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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除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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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口雌黄!”三堂主气急,用力将酒杯一掷,“小小厨娘,无凭无据,还有胆诬蔑本堂!”
“奴婢若不是受人胁迫,怎敢给长姑娘下毒!而且,奴婢又不可能凭空变出毒药,长姑娘,您只要一查便知,那‘挽弓堂’新采买来的药品里,就有这种毒!”那厨娘言之凿凿,大有“将黑的说成白的”的气势。
大堂主终于坐不住了,他问药者:“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从小鼠的死状来看,应该是‘一诀散’,由防己、硫丹、龙汞等制成……”
“‘挽弓堂’确实进过这些材料。可那又如何?”三堂主厉声道,又向主座上的冷洇染抱拳,“长姑娘绝不能听信这贱婢之言!她说本堂挟持她的家人,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是否荒谬,一查便知。”庶二姑娘睨了三堂主一眼,再没有谨小慎微的样子,“要查不出来,就将三堂主身边的侍卫严加拷问,总能获悉真相。”
冷洇染看着这一出好戏,实在佩服世家里无谓的勾心斗角,外面的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这接风宴还不知要开到什么时候。
褚阳也不能让庶二姑娘继续嫁祸三堂主下去,她偏头问庶二姑娘:“那姑娘以为,先从哪里搜起?”
“‘挽弓堂’地牢。”庶二姑娘想也不想地回道。
“地牢何处?”
“西头,那儿最隐蔽。”
此言一出,在座的三位堂主皆起了疑心,三堂主冷声质疑:“我可从未记得二姑娘进过‘挽弓堂’地牢,你是生了千里眼吗!”
褚阳继续问道:“庶二姑娘神机妙算,那你可能再猜猜,那长姑娘失踪的侍女在哪里?”
庶二姑娘哆嗦着手指,死死盯着褚阳。此时,有一位侍女进来,向褚阳低声耳语片刻,而后,褚阳猛地回头,指着庶二姑娘大声道:“将她和那厨娘带到偏厅严加看守,再将人带进来。”
来自天枢阁的侍女们闻声而动,几下就将庶二姑娘的侍女撂到地上,用手绢塞住庶二姑娘的嘴,褚阳仍觉不够,又运气封了她的声穴和听穴,这才让她们带走。
有人出声质疑,冷洇染忙道:“安静!我的侍卫做的,就是我的意思。”
嫡长姑娘发话,没有一个再敢发出动静,全场静悄悄的。一位被蒙着眼睛的粉衣侍女被押了上来。
“你最好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褚阳拔出她发上的银簪,淡淡地说,“长姑娘现在就在主位上看着,你可不要寒了她的心啊。”
那粉衣侍女无望地抬头,眼前的漆黑让她不知道长姑娘是否还活生生地在她眼前,她唇色发白,面如死灰,显然已经慌乱了很久。
“长姑娘何时赏过你银簪?”褚阳将银簪扔到她面前,问道。
“这……不是、长姑娘赏的,是我……捡的!”
“哦?”褚阳从她衣襟里抽出一个布袋,将布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众人看,那原来是一支琉璃金钗,“那这金钗,也是你捡的?”
那粉衣侍女不敢出声,只颤抖着身体。
“你可真是无知啊,庶二姑娘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替她守着干什么?不如去求求长姑娘,说不定长姑娘会饶恕你呢?”
粉衣侍女颤抖的幅度更大,褚阳眯着眼睛,评估着这侍女道行的深浅。谨慎果然是必不可少的,粉衣侍女竟禁得住吓,挣扎着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庶二姑娘,我一概不知!”
“可你要想,这琉璃金钗的上的标记不会有假,还怕查不出曾经的主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这金钗怎么在我身上……这、这一定是嫁祸!”说完,粉衣侍女扭动着身子想要将眼睛上的蒙布扯下来,却被身后侍女按得死死的,“我无错,为何要蒙着我的眼睛!”
“下毒之人必是你,那厨娘,和送膳小婢中的一个。如今特殊时期,很有可能……三人都得入狱。何时查明真相,才能再被放出来。”褚阳又低头再她耳畔低语,“长姑娘知道庶二姑娘有异心,排除异己嘛……你呢,一定会‘畏罪自杀’。”
“要畏罪自杀,还轮不上我,那厨娘还在前面!”粉衣侍女声嘶力竭地大声道,或许她已经意识到,跟庶二姑娘扯上关系,必会威胁她的性命。
“厨娘?为何不是那送膳小婢?”对于粉衣侍女的辩驳,褚阳娓娓道来,“你说庶二姑娘要嫁祸你,那么庶二姑娘就是背后主使,可那厨娘说是受了三堂主的命下毒。那么,我是否能推测,所谓嫁祸,是你为了掩饰你是庶二姑娘的人的托词。”
“那厨娘!那厨娘说不定就是受庶二姑娘指使,故意说是受三堂主之命的!”粉衣侍女已经慌不择路,选择背信弃义的方式来跟庶二姑娘撇清关系。
“可我只说能查明金钗的主人,半点未提庶二姑娘,你竟没有否认,就说明一开始你是知道这金钗的来历……庶二姑娘不会无故把金钗给你,你定是受雇于她,怕事情败露,反咬她一口。”
褚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粉衣侍女再没有什么能反驳的地方,便着颤着身子,面色苍白。她又睨了眼粉衣侍女,瞥到她被束起来的手,那上面竟然有点点红斑。
“药者,请你看看她手上的红斑,可是‘一诀散’所致?”
