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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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后。
江南的苏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大街小巷，鳞次栉比，似乎无论外界怎样风生变换，这里当街小贩的叫卖声永远也不会改变。这里的人们虽平凡到最平凡，但每个人都在各自的生活轨迹里扮演着合适的角色，却也是独一无二的。
洒满金色阳光的大街上，一匹疾奔而来的小红马忽然闯入了人们的视线。它一声清啸，从进了城门起就在大街之上肆无忌惮的狂奔，一时之间不知卷去多少尘土，周围的商贩纷纷弃摊逃散，唯有街边的一个蓝衣姑娘来不及躲避，眼看就要被马儿踏在蹄下，好在一位青衫少年即使出现，一手带过姑娘的腰，另一只手从地上抄起一把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们弹向了红马的前腿。众人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得小红马的一声嘶鸣，马背上的什么东西就倏地滚落在地。
围观的路人再定睛一看，好家伙，原是方才那小红马跑得太快他们都没注意到，这马背上坐着的，竟然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不提她天仙般的容貌，单看她那一袭火红的束腰长裙，美艳得便犹如天边烧着的云彩，让众人不由看傻了眼去。
本该是英雄救美人的一场好戏，如今反倒全都让这个红衣女子抢了去，青衫少年救人之余不免忿忿，确定蓝衣姑娘没有什么大碍之后，破口大喝道：“你是从哪里跑来的野丫头，竟然在大街之上横行霸道，目无法纪！”
未想红衣女子倒是不慌，拍掉身上的一层灰尘，做了个鬼脸道：“你倒是从哪里跑来的野小子，打伤了本小姐的红儿不说，还恶人先告状！”
“满嘴胡言，不知羞耻！”
“你你你，你竟然……”女子还想再起争执，忽见得前方有个熟悉的人影在靠近，霎时间像找到了靠山般昂起头，向牵马而来的白衣人招手道，“封叔叔，我在这里！这里有个没教养的臭小子，你快来帮我！”
白衣人是个中年左右的剑客，一双清白分明的眼睛让人印象尤为深刻，少年摇头，怎么也不能把这个老实人与眼前泼辣张扬的野丫头联系到一块儿去。
“失礼了。”白衣剑客见了少年就是一揖，弄得少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家小姐自小娇生惯养，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少侠海涵。”
“封叔叔！”少女不依，掂脚指着少年的鼻间叫嚣道，“方才就是这个家伙欺负我，你还不快点把他绑到我爹娘的面前，让爹爹治他的罪！”
“小姐！”剑客转身，俯身在少女的耳边低语道，“若是让你娘知道你又在大街上驾马横冲直撞了，到时候她生气，我可拦不住。”
想起娘亲发起火来的样子，少女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但大敌在前又不能失了面子，索性又一昂头，道：“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野小子一般见识！这事，到此为止！”
“等等等等，我说你这是什么逻辑嘛！我要是再晚一些出现，你的马蹄恐怕就从这位姑娘的身上踩过去了！如今你不想得道歉，倒是要我们感谢你的大人大量，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少年一拽躲在身后的蓝衣少女，坚持要为她讨个公道。
“哈哈哈！野小子就是野小子，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也不知羞耻！”红衣少女说罢大笑，戏谑的笑声让众人的目光刷刷投向了青衫少年和他身旁的蓝衣少女。少年也是一激灵，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右手分明正紧紧握着少女的左手。于是他立刻像丢开烫手山芋似的甩开了手掌，并且往边上退了一大步，正巧撞上一旁的白衣剑客。
再看蓝衣女子的脸上绯红一片，此时像极了一只熟透的番茄。
“这个，那个……”少年手足无措，转身想向蓝衣女子解释，缺不料自己的脸上也热得发烫。人群中倘若有谁往自己这里望来，怕是会看到两只同样发窘的番茄。
“哈哈哈！”脸红之余，少年气愤地向红衣少女站过的地方瞪去，四下寻去却不见了她的身影，放眼望去，只见那女子跃上了白衣剑客的马儿，双脚一夹，便已跑得老远去了。
