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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episode 04 源与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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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源的头发显得有些乱,直到他举着可乐走到纪柏的身边时,纪柏才注意到,伴随着混乱的头发,还有深青色的眼圈,浓重的七星烟味。
      没等纪柏说话,他就已经坐到了纪柏旁边,摘掉了一个耳朵的耳机,举起可乐喝了一口,微微弹了弹手上的七星,犹豫了片刻后,打算将那支七星又重新放回了烟盒里,然而纪柏已经从他手里抽过了那支七星搁到了自己唇边,他有些惊愕地看着纪柏,纪柏已经向他摊开了手。
      “打火机。”
      他喝了一口可乐,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给纪柏,随手揉了揉一头已经有些杂乱的头发,似乎有些头疼地回忆着什么,直到纪柏将七星点燃以后,他才像是佛陀在菩提树下醍醐灌顶一样想起那个事实。
      “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我是骗你的,其实我早就开始抽了。”
      “哇,你小子装清纯啊!”
      他笑了笑,将可乐搁置到唇边灌了一口,然后吸了吸鼻子。
      “抽烟这种东西会上瘾,其实你一开始就最好别试。”
      “这倒和某些东西很像。”
      纪柏隐约一笑,将那支七星搁到唇边,微微地吸了一口,烟味不浓,但是还是让他咳嗽了几声。
      七星这种烟,味道是最柔和的,然而过多的柔和不断累积,就会变得更加厚重深沉,就像是这世间一切令人沉沦,令人着迷,令人无法放弃的迷恋,也许从一开始只要浅尝味道,它就会缓慢地开始侵蚀你,直到你的灵魂与它交融在一起。
      其实一切上瘾的东西,最终都会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或好或坏,就像七星,就像回忆,就像爱情,不是一件绝对的坏事。
      只不过每个人生命的前方总是会有属于自己的迷恋,也会有永远与自己互相排斥的东西存在。
      纪柏不知为什么,今天很明显有些不习惯这绵柔的烟味,终于从小咳逐渐升级到大咳。野源看他咳得有些狼狈,便朝他递过手里的可乐,纪柏接过了可乐喝了一口,才将略有些呛喉咙的烟味给冲淡了一些,然而眼角已经渗出了很细微的眼泪,他抬起袖子随便抹了抹,引起野源几声干笑。
      “抽不惯还要抽?当心你家叶殊闻到烟味嫌你臭。”
      纪柏回了他几声笑,随手夹着烟学着他的样子弹了弹烟灰。
      “我以前可是老抽啊。”
      野源不由地又笑了起来,纪柏这才注意到他的眼角随着笑,已经刻上了很细的鱼尾纹,骨节修长的手指略显干燥青白。
      30岁,说老也不老,但是要说年轻,其实也已经不年轻了。人生的岁月就是这样漂浮着走过去的,只是人们就是时间棋局中的棋子,生在局中不知其中奥妙,只有最敏锐的人,也许会在最灿烂的年岁就开始惶恐于年岁毫不留情的逝去。
      纪柏看着野源,此时他已经从自己手里抽过了那支才燃烧了一点点的七星,起身将那支抽剩的七星丢到垃圾桶里,然后才折回来。纪柏握着那罐孤零零的可乐,摇了摇,开始打趣他。
      “你给薇薇安送的东西里面也有这个吗?”
