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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佛前青莲 ...

  •   -------------------------------大草滩•阿拉塔拉----------------------------------

      她依然是她。

      哪怕曾经年轻姣好的容颜上已带了岁月的风霜,却多了些成熟的风韵。浅算,未再见过她已经十年有余。如今再见,竟仿若陌人。
      她带着他和忍卫绕过帐外的守卫,无视那远远就能看到的奢华装饰的蒙古包,直接奔了西南角落那个灰扑扑的陈旧不堪的帐篷去。豪格心里暗自一笑,林丹汗到底还是惧怕皇太极对他下杀心,摆个空城计,自己却住在这看似下人居住的烂帐子里。
      只喉间轻轻一抹,门口的守卫逐一被忍卫无声的猎杀,克仑为豪格掀开帐帘,病床上的林丹汗看起来虚弱却依然骄傲狂桀,他只是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平静的扫过豪格身边那个女人漂亮的脸,挑起一丝笑意。
      “皇太极连杀我都不愿意自己动手了么?”林丹汗笑道,说着就要起身,一旁的侍女连忙过去将他扶起,为他披上外衣,又退了回去候着,倒是处变不惊。林丹汗去了主位坐下,对着豪格一抬手。
      豪格也不客气,转身去了林丹汗所指的方向坐下,把手里的剑交给身旁的克仑,笑着答道:“他想杀了你,都快想疯了,”顿了顿,又看向林丹汗笑,“可惜,这世上有比他更想亲手杀了你的人。”
      “于是你来了。”林丹接着豪格的话说下去,转头看了看立在帷帐中央的艳丽女人,对她淡淡的道,“当年你远嫁而来,自是有你的委屈,我不怪你。但求你一事。如果今儿我死在了这男人手里,请你善待我的儿子。”
      中央的女子轻微的叹了口气,漠然的抬眼看着这个自己陪伴十载的狂放男子,轻声道:“告诉你两件事。”
      女子笑了,淡淡的,恰到好处的绽放她妖似得美丽,“阿占图哈是我杀的,因为他是你的血脉。蒙富巴特活着,因为他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他的阿玛是达果赫勒。”
      死一般的安静。
      屋子里的两个能主宰彼此生死的男人都没有做声,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个美丽到能魅惑人魂魄的女子,像观察,是审视,非爱怜。她的痛和恨,他和他都懂,他也许爱过她,他也或许爱过她,只可惜如今彼此只剩叹息与憎恨。
      “你若是为江山,我便心甘情愿。若为这女人,便不能偿你这一愿。”林丹汗把眼光从那尔真身上移开,对着豪格微微一笑,道。
      豪格也不再看她,从椅子上起了身接过克仑手里的剑,淡淡说道:“杀与不杀,已与你无干系,由不得你做决定。”
      正在这个时侯忍卫掀开帘子走进来低声有力的道:“启禀贝勒爷,所有人已擒获,只是福晋苏泰和其子额哲已不见踪影。”
      “所以我说,如果你是为天下,那么本汗今日便偿你这一愿。”林丹汗端坐在正席之上,双手扶虎头椅,临高而俯视豪格,面带微笑。
      豪格有些愠怒,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拔了剑对他淡淡道:“我却无法偿你一愿,”顿了顿,上前一步笑道,“额哲的命还是我说了算,哪怕血洗鄂尔多斯部落。”
      闻言林丹汗始终带着微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王者的怒气燃烧着空气里三个人的恩怨——额哲是他最心爱的儿子,是黄金血统的继承者,是他蒙古草原大王的希望。早知道自己身边有鬼,于是让忠心的鄂尔多斯众部昨日深夜已保护额哲和他母妃苏泰安全离开,谁料一山还有一山高,皇太极的儿子竟把水踩透,并且比那个皇太极更残忍。
