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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孤雁 ...

  •   冷洇染每天都睡得不怎么好。

      一来,是没有那个银面具在身边,独自待在大元帅府,受着那些婢女家妓们的不善眼神,日日不安;二来,是自从上次帮皇甫令看了幅画后,他越发对自己上心起来,近来虽然他有事可忙,不是日日都来,也隔三差五来收她的涂鸦。

      很奇怪,皇甫令总是会关注到自己。

      晨起过后,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砚台,回想着银面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将它们串联起来,像拼图,最终模糊地得出一个纷乱的图像。

      银面具的目的很明确地告诉过她,就是成为天下之主,而她这个阴星的身份就是打败皇甫令、夺得天下的关键,因此银面具需要她,可能是施行“美人计”吧,毕竟这具身体确实美得人神共愤。

      “让皇甫令爱上你。”冷洇染觉得,银面具交代给她的任务,未免进行地太顺利。

      说来真是奇怪,分明皇甫令被称为王朝第一美男子,地位权势又那么不凡,绝对的言情小说里男主的样子了,任哪个女孩子都不会不痴迷,尤其是他还对自己这么关切。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跟皇甫令相处也感觉不舒服,还没对着银面具安心。

      可能银面具那些云里雾里的话灌到了脑子里,她发现自己没法接受跟这个世界的人谈恋爱……

      “冷姑娘,冷姑娘,殿下要见您,您要赶快梳洗打扮呢!”

      见她?做什么?

      冷洇染被一个小婢的话拉回了现实,她拍了拍脸颊,试图清醒一下自己,道:“我知道了,是有什么事吗?”

      “冷姑娘,您还不知道?殿下今日要带兵去南宫北郊军演啊!”

      “南宫北郊?军演?”冷洇染战栗了一下,心中隐约感到害怕,银面具不就是南宫家的当权吗?不会是银面具和她的关系被皇甫令发现了?

      遣小婢离开后,冷洇染殷殷切切地望着身边的几位侍女,轻声询问:“怎么办?”

      那几位侍女面面相觑,由于大元帅府守备森严,她们与天枢阁的联系也断了,不知道具体情况,却也招架不住美人的期盼,只得说:“我们会保护好冷姑娘的。”

      皇甫令的士卒又到南宫北郊来了,只不过这次是光明正大地来。那整齐的脚步声与呼吸声,让人看出这一千精兵的不凡实力。

      冷洇染着一身秀丽骑装,俏生生地跟在皇甫令后面走着,走了许久终于见皇甫令停下,便探出头来去看。便看见一位美貌不输于自己身体的女子立在空旷的丘陵间,她还认得那个女子,那是南宫的家主。

      她用余光看了看身后兵卒,似乎都被这美如天仙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自然,在她侧眸时,又都被她这张脸吸引住了目光。

      “请殿下安,南宫千卒皆已我于山谷间就位,殿下可自行布兵,就绪后点狼烟便开始。”

      “我并未提及,南宫家可提前就位。”皇甫令声音冷冽。

      “殿下还传令让南宫家不可使用弓箭手呢,虽然我们对地形熟悉,但打仗总有一方得地利,是殿下太不公平。”陈月扬眉笑着回答。

      “南宫家是南宫绝指挥?”

      陈月笑着颔首,回道:“看殿下身后娇娥,想必也不是殿下亲自指挥,如此,就请殿下上北郊春亭观战。”

      然而,崖壁边上的北郊春亭并不是一个观战的好地方。皇甫令跟着陈月上春亭的时候,山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或是游春、或是采药采茶、或者在梯田中农作。百姓们见到皇甫令和陈月,纷纷行礼。

      “殿下,实在抱歉,南宫绝执意不打扰百姓,并没有封锁这片北山。”陈月请皇甫令入春亭主座,拱手致歉道。

      皇甫令微微点头,冷洇染斟酌了一下,大着胆子道:“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如果误了人家采茶的时间也不好。南宫绝是什么人?”

      “他是南宫家的前少主,现在的司主。”陈月入座,“许久不见冷姑娘,想不到你仍未回家,你还是住在别苑里?”

