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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episode 03 澄与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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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段澄和薇薇安生来就是两种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天生适合在夜场中摸爬滚打,在娇嫩的年纪便早已览遍人情;而有些人则天生适合待在象牙塔中,作着无尽的幻想,从未想着有一天会被人从那小小的一方小天地中被拉出来,被迫面对室外的雨水,大风,尘沙。
      薇薇安属于前者,段澄则属于后者。
      第一次见到段澄的人会被他几近单纯,离群羔羊般的无辜所吸引。
      他肩背着双肩的背包,脚踏着一双不大也不小的黑白相间的球鞋,时不时地喜欢抬手挠挠头,面对他人热情的盘问总是会羞怯地低头笑,蓬松而不乱的头发令人想起在厨房里忙活着的小丈夫,但是脸上的一幅眼睛架子又提示着众人他是年轻的大学生,
      但无论是哪一种角色都不敢令人相信段澄会属于薇薇安。
      但是,段澄就是薇薇安的,千真万确。
      而事实上,段澄还真是济大的学生,过了寒假就要升大三下学期,而业余时间确实也烧得一手好粥,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和从来都不适合当贤惠妻子的薇薇安实在属于两个极端。
      薇薇安是属于哪种人呢?确切来说,属于只适合在五光十色的吧台上,在成堆的高跟鞋,廉价香水,还有一瓶接一瓶的酒中将自己一点点活埋,直到修筑成一座坟墓的人,和年轻而新鲜的段澄全然只是两种人。
      如果和薇薇安在一起,自己的人生也会慢慢地被耗尽氧气。
      但是段澄后来却说薇薇安是很温柔而勇敢的。
      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属于他们的第一次,他生涩的动作将她弄得很疼,但她永远不是那个哭泣的人,相反,甚至连这个时候,都是她在悄声地安慰无比羞耻而恐慌的他。
      那个夜晚最后是薇薇安拥抱着他逐渐睡去的,哪怕在梦中,他都能够感受到薇薇安从来都没有松开的手。
      但是薇薇安的脆弱永远不会这样轻易地暴露在他人面前,她如同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仙人,哪怕是憔悴的病容,深沉的伤痛和无奈也永远只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黑色洞穴。
      也许无论何时,她的处事习惯有些像是一只黑色的猫,即使已经山穷水尽,薇薇安都要保持属于自己的一份高傲的优雅,有些像是茨维塔耶娃,有着面对生活的残酷永远不知屈服的勇气。
      相比之下,段澄这样看起来异常安分守己的孩子,其实更像是被保护的太好的人工湖,一旦旁人不去补充水分,也许就面临着被废弃荒芜的命运。
      黎喑带着他从玲姐那里回来以后,一直送着他到大门口,回来后忽然偷笑不止,问他原因,他才说刚刚在里间,玲姐一直都在挑逗段澄,用一些不堪入耳的玩笑。于是他一直目睹着那一点红色从段澄白净的面孔正中央深处,如同一朵娇羞的花一般,逐渐盖满了他的整张脸,最后只留下脖颈一下一小块白色,容易引人浮想联翩。
      “你真是太容易想歪了,无论是思想还是身体都是歪的,看看你现在坐着的样子,也是歪的。”
      果然黎喑现在正歪着身体坐在高脚椅上,吸着玻璃杯里的白开水,外带着一个歪歪斜斜的笑,伸出的手扭着递给瑾安一张纸片。
      “诺,这个是医院地址,薇薇安住院了,急性胃炎。”
      瑾安吸了一口杯子里的果汁,用力挣开anderu如同藤蔓般的拥抱,难得地直起身子坐在光亮的牛皮沙发上,接过那张泛着光亮的纸片,似乎是探究一般地望着纸片上的地址,左看看,右看看,显得有些优柔寡断。最后还是躺在她身下的anderu果断干脆,直接从她手指间抽出那张纸,然后重新把瑾安揉进怀中,对着黎喑的眼睛斜飞了一个媚眼。
      “我们可是去定了啊,薇薇安什么人,咱们就得为她两肋插刀一番!”
      纪柏听他发出难得露出的豪言壮语,有些想笑,但是很快,瑾安就已经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拍上了一个重重的手印,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厉害。
      “哇,你都从来没有为我两肋插刀过,感情你两肋插刀都为别人插去了啊!”
