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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