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未央》梦丹

10、第九回 省亲路胤祥道身世 御花园康熙忆往事

　　钟粹宫位于乾清宫东面，分成前后两进院，前堂后寝。前院正殿即钟粹宫，坐北向南，是一座面宽五间、前出廊歇山式屋顶大殿。东西配殿各三间，前出廊单檐硬山顶。正殿左右有转角廊与配殿前廊相通。正门名钟粹门，坐北向南，是一座带斗拱的单檐歇山顶琉璃门，左右嵌有琉璃花饰照壁，门内有悬山卷棚顶倒座式垂花门，垂莲柱内置四扇可开合的屏门，门的两侧依南墙建游廊，与垂花门及东西配殿前廊相通，形成三合院带围廊的格局。后院也是一正两厢的三合院，院中间有高出地面的南北甬道与前后殿相连。后殿左右两侧有较矮的东西耳房和卡墙，自成小院。后院甬道西侧有井亭一座。

　　胤褆与湘儿来到钟粹宫之时，惠妃纳兰氏正在用晚膳，听到宫女进来禀报，惠妃高兴极了，抬头一看，胤褆与湘儿已是走了进来，见了惠妃忙行礼：“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湘儿给惠额娘请安！惠额娘吉祥！”

　　惠妃高兴的将他们一手一个扶起，“都免礼，快起来，快起来。”看着湘儿有些憔悴，心疼极了，拉着湘儿的手涩声说道，“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惠额娘，湘儿这不已经好了么！许久未来给惠额娘请安！惠额娘莫怪湘儿哦！”湘儿说道。“不怪不怪，快坐下。”惠妃边说边让胤褆一旁坐下，拉了湘儿坐在自己身边，说道：“不知道你们今天会来，湘儿想吃点什么，告诉惠额娘。”湘儿笑着道，“惠额娘，不用麻烦了，就这样吧！”惠妃道：“那怎么行呢！你身体刚好些，应该多补补。”说着扭头吩咐道：“告诉御膳房，给格格熬点人参粥，再做几样点心，快去！”言毕，又对湘儿道，“湘儿，饿了吧！先随便用些小菜和点心。”说着夹了一块点心放在湘儿面前，惠妃只有胤褆一子，没有女儿，所以待湘儿一向视为己出。
　　用完晚膳，湘儿陪惠妃说了会儿话后，惠妃命胤褆把湘儿送回竹湘阁，这才出宫回府。

　　湘儿的身体逐渐康复后，康熙帝终于同意她回山西祭慰父母。走的那天，康熙帝亲自送至宫门，再三叮咛，早些回京，注意身体！又命胤祥保护好湘儿，令文玉、蓝颖照顾好湘儿。诸事安排妥当，父女俩这才依依惜别。

　　湘儿掀起马车帘子，挥着手和康熙帝拜别，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康熙帝的眼角闪过一丝泪光。

　　一路上，湘儿闷头坐在马车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胤祥坐在一旁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平日骑马骑惯了，马车一路上颠得他睡意上涌，不多时，竟睡着了。湘儿不经意的一回头，见胤祥睡着，忙拿了一件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胤祥身上。不想，胤祥一哆嗦，醒了，见湘儿正给自己盖衣服，尴尬的笑了笑，“湘儿，你十三哥骑马骑惯了，一坐马车就犯困，让湘儿见笑了。”湘儿摇摇头，“十三哥哥别这么说，是湘儿拖累哥哥了，让你陪我走这么远。”“湘儿，你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妹，怎么这般客气！”胤祥边将手里的披风放到一边，边和湘儿说着。