“野小子，后会无期！”
空气里就只剩下了她的这句话。
后会无期。若是真能应了当年红衣少女的这句话，那么此后的千愁万绪也全然不会遇到了吧！那时仅有十七岁的蓝衫少年绝对想不到，两年后他与这位野丫头的再一次相逢，竟是如何的光景。
“我叫洛晞，方才的事……多有冒犯了。”人群渐渐退去之后，洛姓少年收起发窘的神色，转身一揖，说道。
“公子言重了。”蓝衣少女脸上的红潮也差不多褪去了，她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轻声道，“倒是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不知……不知……要如何……”
“这胭脂摊是你的吗？”许是最后几句姑娘说的太小声，以至于后面的话洛晞根本没有听到，他自顾俯身下来，帮忙收拾着散落在一地的胭脂，“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摆摊很危险的，你没有什么亲人吗？”
少女摇头：“我父母早亡，是爷爷一人把我带大，不过这些天他身体不好，只好我一个人出来了。”
“嗯，真香！”洛晞捧了一个在手心，道，“我见我两个舅母也用过，味道比这个差多了。”
“公子若是喜欢，带回去便是了。就当是……胭脂送给公子的谢礼。”
“胭脂？”洛晞一跃而起，盯着少女又泛起红晕的脸颊，笑道，“你叫胭脂？”
胭脂点头，道：“父亲祖上没几个上过学的，世代又只会做胭脂，干脆就把我唤作胭脂，说是这样好记些……不提这个了，其他的胭脂公子还满意吗？如果喜欢，就是一并带走也无妨……你看这个，送给令堂再好不过了。”
“好，好。”洛晞望着胭脂胭脂似的脸颊，几乎忘了自己的娘亲从来不涂胭脂这个事实，他只知道某一个瞬间，他就想一直看着这个叫胭脂的姑娘，管他什么地老天荒，沧海桑田。
于是当他从胭脂的手中接过胭脂的时候，就像是接过了什么东西一样，沉甸甸的，压得自己心中意外的兴奋。
洛晞回到苏府的时候，正好遇到爹娘与舅舅在聊天，因为还在想着白日里的事情，他在门外踟蹰了一会儿，才决定进屋。
就是那犹豫的空当，他忽然听见了娘亲的声音。
“躲在门外偷听的那个混小子，还不快给我进来？”
洛晞一个激灵，灰溜溜进了大厅。
“爹，娘，舅舅，我回来了。”
“混小子，一天到晚上哪儿疯去了？你爹还准备……”洛夫人正想骂下去，忽见的儿子胸膛上一片殷红，不由起身惊道，“你你你前胸的那一块是怎么回事？上街打架了是不是？早就叫你好好呆在家里少到外面去招惹是非，你就是不听，尝到教训了是不是？刚才躲在门外是怕我责备不敢进来吧！早知道我就不说话了，让你一人大冷天的呆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反正你也走了这么多的路，要伤也是皮外伤死不了人……”
“云碧。”洛夫人身旁的洛晞爹终于发话了，顺手递给夫人一杯菊花茶，起身走到洛晞面前，笑道，“我洛红羽的儿子岂是这么容易就受伤的。你过来仔细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哼！”洛夫人不屑，“不是血迹，难不成是胭脂？”
洛晞的脸上一阵绯红，下意识的护住胸口——糟了，白日里帮王老伯飞到房顶上去抓他的宝贝猫儿，一时兴奋竟忘了怀里的胭脂，连翻了出来都不知道，现在染得衣服上一篇殷红，真是……
不说凶狠的娘亲会怎样对自己，就是胭脂……以后遇到她的时候，哪里有的脸面再去跟她讲话……
不过后来，得知真相的洛夫人出人意料的没怎么罚他，倒是携着爹爹舅舅笑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三人从交往说到提亲说到嫁娶，最后甚至大小舅妈也加入了进来。大人们说得人热火朝天，丫鬟下人们扑哧扑哧的笑，只剩洛晞一人捂着渗出胭脂色的衣衫，神情尴尬地站在大厅中央，双颊红得像熟烂了的番茄。
只是他不知道，那晚也有两个人跟他一样将双颊染成了胭脂色，一个在城外，一袭红裙红得像天边燃烧着的云；一个在城内，一身幽蓝蓝得像静谧的夜。
另有两人此夜也睡不着觉，他们相偎望着对面房内的烛火，各自心中百转千回，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逐渐又在他们的眼前浮现开来——
“你看你看，我们的晞儿还真是长大了啊！”
“只愿他此后平平静静，不要再受多大危难才好。”
“哎呀，你就不必担心了红羽，璇九大师给我们的生命可不是让我们怨天尤人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世界，就由他们自己去闯好了。”
苏云碧与洛红羽携手望着儿子屋内的烛灯熄灭，相视一笑，也径自熄了灯。
这一笑，便泯了千愁。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