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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入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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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故?”闻人铭看着已经散开的百官,反问。
此时皇甫令金口玉言,放百官臣民出东宫。人群正如鸟兽散,褚阳给闻人铭使了个眼色,便一掐手臂,直直倒了下去。
云中君只来得及枕住她的头,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倒地,挡着了他们的去路,确实被很多人所注意。
“这姑娘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晕了?”
“快传医女!这要是发生什么好歹可了不得!”
皇甫令闻身赶来,看到云中君正跪坐在地上为怀中的白衣女子诊脉,那女子带着白面纱,确是前些日子离开的贵女。他着实惊了一下,不由地开口:“师……”
一个词未说完,他回神以手势命围观大臣退下,道:“我来处理。仙人可知这位贵女有无大碍?”
云中君摇了摇头,收回手,煞有其事地道:“她体质特殊,这灵堂不适宜她久留,可能休息片刻会好转。”
皇甫令丝毫不疑,道:“那便带贵女到西殿休息,我即刻吩咐人下去。”
云中君抱起褚阳,神色淡然,闻人铭看了眼他握在褚阳臂上的手,神色略有阴沉,默不作声。
将褚阳放到西殿的榻上后,闻人铭的眼神在云中君和皇甫令之间梭巡了一番,天枢阁是知道他们二人是师徒关系,而褚阳现在的身份又是景行宫的人……未免起疑,他应及时抽身。
未等皇甫令开口询问,闻人铭对他行礼道:“多谢殿下。这两位是我天枢阁的贵客,是天枢阁没做好东道主,还得殿下照拂。”
“我与贵客本相识……”
“那便好,贵客造访,天枢阁唯恐招待不周,现在就托由殿下照顾了。”闻人铭也不顾皇甫令的反应,继续笑着说,“在下告辞,殿下是大忙人,就不必送了。”
皇甫令拧着眉,也不好拦他,等到殿内就剩下三人时,开口询问:“师父,您怎么来了?”
“星象生变,她要来看看。”云中君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褚阳。
“是这样……”皇甫令想到了冷洇染,那个被一个老道士称为阴星的女子,“双星相汇?”
云中君点了点头,坐到榻边,执起褚阳的手臂,轻轻探入袖子按揉穴道,由于动作,露出的白皙手臂上道道疤痕清晰可见,他敛下了眸子。
皇甫令不便再问,叫来随从处理探查明节太子之死的事。突然,一位与婢女装束格格不入的女子闯入殿中,手中拿着那副裱好的美人图,问道:“殿下,这幅图有没有可能,是实景临摹?”
听到这个声音,褚阳眯了眯眼睛,抽回云中君掌中的手臂,揉了揉头。
“醒了?”云中君问道。
“有点晕,尚可。”
褚阳扶着榻沿起身,看向皇甫令,做出略有惊讶的样子,行了个礼,又看向一脸懵的冷洇染,声音冷冽地说:“好个美人,是你无疑了。”
“我?”冷洇染一手拿画,一手指了指自己,样子天真无邪。她见面前戴着面纱的女子一醒,气氛一下子冰冻起来,犹豫地向皇甫令提议:“我觉得,应该到作画的地方核查一下……”
禁宫内,冷洇染顶着多方的注视,硬着头皮,探寻着画上的蛛丝马迹。受皇甫令的命令,禁宫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有以前教导皇甫瑾学画的画师,有宫门的守卫……冷洇染穿行在来往不断的人群中,神色认真。
褚阳虚靠在云中君身边,在宫外晒着太阳,不时进去逛一圈。皇甫令应是很信任冷洇染,让她这个习画的来探查。他还真选对了人,冷洇染对着这幅画,倒是有几丝头绪。
人声喧闹中,云中君低声传音:“依你之见……”
“画上的人是我。”
终于,他们在午饭前得出初步判定,是有一位华服女闯入禁宫,跟明节太子交谈,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一定涉及明节太子心中肯綮,使得他自杀。
皇甫令是知道皇甫瑾的往事,也有了些猜测,于是吩咐手下沿途去找那华服女子的下落。褚阳知道,这国都华服女子这么多,他应该没本事短时间内找出她的踪迹,况且,她进出皇宫时行迹万分小心。
此时,皇甫令身边侍从向他低声秘密禀报些什么,冷洇染瞪着漂亮的眼睛看着,卷起手中的画轴,低声叹道:“一幅好画,构图现代,着笔浓烈,却要带到墓里去……”
褚阳倒是突然想起一事,之前皇甫令遇刺,逃到别苑,那刺杀皇甫令的是谁呢?要说这皇甫令名震天下,也是百官众心所向,平白无故,怎么会孤身遇刺受伤,莫非……
一切,还要等到太子下葬之日见分晓。
调查得差不多了,皇甫令召集手下准备回去,冷洇染偏着头问道:“殿下是回大元帅府?那我……?”
“你跟着我。”皇甫令回道。
冷洇染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只得点头。褚阳见这情形,不冷不热地上前道:“殿下,这位姑娘,是来自朔州的……太阴在前,失敬。”
冷洇染一脸莫名,惊讶地看着褚阳与云中君两人。褚阳语气并不恭敬,皇甫令并不在意,则道:“多谢贵女出言提醒。”
“不必。双星聚、应天命,我看到了人,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殿下自己珍重,以后见面不知是何时了。”
“那师……这位仙人呢?”皇甫令急切地看向云中君,而云中君只淡淡地回视。
“此番我本无意到国都来,就此别过后自当便云游各处,至于回山之期,随缘罢了。”
皇甫令轻声叹息,只行了个礼,便派人送她二人出宫。冷洇染看着这一对白衣的背影,抑制不住好奇,低声问道:“他们是哪里来的神仙眷侣啊?”