      豪格拔剑向林丹汗的瞬间,一直安静立在他身侧的女婢也立刻拔出弯刀护在林丹汗身前,不算漂亮的脸蛋上是视死如归的凌烈。她身后的男人伸出手将她拉开,笑眯眯的对豪格客气的说道:“看你也是难得的汉子,本汗求你一事。”
      “汗王但说无妨。”豪格也笑,礼貌回答。
      林丹汗撇了撇身边的女婢,又看了看再也没有说话的那尔真,淡淡的说:“放过摩雅一命,她不过是个女婢。至于那个女人,劝你莫碰,她早已不再是你心中那株青莲。听不听劝,自是由你。”
      豪格笑着点点头,克仑便上前一步将固执的摩雅强行拉开,豪格踏上那张代表了蒙古大汗至尊地位的虎皮,自上而下一剑穿过林丹汗强健的身体,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只是为十年前那株因你而残败的青莲来杀你。”
      闻言,林丹汗笑了,抬眼看向豪格冷漠俊朗的脸,喷出一口鲜血,临死前喃喃:“我也曾……真的……爱过那株青……莲……”话尚未完,便已闭气而去。
      “图克图汗!!!”女婢见林丹汗死于他人剑下,大喊一声,转身迅速的拔出克仑腰间的剑,不待任何人回过神来便刎颈而死,追了自己所爱之人而去。
      豪格轻声叹息,对克仑吩咐道:“将林丹汗和她的尸首带回蒙古大草原埋葬,”说完又顿了顿,带着些寂寞的开了口,“把她葬在林丹汗旁边吧。”
      “是!属下得令!”克仑应了声,将身旁的女子交给部下,自己则跟另一个忍卫过去架了林丹汗的尸体悄悄的出了帐。
      其他忍卫也跟着都出了帐,只留下两个人。豪格这才转过身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她只是漠然的看着别人扛了自己丈夫的尸体离开,又回过身漠然的望着豪格。
      她上前一步靠近豪格,认真的端详了良久,才扯出淡淡的笑容幽然的开口:“十年岁月,我已不认得你。”
      豪格笑,一如平时的冷若冰霜,说道:“十年岁月,我也已不认得你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那你如今为何而来?”那尔真厉声喝道。
      豪格回看她,依然美丽动人,甚至更多了女人的妖冶,却是陌生。半晌,才冷漠的开口答了她:“十年前的约定。我答应过的事情便一定做得到。”
      闻言,那尔真绝色的脸上的闪过一丝凶狠,换了声音平淡却带着落寞的追问:“那我呢?该何去何从?”
      “如今你自由了,去哪里自己决定便是,”说完回头看了她一眼,脑海里浮现当年两人的无奈,又柔了声音道,“再没有人能擅自决定你的人生。”
      话音刚落,那尔真便扑过去从背后牢牢抱住了豪格的身子,带着哭腔:“豪格!豪格!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那尔真,”被她抱在怀里感觉到她久违的温暖,豪格却觉得陌生到有些诡异,竟突然的怀念起过去那个陪着她看星星的小女孩,“趁大军还没有得到林丹汗病逝的消息前,走吧。”说完,轻轻拂去她的手,撩开帘子出了帷帐。
      见豪格毫无犹豫的出了帷帐,那尔真独自站在染了血的房间里,低声喃喃:“十年。豪格,我们能错过多少个十年……”
      那尔真突然抬了头,挂着漠然的表情,对着帐外喝道,“蒙萨!立刻叫人把这屋子收拾干净,你去通知所有还活着的人,说大汗病逝。”
      “是!”帐外传来轻微而有力的男人的声音。
      那尔真转了身要走,又停下,回过身看了看满地尚未干涸的林丹汗的鲜血露出妖似得笑容,自语道:“你以为连夜送走苏泰和额哲就能保住他们的命么?林丹,十年前你让我失去的东西,今天开始我那尔真会双倍要回来!”
      说罢掀开帘子,候在外面的她的亲信侍卫便全副武装的跟在她身后随她朝主帐走去。

