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宜澄

8、旧梦(7)

　　第八章

　　在看到桔烟漂亮地完成第一个动作后，李栀羡慕不已。趁着第二天上午没课，拉着桔烟来到操场，两人一起练习。

　　秋末阳光明晃晃的，像是用力抓住最后一点绿意。她们停在篮球场边的槐树下，躲避刺眼的光线。篮球场有人正在热身，背着光看不清楚面容，只能听到偶尔响起的哄笑。

　　桔烟觉得自己肢体不算很协调，没想到李栀比她还要糟糕。练到额头沁出薄汗，也没能完美颠起一个球。

　　“不行不行，我太累了。”李栀摆摆手，一屁股蹲下来。

　　“我看我还是放弃好了。”她捧着脸，远远眺望着篮球场，喃喃低语。

　　桔烟望着辽远的天空，瓦蓝澄澈，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她闭上双眼，用同样慵懒轻柔的声音打趣好友：“你不想找师弟谈恋爱了？”

　　李栀定定望着那群人：“年轻真好。桔烟，我们是不是滑到了青春的尾巴，需要用力抓着才不会失去安全感？”

　　桔烟怔住，没想到一向天真单纯的李栀也会多愁善感。

　　“包括想找师弟谈恋爱，我怀疑我只是贪恋年轻的□□。”李栀埋头滚了几圈，然后迷茫盯着桔烟，问道：“你会跟比你小的男生在一起吗？”

　　桔烟认真思考几秒，肯定地回答：“不会。”

　　李栀羡慕她的果断：“为什么你这么坚定？”

　　不像她，想谈恋爱却反复纠结学长会不会太油腻学弟会不会太稚气。

　　桔烟这次回答很快：“因为我没耐心等一个人慢慢成熟起来。”

　　~~~

　　篮球场上，宋勉热身到一半，看到球场入口走进来的女生，眉头轻轻皱起来。

　　“她来干什么？”

　　顾振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位小姐，也选了篮球课。”

　　女生越走越近，宋勉用胳膊肘碰了碰好友：“一会儿1v1？跟姑娘打球，感觉很奇怪，推又推不得，撞又撞不得。”

　　顾振东叹气：“人家就是为你才选择这门课，你这样逃避，让人家姑娘情何以堪？”

　　宋勉伸出手臂箍住他的脖子，故意用阴冷的语气威胁他：“别废话。”

　　两人笑闹间，苑夏已经走到面前。一身丝绒运动装也遮不住她姣好的身材。

　　她露出惊喜又意外的表情：“好巧哦，宋勉你也报的篮球课。”

　　宋勉简短回答：“换换手感。”

　　他示意顾振东去篮框下。转过身，却被人拽住了衣角。

　　苑夏的目光透露出祈求：“你可以教我打篮球吗？”

　　她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挥发汗水与荷尔蒙的高壮男生。她楚楚可怜望着宋勉：“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你们能带带我么？”

　　宋勉抬手指了指球场角落的老师：“体育老师在那里，他应该比我专业。”

　　两人跑到篮框下，顾振东望着仍立在原地的姑娘，有点不忍。不由痛斥冷面舍友：“心挺硬的你。”

　　宋勉蹲下，紧了紧鞋带，慢条斯理地说：“球场无眼，男女有别。”

　　顾振东又瞟了一眼苑夏，正好看见别班的男生过去献殷勤，啧啧叹息：“你拿人家当根草，有人把她当成宝。大好机会让你浪费，小心后悔莫及哦。”

　　宋勉单手举起球，轻盈无误投进篮框正中心，无所谓的说：“我会有自己的宝贝。”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这个她。

　　两人连续对抗半小时后，走到球场边休息。顾振东看着苑夏所在的半场，一名男生要抢球，苑夏滑到他身前，用身体挡住他前进的方向。男生突然红了脸，硬生生收回猛烈的步伐，要攻不攻地兜起了圈子。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顾振东突然夸起了他。

　　宋勉正眯着眼看大树下熟悉的人影，随口问他为什么反应如此迟钝。

　　顾振东指了指苑夏挡住的男生：“还好这哥们儿老实，如果碰上个心术不正的，吃亏的还不是她们小姑娘。”

　　宋勉不予置评，反而拉他回头：“你看，那边是章桔烟么？”

　　顾振东反而好奇看向他，刚才嚷着筋疲力尽的舍友，忽然像接通电源的电路板一般，唰唰亮了起来。

　　他诧异地看看电路板，又惋惜地看看时刻把视线投射过来的苑夏，心底默念一句孽缘。

　　宋勉跑到篮网边，喊了两声师姐。桔烟身旁的女孩子推了推她，她才看过来。

　　因为背光，桔烟看不太清。她满脸疑惑慢慢走近。在宋勉看来，像极了一只卧在巢边，只敢伸出小脑袋打量世界的幼雏，好奇中带着防备。

　　“是我啊，师姐。”宋勉露出雪白的牙齿。

　　与此同时，桔烟也认出了他。她站在一臂之外，明显不太习惯这种类似马路碰到熟人的搭讪场景。只干巴巴回了句：“哦，是你。”

　　“我们在上体育课。”宋勉看出她的不自在，贴心引导着话题。

　　“哦，”桔烟点头，很快浮上疑问：“可是，你不是足球队么？”

　　宋勉将十指伸进篮网格子，拧成一团再松开，反反复复，像是发现好玩的游戏。他一边玩儿一边笑着说：“男人嘛，每种运动都要玩得好。”

　　桔烟礼貌笑笑，忽然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紧紧黏在她身上。她沿着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望过去，苑夏正在神情复杂地看着这边。

　　桔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正要跟宋勉道别时，他却先开口叫住：“师姐，我忘了带水。你能帮我去买瓶水吗？”

　　男孩脸颊透红，嘴唇起了干纹，额头还泛着薄汗，整个人像一棵冒烟的菠萝。

　　桔烟心软了。