      “呃……”冷洇染不知如何作答,只慌张地瞟了一眼皇甫令,坐在他身边,不做声了。

      陈月眼底暗芒流过,道:“说起来,冷姑娘为何离开冷月山庄呢?”

      “不过是因为一位老道所说的荒谬之语。”皇甫令如是说道,摇了摇头,“只能说是命中如此吧。”

      “命中如此……佳偶天成?”陈月接话,而后立马反应过来,忙道,“我居乡野之地数年,随意惯了,请殿下与冷姑娘见谅。”

      冷洇染只觉得十分尴尬,默默地剥着桌上的橘子,却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拿走了手中的橘子,正是皇甫令的手。他将橘子剥好,又塞到她手中,道:“你不用做这些。”

      言罢,他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起身看向春亭底下的山丘。狼烟突然间从一处升起来,他眉峰一拢,着目于山谷间的情况,陈月见此,恭敬地递上了望远镜。

      此后一段时间,春亭中气氛凝重。

      冷洇染举着手中的望远镜,趴在栏杆上向丘陵见望去,谷壑中有隐约的人影,之前一段时间还清楚地看到两军交锋的场景,现在不知怎么又变了形势。

      陈月是看出名堂的人,她轻松地对皇甫令说:“殿下,看来南宫绝是抵挡不住了。”

      “伏久者,飞必高。”皇甫令更显得沉着。

      “好一个‘伏久者,飞必高’!”

      十分突兀地,春亭内发出一个低沉的女声。那声音透着内力,回荡在春亭上方的房梁间,吓了冷洇染一跳。

      “你皇甫氏不就是‘伏久者’,最终篡位成功的吗?”那女声继续发出,愤怒之意越发显现。

      “谁!”皇甫令凝着眉,早已反应过来,剑横于身,沉声道。

      “来取你命的人!”

      只听那一声怒答一下,从春亭翼角上落下来个华服女子。她身手快得惊人,几个翻身就到了皇甫令面前,手中刀剑虎虎生风,直袭他面门。

      皇甫令抬剑去抵,不过电光火石间,他们便缠斗起来。陈月暗自退到一旁,咬了咬牙,招呼南宫家和皇甫令的侍卫们上前保护,半点也不掺水。

      华服女子还是不比皇甫令,接下他几招后,动作立马慢了下来,处于下风,又被侍卫们围住,本无逃脱之机。

      然而,她斜眼看了看呆在一旁的冷洇染,突然收手,掳过冷洇染,将她环起来,直直跳到人来人往的山道。

      “皇甫令!还有你南宫家!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

      众民不明所以,慌乱非常,她站在道中间厉声控诉,声音如破锣相击。

      好巧不巧的是,这北山上正有不少名门望族游山,听到这儿的动静,都来一看究竟。

      那华服女子干脆地抽剑一抵,恰好抵在冷洇染的脖颈上,冷洇染吓得脚一软,几乎滑倒,华服女子拎起她,继续道:“皇甫令,你要是敢驱散百姓,我就杀了她!”

      护卫们已经围住她了,她挟持着冷洇染,他们也不敢上前。

      皇甫令一瞥围观众人们的各种神情,眼神深沉地望了一眼陈月的神情,又收回了目光,道:“你就是使明节太子自刎的主谋。”

      “世人皆知明节太子自刎,与我何与!要说主谋,不如说是你皇甫令!”华服女子情绪格外激动,面上却苍白无比,“当年因你,皇甫老儿废了后,逼得明节太子的母亲自刎!也是因你,明节太子辜负了他母亲的嘱托,轩辕妇孺和旧臣一个不剩!”

      “成王败寇而已。”陈月从皇甫令身后走上前,“想必你来自轩辕氏,可你如此,我等、乃至百姓都不得安生,何苦呢?”