“景行宫。”他看着冷洇染,又想起了那句“双星聚、应天命”,眼底深沉,“洇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啊?”冷洇染一愣,顿时想起了褚阳告诉她的复杂身世,只怔怔地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反应得不对,忙接着道,“我还能是谁,我就是冷洇染啊……”
另一边,褚阳和云中君出了宫,出了国都,到北郊晃了一圈又改装回到了天机阁。闻人铭正在千机居里看十八州的地图,抬眼瞧见两人走入,向褚阳问道:“如何?”
她顿时驻足,收起手中的银面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可能又得向你借人了。”
“仙子,话说明白。”
褚阳简要地叙述了一下情况,最后道:“如果皇甫令查到华服女子的踪迹,便会顺藤摸瓜查到‘孤剑酒馆’,我要的就得不到了。”
闻人铭思量了一下,沉吟道:“除非华服女子重新出现,皇甫令便会着手追捕,无暇顾及她去过的地方,可她到底是?”
“是我。瑾太子自刎我未曾想过,如今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闻人铭有一刹的讶异,又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不是简单,何必借旁人呢,借我就好。”
借个闻人铭?这是什么借法?
美艳女子一身金丝华服,眉间双剑花钿色如火,手中双剑挽花,轻功飞出天枢阁的高墙,稳稳落地。
身后一位墨蓝劲装的男子持弓追来,修长玉手拂过箭匣,箭虚虚一放,落入女子的绣鞋边。
“闻人铭,但愿你别手抖……”
褚阳正戴着□□,易容成艳丽的陌生模样,秀目一瞥身后追来的闻人铭,低声轻语。
他们两人一个在前跑,一个在后追,穿过闹市人流,灯火残影恍惚得像个梦。褚阳想起来了,今天是这儿的仙诞夜,那灯火通明的场景,让她想起了那黑暗里突然亮起来的满亭烛火。
见身后的闻人铭要追上来了,褚阳轻功一使,便飞檐踏瓦,远远飘去。
前头有街上巡视的士兵,他们见一明亮人影从半空中掠过,正要去追时,闻人铭正好追来。
“天枢阁阁主!发生了何事?”
“有一华衣女子闯入我千机居,不知带走了些什么。”
“华衣女子?”为首的士兵十分惊讶,而后神色又凝重了起来,“事关重大,追!”
人流立即被士兵们的步伐打散,闻人铭提弓跟去,搜寻着灯火中的身影,眼中蒙着担忧之意。
虽然知道她身手不凡,不会被他们追上……但,总觉得心中不安。
百姓们见到士兵大喊“避让”地穿过,纷纷四散奔逃,原本拥挤却平稳的大街顿时变得像半碗晃荡的水,人潮翻涌着,混乱得犹如沸腾。
远远地,在角落里,有一个妇人面对着人群哭泣,大喊着:“小云,小云,你在哪儿?”
有人听到她的呼喊,却没有人愿意穿行于纷杂的人流,帮她找寻。
正于那妇人肝肠寸断,在推搡中几乎倒下时,一抹明丽的身影如矫矫鹰隼般掠过人群,她怀中双丫髻的稚女眼中还有未干的泪,惊异地看着半空中的奇景。
“小云!”
“娘亲……”稚女一被放下,便扑向那妇人,她看不懂自己母亲喜极而泣的神情,只回头指着身后的华服女子,“那姐姐好厉害,飞过来救了我!”
那妇人才着目于救下她女儿的恩人,那是一个娇艳欲滴的女子,衣料在灯火中闪亮得逼人侧目,她惊异地喃喃:“多谢姑娘相救……”
不知不觉中,人流已经稀疏了很多,身后整齐又咄咄逼人的脚步声告诉褚阳,她被追上了。她摸了摸头稚女的头,低声道:“握住你娘亲的手,快走。”
妇人已察觉到了不对,拉着女儿就跑,只那稚女频频回过头来看站在原地的褚阳,眼神清澈如水。
褚阳微微偏头,余光所到之处,皆是甲胄。看来皇甫令把国都守得像铁桶一般,只是片刻,前方也有士兵堵塞,前后左右都是人墙。
……还好巷子多。
有箭矢破空而来,没入她的左脚,上面墨蓝色的标记很清晰,是闻人铭的箭。
褚阳静静地立了一会儿,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后……
突然抽箭一甩,飞身向左。
“包抄!”
哗啦啦的甲胄兵器碰撞之声太过打耳,褚阳一入小巷,听声辨位,七拐八弯地将士兵们落到后面,不一会儿就占了上风。只是,令她惊奇的事,她身法灵活地甩去追兵,却有一人没有甩掉——墨蓝色标记的箭矢一路为她引路,帮助她遁入黑暗中。
最后,她将金灿灿的外衫一甩过墙头,露出里面的黑袍,和黑夜融为一色。
巷口,有一个男声如风吹玉振:“仙子……更深露重,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