药者看过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下,铁证已出。
庶二姑娘下狱,粉衣侍女被当庭杖杀,厨娘被发配到地牢里做活。三堂主在挽弓堂地牢西头找到了厨娘的老小,逼问厨娘后得知,原来是自己的手下里出了内奸,一顿整肃之下,将庶二姑娘的党羽除了个干净。
等第二天上午,冷洇染在议事厅看到了眼下一片乌青的三堂主。
“今天找来三位堂主,是有一件事需要说明。”冷洇染依旧坐在主位上,语气上学足了褚阳的镇静自若,“之前我说我要将庄主之位让贤,是为了试探庄里的情况,还请三位堂主多多包涵。”
“所以,您不会被册立为二皇子妃?”二堂主问道。
“咳咳……”冷洇染有些尴尬地说,“反正皇甫令没有提过,我也对他说了,这次我回来是为了打理冷月山庄的。”
“既然有皇权认可长姑娘继任庄主,那我等也绝无异议。”三堂主冷声冷气地说,但看他的眼神,也无不情愿之意。
“只是,那先前害长姑娘昏迷不醒的元凶……”大堂主瞥了一眼三堂主,犹豫道。
“就是那个庶二姑娘。”冷洇染答复后,又笑了起来,对三堂主说,“三堂主为冷月山庄尽心尽力……要不,咱们就先散了,大家好好休息?”
昨夜回去后,银面具对她说,要想顺利成为冷月山庄的庄主,并且轻松掌管冷月,得先跟拉拢三堂主,向他诺许诸多好处,然后找个公开的机会,让他把金印拿出来,按在文书上。
“多谢长姑娘体恤。”三堂主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冷洇染,跟着大堂主和二堂主离开。
冷洇染见他们都离开,呼出了一口气,转头向身后侍女说:“我要出庄一段时间,你们先准备起来吧。”
冷洇染与褚阳在朔州西山下的琨城内共同寻觅轩辕长公主的旧部,一整天下来,除了最终得知有哪些地方官员是曾经轩辕氏的旧臣,其余的信息,一团乱麻。
“既然已经……知道了曾经轩辕氏的地方官员,为什么不继续追查呢?总会查出真相吧……”冷洇染望着依靠在大石狮子上的褚阳,问道。
“我不关心真相,只关心哪些官员能为我所用。”褚阳凝神看着石板路,静静地说,“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
“天枢阁阁主,闻人铭。”
天枢阁最近的分阁,位于朔州昀城。褚阳带着冷洇染连夜赶往昀城,终在破晓之时,来到天枢阁分阁前。通报片刻,便被请了进去,此时褚阳又戴上了她的银面具,浮雕和纹路在熹微的晨光里斑驳。
“好一张南方黑白两道皆敬畏的银面具。”闻人铭款款向她走来,边用玉扣敲击着弩匣,边道,“那些巨鳄为什么这么怕你?南方的眼睛花了好大力气才撕开了他们的嘴,却也只知道那张银面具,是一位掌权者的信符。”
褚阳寡淡的神情不变,只挑了挑眉,故意阴恻恻地说:“传说圣医岛有一种蛊,能将人制成傀儡……”
闻人铭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相信,看到褚阳身后的冷洇染,问:“她是?”
“冷洇染,冷月山庄准庄主。”
“哦,就是她啊。”
冷洇染看着闻人铭面向她,露出完整的俊容,她低呼一声:“唐门炮哥……”
“什么?”闻人铭蹙眉不解。
冷洇染连忙摇了摇头,躲到褚阳身后。褚阳道:“我明日便启程回国都,这里的事,还要多托你打理。冷月山庄内部的事本没什么,已经差不多了,还有一点重要的,就是集合轩辕长公主留下来的旧臣。”
“那三堂主的金印……?”冷洇染扯了扯褚阳的袖子。
“三堂主是识时务者,你只要不收他的挽弓堂,他自然会让你做庄主。”褚阳将自己袖子上的一双柔荑抖开,“还有,你最好不要多接触闻人铭。”
闻人铭点了点自己,挑眉道:“我怎么了?”
“我不信你未听说过阴阳双星的事。”褚阳平静地说,“小心这个太阴把你套住了,会很危险。如果你真被她影响,我是不会顾念旧情的。”
“套住是指?”闻人铭有些好笑地问。
褚阳考虑了一下,回答:“让你拜倒石榴裙下。”
闻人铭还是笑了起来,边笑边回答说:“万幸你我之间还有旧情可讲,对你,我一向专情。”
冷洇染听到这句话,只暗暗推测他们的关系。
天枢阁到底是天下第一的谍报组织,闻人铭这三日里派遣眼线在朔州打探,已有些眉目,褚阳和闻人铭共同商讨过后,列出了三条名单,分别是:忠于轩辕的旧部,易于策反的新臣,忠于皇甫的死臣。
“其实,忠于轩辕的旧部这里,多少还会有变心之辈,需得想个办法。”褚阳端详着这三份名单,语气清淡。
“请他们喝茶。”闻人铭含笑回道。
“以何名义?”
“天枢阁收来一件轩辕皇室画像,画上女子有几分像冷月山庄嫡长姑娘,请他们过来辨认。”
“不来的暂时删去,再分别交涉?”褚阳扬眉问道,见闻人铭点头,“也好,我这就去同冷洇染说,让她画一幅……”
“不必了,收来画像之事,是真的。”
褚阳闻言神色一凝,语气转而凝重:“你多小心,朔州局势似乎不那么好控制,皇甫令盯着北郊无暇顾及,可一旦起了流言蜚语……他直觉很准。”
其中关切之意很重,让闻人铭不由得晃了晃神。先前他肆意而为,只得了她一句“阁主自便”,说是她对他宽容或是关切,倒不如说她信任、重视他。
只要需要,她很会为别人考量。而他对于她而言,正有这种需要。
想到这里,他只道:“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