      “贰臣,你南宫家有何脸面说话!”她放下手中一剑,剑身砸到地上,发出重重的嗡鸣。

      周围有身着华服的世家子弟们交头接耳地低语,有百姓们或惊恐或木讷的眼神,他们旁观的样子,像真的事不关己。

      冷洇染被她的话吼得耳膜发胀,只觉得头疼不已,望向亭前的皇甫令和陈月,突然想起银面具跟她说过的话——

      “皇甫令,是你的杀母仇人。”

      华服女子的剑抵在她脖子上,虽然没碰到,但脖子里冰冰凉凉的,冷洇染听她继续喊道:“皇甫氏,杀轩辕三百余人,杀忠臣十四门,屠戮血卫数千之众……”

      皇甫令深深蹙眉,他甩袖一喝:“无稽之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侍卫向着那华服女子围拢,意图围攻,华服女子将冷洇染一提,转了转剑芒,那些侍卫不敢不顾冷洇染,便与她僵持着。

      也是那华服女子位置选得好,身后便是悬崖,无须顾及身后的情况,能死死抓着冷洇染不放。

      那华服女子的声音藏了内力,响彻山坳,她全然无惧地说:“皇帝昏庸,贪恋权力,压迫民欲,限制教化,助长世家,令世家贪于享乐、颓靡失德,赋税更比轩辕氏时多上一倍不止!”

      这份控诉足够令世家弟子和百姓皆惊诧了,他们的神情变得恍惚和杂乱起来。

      “够了!你不过是仇视人间,妖言惑众罢了!”皇甫令抽剑向她甩去,剑锋凌冽,直取眉间,却被她飞速退后躲过,剑却插在冷洇染的足前。

      “妖言惑众?天理昭昭,我能以死证明我字字属实。你皇甫令毫无人性,杀人如麻,当初坑杀轩辕军俘虏,更为免开支,下令屠疫病之城,尸身成山,无数百姓无辜就死!世家欺你已久,若你做了皇帝,你岂不是要血洗中原!更何况如今的忠良名士、贫苦百姓!这天下,真当人人自危!”她语速极快,字字泣血。

      冷洇染呆愣地听着,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像没听懂。

      真的……有这样的事?这样的事真的发生过?

      皇甫令的眼神一点点阴冷起来,他攥紧了双拳,眼睛里充斥着血意,神情已呈现出扭曲,声音也被压抑得很低:“信口雌黄!”

      “敢做不敢为?轩辕朝廷再糟糕,皇帝尚有仁政爱民之心,臣子尚有清明贤良之格,而你皇甫氏,不说你身为臣子的谋逆之罪,你何以为天下拥,何以做天下主……”

      华服女子声泪俱下地说完这些话,苍白的美丽面容上已是极致悲戚,她仰天长叹一声,如同长空里,一只孤雁。

      那一瞬,冷洇染心里突然被痛击,周围人麻木呆愣的神情更让她失去站立的力气。

      何以为天下拥……何以做天下主……

      ……因为一个女子,违抗了规则,世界要大洗牌。

      冷洇染想到银面具的那句话,竟感到彻骨生寒。

      她不懂……她不懂啊……为什么她不懂啊……

      她被放开了,追随着那远离的墨发,能见那华美的锦袍从眼底划过。华服女子点地而飞,如逐电追风般撞向山石。

      “砰——”的一声,鸟鸣突然停了,接着,雀鸟惊起。

      “不要……”冷洇染跪坐在地上,张了张唇,眼睁睁看着那锦袍被血色溅得殷红。

      她终是落下泪来。

      那华服女子失去了知觉,从半空直直掉了下去,风声顺着悬崖延伸而下,最终听不到了。

      皇甫令深深蹙眉,不觉得这些是巧合——南宫、轩辕、皇甫瑾、刺杀、美人图、华服女子……这些事情的背后必有一位尚在暗处的推手,那人说不定还眈眈看着冷洇染和当朝皇帝,到底是谁?而这南宫家,又在其中扮演着何等角色?它是棋子,还是……

      他揉了揉眉心,权宜之下,没有下令封锁北山,而是亲自对在场的亲历者说明情况,稳定人心。

      而一旁陈月望着山上的血迹,微眯了眯眼睛,吩咐侍卫道:“快去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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