　　湘儿见胤祥对她倍加关怀，想到已故去的父母和兄长，不禁潸然泪下。胤祥见此，急忙安慰道，“湘儿怎么了？别哭，别哭啊！”边说着边给湘儿擦着眼泪。“十三哥哥，谢谢你！”湘儿说道，胤祥看着湘儿微笑着摇摇头，胤祥爽朗的性格让湘儿顿感轻松，接着问道，“十三哥哥，你的额娘是哪个宫的贵主儿啊？怎么湘儿没听你提过呢？”谁料此话一出，胤祥微笑着的眼神顿时黯淡了许多，良久，才叹了口气，娓娓说道，“我是比不了四哥他们的，自幼孤苦。从小就没了娘，就为这事，不知受了九哥、十哥多少气，从小他们就欺负我没娘，连有点身份的太监，也敢作践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从我懂事起，记忆中就只有四哥陪伴着我，照顾我，我的额娘，我只听说是生无封号死无墓地，唉……我的性格之所以这样，完全也是逼出来的。没有四哥，也就没有我，湘儿，你虽然从小失去父母，可你拿我与你一比，你就会知道，你有多幸福！而我……唉！”

　　听完胤祥这一番话，湘儿久久难以平静，她没有想到，在这深宫之中，竟还有这样的遭遇，她在同情胤祥的同时，更多的是怜悯，她不明白，为何康熙帝不多关心胤祥一些，为何胤祥的额娘有如此悲惨的结局，这些她都不明白。她哪里知道，在这深宫之中，是没有真情可言的，人人都为求自保，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有她在康熙帝的呵护下，平静而又快乐的度过了这十五年。

　　“十三哥哥，对不起！湘儿不该问起你这些，对不起，都是湘儿不好。”湘儿说着竟哭了起来，胤祥见此，忙安慰道，“湘儿没事，这么多年我不是都挺过来了么，不怪你，别哭啊！”边说为湘儿擦着眼泪，顿了顿，胤祥像是安慰湘儿又像是自我安慰道，“其实这些我早已习惯了，只是偶尔想起来，心里不过有些悲凉罢了。”湘儿拉着胤祥的手说道，“十三哥哥，你与湘儿同病相怜，又惺惺相惜，从小到大，除了皇阿玛，就只有大哥哥待湘儿如亲妹妹，而今，湘儿又有了十三哥哥为伴，不管今后如何，十三哥哥记得还有湘儿这个妹妹为伴。”“湘儿……”胤祥深情的叫了一声，却是说不出只言片语来。

　　经过七八天的奔波，终于来到了山西太原，马车刚驶入太原地界的官道，老远就看到一群身着朝服、顶戴的官员往这边瞭望，待马车行近，才发现原来是山西总督率领山西一众大小官员在官道等侯，见马车驶来，忙迎上去，齐齐行礼道，“臣等恭迎十三爷，格格，二位主子吉祥！”

　　湘儿在马车内一路心思，突感马车停住，正要叫文玉、蓝颖时，文玉已是在外面与她说话了，“格格，山西总督带领大小官员前来相迎格格和十三爷了。”“唔！”湘儿秀眉微微一皱，扭头对胤祥说道，“十三哥哥，湘儿如果没记错的话，山西总督是稀忠吧！湘儿省亲一事，并无几人知晓，而今他带领山西大大小小一众官员，在此招摇过市，有些太不成体统了。”胤祥点点头，道：“是呀！他也是四十余年的老臣了，怎会这般糊涂！”湘儿道，“十三哥哥，不管他相迎也好，邀功也罢。湘儿今儿个是不会见他的。”接着对文玉说道，“你且去回了他，就说本宫与十三爷连日抽车劳累，今日不便见他，让他先回去吧！”文玉应一声，便去了。

　　胤祥不解的问道，“湘儿，你为何不见他们呢？”湘儿道，“十三哥哥，你不觉得奇怪么！湘儿回山西的事有几个人知道呢？他居然为了我这个从未谋面的格格，倾巢出城十余里地相迎，莫不是受了谁的指令，他会如此吗？”胤祥听湘儿这么一说，仔细一想，确有几分道理，“会不会是皇阿玛？”湘儿摇摇头，“不会，如果是皇阿玛，定会告知湘儿，而且皇阿玛并不主张这些封疆大吏如此铺张，惊扰百姓，湘儿听闻皇阿玛多次出巡，明令暗旨不得惊扰百姓，他这样做，和忤逆圣上有何区别呢！”胤祥点点头。