      --------------------------------主帐-------------------------------

      “大汗病逝?!”
      帐中的众臣听了那尔真的传话纷纷惊呼起来,接着便开始互相咬耳朵。托果台吉从人群中站出来,坚定有力的说道:“大汗临终前除了福晋以外,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那尔真搭着侍女的手轻盈的走到主位上高贵的坐下,扫视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之后才抬起头对托果台吉面露微笑答道:“还有摩雅,不过大汗去了之后她便自尽殉主了。”
      “那就是没有人听见大汗的遗言了?!”噶尔多罗大吼一声从托果身边站出来,冲着高高在上的那尔真不满的挥了挥手。
      “有啊,”那尔真偏过头对噶尔多罗挑起笑容,温柔的说,“我听见了。”
      托果拉过正要朝那尔真冲过去的噶尔多罗,压了压火气对那尔真质问道:“好,那你说大汗临终前交代了些什么?”
      那尔真抬手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扳指笑了,说:“奉大汗遗命,立蒙富巴特为世子,由隆喀德,哈呐塞多辅政,”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眼风情万种的眸子里闪过敏锐,笑意顿生,“叛逃者苏泰及其子额哲,助逃者鄂尔多斯部落杀无赦。”
      “开什么玩笑!!!”噶尔多罗听完那尔真的话便冲出来大吼道,“大汗怎么可能下令杀世子!!!”
      正在此时,蒙萨带着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男孩进了帐,那尔真朝孩子招招手,不知道是不是帐中的架势吓坏了他,孩子有些胆怯的慢慢走去她身边。那尔真将他揽入自己怀里,微笑着对噶尔多罗说道:“为什么不可能?如今这察哈尔的世子是他,不是额哲。额哲擅自逃离大草滩,罪该当诛。”
      “大汗那样宠爱苏泰福晋,宠爱少主,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改立你的儿子为世子!还让你的人辅政?!少在这里假传遗命了!!!”
      噶尔多罗怒吼着上前刚跨了一步,禁军统领达果赫勒便铮一声抽出大月弯刀架在噶尔多罗的脖子上,厉声道:“大汗临终前只有福晋陪伴在侧,福晋说的就是遗命!”
      “放肆!!!”托果迈上前来对达果赫勒斥道。
      锵!
      托果话音刚落,一直候在帐外的禁军便齐齐拔刀冲了进来,将所有人围在中间,所有的大臣顿时乱作一团,空气里弥漫了杀意。
      “那尔真!你敢造反?!”噶尔多罗和托果一看这架势定是早有准备,转过头对高台上的女人喝道。
      高台上的女人气定神闲的笑了,一只手将孩子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笑意盈盈的答:“又如何?”
      托果见状大怒,转头对依然把刀架在噶尔多罗脖子上的达果赫勒骂道:“达果赫勒!大汗待你如手足,如今却吃里爬外帮那个女人?!”说着又转头对那尔真,怒目相向,“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的儿子做世子!!!”
      那尔真收了笑容,淡淡的扫过托果愤怒的脸,轻声道:“那我就成全你,”顿了,又是妖似得一笑,言,“让你死。”
      她冰冷的语音刚落,说哪时快,达果赫勒原本架在噶尔多罗脖子上的大月弯刀便突然一飞,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轻快的掠过托果的脖子,顿时人头落地鲜血直喷。众臣惊叫着退了一步,避开四处乱喷的血液。
      那尔真怀里的孩子吓白了脸,立刻抬手捂住了眼睛不敢看那恐怖的场景。那尔真面带些许愠怒,瞥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孩子,冷漠的说:“把手放下来。想做这蒙古大草原的世子就要学会猎杀你的敌人。”顿了顿,扯起一丝嘲笑,“就像你的父汗那样。”
      噶尔多罗也吓白了脸,他不曾想这花似的女人居然真的敢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杀了台吉托果。乌叶尔特觉罗•那尔真曾经一度受到林丹汗的极度宠爱,在她痛失长子阿占图哈之后林丹汗对她的宠爱堪称到了极致,两年后诞下幼子蒙富巴特,更是对她爱护有加。这女人这些年来对谁都是冰冷着一张美丽的容颜,如今却是笑着,恶魔般的微笑着看托果的尸首鲜血横流。
      他怒吼道:“那尔真!他还是个孩子!你到底怎么做额娘的?!”
      正在噶尔多罗思索与怒骂之际,所有大臣竟都齐齐在帐中跪下,毕恭毕敬的对高台上的女子喊道:“世子万福!太后万福!”
      那尔真倾人城的容颜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转眼看向噶尔多罗,只是笑,不语。噶尔多罗顿了两秒,终是屈膝跪下,俯身道:“世子万福!太后……万福!”

      离开了阿拉塔拉的豪格一行人在接近察哈尔边界的地方埋了林丹汗和摩雅的尸体,接着便快马加鞭朝军营奔去。
      “贝勒爷!”
      迎面而来的是克图顺,豪格见是他顿感不妙,停下了快马。克图顺从马上跳下来,冲到豪格马前跪下,气喘吁吁的说:“启禀贝勒爷!盛京传来消息,那位主子早产,如今昏迷不醒人事!!!”
      “驾!!!”听完克图顺的报告,豪格心中一紧,抬起手里的鞭子就是一挥使劲朝坐骑抽去,坐骑立起前蹄一声嘶叫便疯一般跳过眼前的克图顺朝前奔去。
      汎梨!
      等我!

      久违的御驾亲征,让豪格攻察哈尔,自己率年轻的多尔衮征明,一路克保安,略朔州,如此步调下去不久就能直达锦州。皇太极坐在帐中仔细研究包衣探子送来的密信,信中说大明皇室已经因为张献忠、李自成等农民起义军而无暇顾忌边疆之事,正是大金征明的大好时机,问题是该从哪里进关才能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报——”
      镶黄旗军卫跳下快马直接冲进帷帐,在中央跪下,埋头对高台上的男人急速报道:“启禀大汗!探子回报,林丹汗在大草滩病逝!”
      “什么?!”皇太极啪一声丢下手里的卷轴,从高台上冲下来,一把抓住军卫的衣领喝道,“消息可准确?!”
      探子抬起头来,满头汗水淋漓,道:“回大汗,千真万确!”
      皇太极转过身大手一挥,大声喝道:“传我的命令,镶黄旗正蓝旗大军连夜攻入大草滩,擒下察哈尔汗室!一个都不许给我漏了!!!”
      “是!”

      天聪八年夏。
      察哈尔林丹汗病逝,皇后苏泰福晋及世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叛逃鄂尔多斯,林丹汗临终遗命,改立幼子蒙富巴特继世子位,其母继室福晋乌叶尔特觉罗•那尔真代为执政。

      乌叶尔特觉罗•那尔真尊为察哈尔太后,改称号为——伯奇福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佛前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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