      他的脚步顿了顿,将手插在裤袋里,看了看纪柏手里的可乐,皱了皱眉。随即他只是低下头,从口袋里重新取出烟盒,又从里面抽出一支七星,点燃了,搁到唇边。
      “你不是看见里面的东西了吗?还明知故问?“
      “我没仔细看,东西后来全都撒了,只看见你送的软糖,因为瑾安拿起来就直接吃了,薇薇安倒是只吃了巧克力。”纪柏随手将可乐晃了晃,然后将剩下的最后一点可乐全都一饮而尽,将可乐罐放在了脚前的台阶上,“你倒还记得她喜欢baci,为什么今天不过去看她?她后来找了你很久,一直以为你没来。”
      野源抽了一口烟,扬起了头,望着头顶的天空。天空巨大而苍白,几只飞鸟掠过他深色的瞳仁,仿佛将那些呼之欲出的喊声都压在了眼眶的深处。
      片刻后,他将乳白的烟雾吐了出来,对纪柏笑了笑。
      “那就让她以为我没来好了,段澄很细心,应该可以照顾她。我不行,我不会做饭呐,上次给薇煮面条的时候,忘了关火,结果锅底都烧穿了,差点没煤气中毒。”
      说着他就开始笑起来。纪柏看着细细的鱼尾纹在他的眼角漫开,顿了顿,最后也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然而笑着笑着,野源手里的烟忽然一抖,灰白的烟末顺着风飘散到了空气中,很快没了踪影。他举起那支七星,将烟搁在唇边几秒后,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带着些许放纵的意味。
      笑容缓慢地在他的脸上消失,他忽然使劲揉了揉那头混乱的头发,伸出左手使劲掩紧了脸,压住脸上所有的表情片刻后,纪柏就听到一声很轻的“抱歉”从他的咽喉深处滚了出来。
      宁静仿佛从他的胸膛的深处混合着悲伤一起喷薄了出来,像是此刻头顶开始大笔大笔肆无忌惮挥霍的阳光。
      纪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许久之后,发觉只有一句泄了气一般的“没事”不争气地从自己嘴里轻轻说了出来。
      其实应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他,但是那些已经习惯了佯装刀枪不入的人早已不需要听从一声他人的“抱歉”,因为那显得自己很脆弱。
      他们往往已经忘记了人就是帕斯卡尔所说的芦苇,不过是血肉之躯,大风刮过时也许会强韧地弯折不屈,但是当镰刀扫过时,仍旧会从中被撕裂,一分为二。
      他们忘记了人的脆弱其实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以至于有时伤口成为了他们坚强的借口。
      纪柏倒宁愿他脆弱一些。他默默地看着野源的手使劲遮掩着脸,仿佛想要埋葬那些永远不曾露出,却不断重复在内心演练过无数次的表情。他就这样有些颓唐地掩着脸,右手那支燃烧了一半的七星徐徐地吐着烟。
      远处有一只野猫从梧桐树的背后忽然蹿了出来,姿态优雅而敏捷地在空中跳跃飞奔了好几步后,来到了易拉罐面前,用爪子拨弄着易拉罐,在空气中划破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但空气中的尘埃只是静静地在阳光下飞舞盘旋,树依旧静默。
      周边的一切里,只有那只猫自我陶醉着欢乐。
      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纪柏,将右手搭上野源的左肩,刚想使劲地拍一拍,然而身后忽然传来瑾安“哈哈哈”的大笑声,他不得不回过头去,就看见瑾安已经和段澄勾肩搭背地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段澄脸上还是显得有些尴尬的微笑,空荡荡的粥盒自纤瘦的右腿前荡着秋千。
      瑾安还是光顾着朝天空喷射着数不清的张狂大笑,似乎和那只猫一样在自我陶醉,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正在大持久战的两个人。只有走在她右手边的段澄看见了坐着的两人,朝着前面的两人打了个招呼,于是瑾安方才停止了大笑,看着野源和纪柏从台阶前齐刷刷地回过了头。
      野源在转头的一瞬间,就望见了身后这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生,脚上还是一双黑白相间的球鞋,此刻带着蓝色边框的大眼镜,眼镜下方的那双淡棕色眼睛朝着他水汪汪地眨了眨,但是很快就弯起了一个非常柔顺而温和的弧度。
      年轻的学生朝着野源伸出了略显纤弱的右手,手腕上深黑色的猫眼石在阳关下闪过光滑而深邃的光泽。
      “我在门口看见过您,怎么称呼?”
      野源看了看那串猫眼石,又抬头看了看段澄,将那只七星重新搁到了嘴里,叼着烟狠狠吸了一口以后,将烟蒂踩在了脚下,朝着段澄伸出了左手,微微一笑。
      “段希源,叫我艺名就好,艺名野源。“
      男孩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来,和野源的左手碰了碰,然后很忽然地缩回了手,微微揪了揪自己软软的头发,然而脸上带着潜藏在羞涩下的惊喜。
      “您也姓段啊?真的…..真的好巧啊。”
      野源重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七星,搁到唇边,然后又取下嘴里那支烟,瞥了一眼段澄手上的猫眼石,方才对他笑了笑。
      “是啊,好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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