　　文玉跟稀忠回过话后，稀忠竟有些惊奇，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位金枝玉叶居然连个面儿都不露，这倒让他心里更加难以揣测这个小格格了，“姑娘，那十三爷……”稀忠还是不甘心，文玉笑了笑，“总督大人，奴婢适才不是说了么，格格与十三爷舟车劳顿，今儿就不见大人了。若大人有话，请说与奴婢，奴婢会替大人转达的。”“这……”稀忠欲言又止，左右一看，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文玉蹲身一福，“总督大人言重了，奴婢文玉。”“玉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稀忠道。文玉点点头，接着二人走到一边，稀忠对着文玉耳语一番，虽不知在说什么，但却见文玉脸色有些不悦，还不时摇摇头，这一切全都被马车内的湘儿看在眼里，看着文玉的表情，湘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马车来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府门外早已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文玉、蓝颖扶着湘儿下了马车，只见一个管家摸样的忙领着众人齐声行礼道，“奴才们恭迎十三爷、格格！”见此情景，湘儿便知定是稀忠安排来伺候她的，当下十分不悦，冷着脸道，“文玉，蓝颖，去告诉稀总督，本宫谢谢他的好意，但用不了这么多人，也用不着如此铺张，问他是自己领回去还是本宫给他送回去？”说完，湘儿径自走了进去。

　　府里大小各个地方早已收拾的干净、妥当，湘儿心里恼怒，却又不知到底是谁对她的行踪能如此清楚，心里正乱作一团时，突然想起了胤祀等人那天去竹湘阁看她的情景，蓦地心里一怔：难道是他？

　　眼见湘儿愤然离去，这倒让胤祥有点意外，此时，他还不太清楚湘儿的脾性，但文玉看出了端倪，对胤祥道，“十三爷，我家格格心地纯良，不懂得世事无常，一向都是直言不讳，请十三爷千万莫怪。”胤祥笑道，“无妨。”言罢，进了府内。

　　胤祥在府内找了好半天，才在花园的凉亭中找到了湘儿，远远见她坐在凉亭内，近了才看清她专注的盯着荷花池，不知在想什么。“湘儿。”胤祥轻轻叫了一声，见湘儿丝毫没有听到，又连着轻声叫了几声，“湘儿，湘儿，湘儿。”湘儿一惊，回头见是胤祥，“十三哥哥。”“想什么呢？我站了这么久都未察觉。”胤祥道。“十三哥哥，我怀疑有人探听我的行踪。”湘儿正言道。

　　“湘儿想到什么了？”

　　“上次狩猎回宫后，他曾去竹湘阁看过我，只是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他的用意？”

　　“他？莫非湘儿已经猜到是谁了？”

　　“若不错，是……八—哥—哥。”湘儿一字一顿说了最后三个字，但就是这三个字让胤祥颇感意外，“八哥？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呢？”“湘儿也想不明白，不过，湘儿现在也只是怀疑，并未确定。”湘儿说道。“这好办，我这就修书一封给四哥，请四哥帮我们解开这个谜团。”胤祥道。“嗯！”湘儿赞许的点点头。

　　自湘儿离开京师去了山西之后，偌大一个紫禁城突然一下安静起来，一时没有了往日的生气，竹湘阁的宫女、太监们望眼欲穿的盼着湘儿能早日回宫。康熙帝对湘儿的思念更是寝食难安，不管是梦中还是梦外，都是湘儿活泼俏丽的身影。他想到十五年来的父女之情，一时感到心中的失落。面对小山一样的奏折堆在眼前，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索信搁下御笔，信步走出了上书房，来到了花香鸟语的御花园。