　　~~~

　　捧着桔烟买的水，宋勉心满意足回到球场。

　　没一会儿，下课铃响。苑夏带着刚才一起打球的外班男生过来，邀请宋勉和顾振东一起去食堂吃饭。一队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男生们钦佩宋勉与生俱来的运动天赋，争相和他讨论着最近各种体坛新闻。宋勉每个话题都能聊上两句，很快被簇拥在队伍最中央。

　　苑夏带着甜美的笑容走在他身旁，不时投来崇拜的目光。男俊女美，很快成为中心大道上一抹养眼的风景线。

　　道路两旁欣羡的目光让苑夏坠入少女梦幻的心海，男生们讨论完C罗的一记进球后，她抓住空隙，趁机问出一个问题：“刚才给你送水的，是桔烟学姐吧？”

　　宋勉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好像掩藏的独家秘密被人当众揭开。不好当场冷落女孩，他模糊嗯了声。

　　结伴的男生们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们以为苑夏和宋勉是一对，小情侣闹了别扭，现在是女生秋后算帐的时刻。于是一个个帮宋勉说起了情：

　　“宋哥果然有魅力，听说那个师姐高冷的一比。”

　　“这对象也不能看太紧，不是说恋爱就像放风筝，拽的越紧飞得越远嘛。”

　　“而且凭那师姐的为人，咱队长不可能看上她。”

　　苑夏好奇问他：“桔烟师姐为人怎么了？”

　　宋勉本想制止众人的猜测，听到有关桔烟的讯息，又闭上口。

　　那哥们儿是同专业不同班的，染了一头奶奶灰，据说有很多社会上的朋友。他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有人曾经看见，那个师姐在大晚上，上了一辆特别风骚的阿斯顿马丁。”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讳莫如深的态度更引起众人的猜测。他们脸上挂着“你懂的”得神秘微笑，仿佛一个个都成了现场目击者。

　　宋勉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捏住，喉头涌上难以抑制的愤怒：“你是亲眼所见？”

　　男生还想分辩，苑夏不经意触碰到宋勉绷紧的肌肉，朝男生使个眼色，男生才嘀咕着没有说出更不堪入耳的传言。

　　~~~

　　晚上，桔烟抱着球来到老地方，宋勉早已等在那里。

　　“你今天有点早。”桔烟一边说一边放下球。

　　夜空飘起薄雾，她密密的睫毛好像挂起晶莹的水珠。宋勉看着女孩纤瘦的肩背，眼眶微微发热，胸口有江水怒嚎奔流，从中午凭空乍起的热血已澎湃淌遍他全身血脉——那是想保护一个人的冲动。

　　明明对她不是很了解，但就是很想走近她。说他大男子主义也好，中央空调也罢，他就是想为她瘦弱孤单的身体挡住冬夜的冷风。

　　“师姐，”宋勉平静唤她。

　　桔烟抬起头，自下而上凝住他的眼睛。少年眼底墨色幽沉，好像掩盖了无数情绪。

　　她迎上他的眸子，同样平静等待着。直到听见他说：“需要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