      此刻瑾安就像是气成小球的河豚鱼,所有的娇蛮可爱都将一点张扬粗蛮的野性非常好的遮掩了过去,引发了anderu的一番更加张狂得意的哈哈大笑。
      每当瑾安生气的时候,anderu不喜欢像是其他普通情侣那样下意识地去灭火,更多的时候,他喜欢适当地滋啦啦一声浇点油到火上。他喜欢看火焰在高温和油的助燃下,绽放成一朵绮丽的花。
      他喜欢缓慢地将爱情在燃烧中氧化焚烧,而瑾安也很喜欢这样。
      果不其然,等到他想继续笑下去的时候,瑾安已经发狂般地拧住他的下巴,狠狠地将鲜红的嘴唇揿在了anderu那张发出空洞笑声的嘴唇上,油亮艳红的嘴唇在暗沉的灯光里闪烁着幽光,就像是血液化作了油一般从瑾安的血管里渗透到空气里。
      虽然早已司空见惯到不再会轻易地脸红心跳,然而那一幕仍旧像是子弹打入水中后逐渐减缓速度一般,从纪柏的视网膜前轰鸣着缓慢游过,缓慢到纪柏不愿意放过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细节。
      爱情对于anderu和瑾安来说,是缓慢却一刻都不能停止的迅速开放,迅速枯萎,然后迅速地燃烧成灰,后又忽然之间死灰复燃,循环之前的过程。
      纪柏无法得到这样的爱,叶殊对于纪柏来说,就像是天空的流云划过湛蓝的天空,轻缓而柔软,缓慢地将自己融入他的生命,从不会太过激烈而愤怒。
      彼时的纪柏并没有体会到这样绵软而悠长的爱,却很是羡慕anderu和瑾安,不由叹口气,像是观赏电影一般,继续看着瑾安揪住anderu胸前的衣服,撕扯着不愿放开,直到anderu的手一挥,将手边吧台上的一杯酒“哐啷”一声扫落到地板上,裂成一朵混杂着澄黄和透明的花,惹得黎喑不由发出一声走调的狂叫
      “完了完了,那个黑山老妖要找你们俩算账了,玲姐要来了要来了!准备好赔钱,赔钱!”
      然而长沙发上扭曲在一起的两人似乎置若罔闻,只是继续纠缠,直到门啪嗒一声打开,一阵夜风倒卷着浸没进空旷的酒吧,浇灭了两人的似火般的激情。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外那个始作俑者,然而走进来的那人只是抢先皱起眉头质问正在尖叫的黎喑,将他忘情的伴奏打断。
      “那刚刚走了学生装扮的人,谁啊?”
      沙发上的俩人还惊魂未定,黎喑倒是及时刹住了高音,转而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眯眯地看着皱起眉头的野源。
      那笑容像是被一堆荆棘勒死的玫瑰。
      “薇薇安男朋友。”
      很出人意料的,野源只是回头看了看那被风吹起的风铃,若有所思地从裤袋里拿出一盒烟,从盒子里抽出一支点燃了,放到嘴边抽了一口,吐出烟圈以后淡淡地“哦”了一句算是回答,再没有一点点的表示。
      只是那攥着烟的手指一直在发力,将烟的滤嘴揉捏着,于是滤嘴慢慢开始发皱,发软,最后那根圆筒形的滤嘴最后都变了形。
      瑾安此刻方才灵魂回炉,从anderu身上起身,一脸捉狭地大笑起来。
      “你这个男朋友怎么就没一点表示?”
      “我是个ex-boyfried,有了前缀EX-,你想让我怎么表示,难道拎着拳头去揍那个小白脸一顿?”
      瑾安咀嚼着他的话,脸上的表情模样颇有娜塔莉亚看着丈夫普希金和丹斯特决斗一样的看戏表情。
      不过野源只是望着门外浓郁而馥郁的黑夜,一声不吭地抽着烟,白色的烟雾从他的指尖缭绕盘旋着,一次一次随着风拥挤出酒吧狭小的空间,被无尽的黑夜挤碎,吞噬入腹中。
      之后的一整段夜,他的沉默像是传染病一样蔓延在几个人之间,有种窒息而阻塞的气氛压迫着所有人的胸肺,即便在黎明即将冲破房门涌入之前,黎喑还是没心没肺地说着笑话,瑾安继续和anderu时不时地激情四射一番。
      纪柏还是发现,野源那一个晚上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一个人抽完了整整三包的七星。
      身旁的玻璃烟灰缸里,烟蒂像是小山一样堆起来,而他就像是被榨干了所有力气一样,根本就不愿意去倒掉,只是任凭它们无声地堆积。
      他的眼睛宁静地像是一条黑色的河流,缓缓地将所有哀伤缓慢地送出有些茫然的眼眶,像是风声在树洞里回响,烟灰飞旋着撞击向野源空洞的眼眶。
      纪柏不知道那些烟灰有没有将所有泪水填埋进他的胸膛。
      然而有时,也许只是所有人都已经习惯将神经磨钝,这样就像是掩耳盗铃那样,这样就可以无视那些血肉模糊的真相。
      野源和薇薇安的平静也许就像是一道伤痕,只是被故意刺瞎的眼睛无视罢了。
      每个人也许都偶尔需要将神经磨钝,才能抵挡汹涌而过的残酷,得到温柔而宁静的希望。
      没有谁能够真正对伤痛报之以歌,其实很多时候的我们最多只是报以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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