　　御花园里红莲碧藕，清风拂面，顿感身心舒畅。康熙帝缓缓踱步来到一池荷塘边注视着塘中的红荷白莲，斗然想起了周敦颐的《爱莲说》：予独爱莲之出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湘儿不正如一朵出水芙蓉，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么！今生得此一女，来生别无所求。想罢，一转身，看见了荷塘对面的那个凉亭，是湘儿经常到此弹琴的宝地。而今，人去琴在，看到这一切，又使康熙帝升起思女之心。忽然，康熙帝看到湘儿正坐在琴前，拨动琴弦，弹奏着那首康熙帝最熟悉的曲子《春江花月夜》，他不禁失声叫道：“湘儿。”叫完定睛一看，哪有湘儿俏丽的身影，只有一架琴摆在那儿。康熙帝绕过池塘，走上凉亭，琴上已然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康熙帝叹了口气，吹落灰尘，拨动琴弦，想起了初闻湘儿弹琴的往事。

　　那是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已是子时时分了，康熙帝还在上书房批阅奏折，又热又乏，康熙帝终于放下御笔，站起身来，活动着酸困的胳膊，他走到门口，抬头一看，天上的月光明亮皎洁，外面微风徐徐吹来很是惬意。于是信步走出了上书房，李德全一见，忙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忽然一阵优雅的琴声隐隐传来，康熙帝侧耳一听，仿佛是从御花园那边传来的，康熙帝感到十二分的奇怪，心里暗暗想道：这么晚了，是谁有此雅兴在御花园弹琴？难道……是朕听错了？

　　越临近御花园，琴声越明显，康熙帝来到荷塘边上，这才看清对面小亭上灯火通明，亭子周围挂着几盏红纱灯，内有一女子正双手抚琴，由于亭子周围有薄纱相隔，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能依稀看到里面还有两人侍立在那女子身后。康熙帝缓缓移步，绕过荷塘，来到了亭子外面，静静倾听。琴声婉转轻柔，高低起伏，让人如痴如醉。突然，琴声停了，康熙帝不禁拍起了手。里面的女子一惊，急忙问道：“谁？是谁在外面？”区区六个字，确让康熙帝为之一动，脱口而出道：“是湘儿吗？”里面女子一听，急忙走出亭子，原来正是康熙帝最宠爱的女儿——湘格格。只见她身着一身汉装，粉色的长裙及地，衣袂飘飘，长发垂至腰间，只简单插着几只玉钗步摇，亭亭玉立站在亭子外面。湘儿见是慈父，高兴得迎上去，拂身一拜，“湘儿恭请皇阿玛圣安！皇阿玛吉祥！”康熙帝笑呵呵的走过来双手扶起湘儿，“湘儿免礼！这么晚了怎么还在此弹琴呢？”“天气炎热，湘儿睡不着，到此稍作乘凉愉悦。”

　　“湘儿怎么今晚穿汉装了？”康熙帝问道。

　　“这个……湘儿觉得凉爽些，皇阿玛不会责怪湘儿吧！”湘儿试探着问道。康熙帝笑着道，

　　“只要湘儿高兴，朕如何怪的。”“皇阿玛最好了！”湘儿高兴的搂着康熙帝的脖子撒娇道.“你呀！”康熙帝笑着点点湘儿的鼻子，笑着道：“淘气！”

　　文玉、蓝颖端来水果、茶点，湘儿笑盈盈的双手奉给康熙帝，“皇阿玛请用茶。”康熙帝接过来，抿了一口，满口花香，“还是湘儿了解朕啊！知道朕夏天觉少，给朕配了百合和玉兰。”“那当然了，湘儿是皇阿玛的女儿啊！自然要多关心您了。”接着说道，“湘儿为皇阿玛弹奏一曲可好？”康熙帝微微笑道，“许久不见湘儿舞蹈，今晚跳一支舞吧！”“是，湘儿遵命！”说罢，文玉抚琴，湘儿翩翩起舞。

　　看着爱女举手投足画着优美的舞姿，康熙帝心中顿感轻松不少，清风拂面，舞影婆娑，一池荷香扑鼻，让康熙帝心醉不已。

　　而今，人去亭空，琴音犹在，弹琴人却已隔千里之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这正是：献殷勤总督遭碰壁，忆往事康熙思爱女。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