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落雪》俊君

30、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接下来的两天里，无情没有再见过吴晟颜。
　　无情躺在床上的时候，常常想，结识吴晟颜，对宋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这混乱的人生来说，也许会是一场劫难。。。
　　亏欠是一件很难过的事，送信的时候，无情在赌，赌吴晟颜对自己的纵容，也是开了吴晟颜这份感情的玩笑。
　　还有，无情赌得最大的事情，关于小岩。。。。
　　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动一动也会生痛，不过是在外面小睡一下而已，原来这么得不争气。
　　“公子，喝药。”雪鹰的态度也冷冷淡淡的，知道自己送信的事，他们都在为主子不值吧。
　　“雪鹰，你怪我吗？”在这个女子面前，无情总是会问出傻傻的问题。
　　“主子不怪公子，我自然不敢怪公子。”雪鹰递过黑色的药汤。
　　无情苦笑，是啊，自己又有什么立场问呢？
　　“雪鹰不懂，主子对公子如何，公子懂，但是为什么公子不珍惜主子的好呢？”雪鹰问。
　　“是，我懂。。。。。”无情若有所思。
　　收好药碗，雪鹰定定看着无情，“公子，我不懂。。。。。主子可以容忍你的虚情假意，甚至不在乎你的背叛，公子你不会动心吗？”
　　“会，当然会，有些事情，是天意。”无情闭上了眼。
　　“是啊，天意，即使如此，主子还是惦念着公子。”
　　雪鹰离开了，无情的头很痛，心情无法整理。

　　六月二十八，身着华服的金国小王爷完颜宗真坐在金丝流苏的马车中游街。
　　烟火齐放，几乎照亮了整个汴京的夜空。
　　街上热闹得犹如元宵佳节。
　　孩童们争先恐后一睹异邦王爷的风采，大人们奔走相告着即将到来的好消息。
　　小商小贩们也借此机会各施法宝，把握这赚钱的良机。
　　宗真穿着赭石王袍，烟火的绚烂将他圆圆的小脸映得通红。
　　看着繁华的两侧，宗真做出他最美丽的笑容，握紧手中那细长的锦盒。
　　毕竟，百姓是无罪的，不消片刻，这里也许会变成一片血海。
　　最后的时间，请快乐吧。。。。。

　　紧紧身后的银雀，最后看一眼紧闭的宅子，吴晟颜跨上马背。
　　“兄弟们，即使今日是我的最后一战，有你们，我完颜吴乞买死而无憾。”高举长枪，吴晟颜的神色庄严而肃穆。
　　此时，身着黑衣的三百死士跪于他的马前，等待着主人的号令，即使这是必死之路，也要勇往直前。
　　“兄弟们，你们的命，交给我，你们甘心吗？”声音大了一些，这样的询问几乎是每次任务前都有的。
　　“我等为晟王马首是瞻！不死不归！！”一人立身而起，原来是青狼。
　　青狼拔出身后的弓，高举与头顶，眼神中充满的，是敬仰的光。
　　“誓死效忠大金，不死不归！！”死士们纷纷起身，回应着青狼。
　　吴晟颜心中有些激动，过去在疆场上，这些人也陪在他的身边，那些哭日子，现在想来，竟也是一种快乐。‘
　　过了今日，按照与金主阿骨打的约定，事成以后，便从此闲云野鹤与世无争，今日过后，这些兄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大战当前，自己竟在想这些，吴晟颜收敛了心神，长枪背于身后，“兄弟们，出发！！”
　　三百余人兵分三路消失于宅前。

　　宅子的门开了，纥石烈寒天目送着被夜色吞噬的战士。
　　晚风将这个老人的白发吹得凌乱。
　　纥石烈寒天一生戎马，却从未如今日一般不安。
　　这是不义之战，路人皆知。
　　三路兵马，原来的计划里，领兵的将领是晟王，青狼，以及自己这把老骨头。
　　在出发的前几个时辰里，那个孩子，从来不肯屈服的吴晟颜跪在自己的脚下。
　　师傅，对不起，那个孩子这样说。
　　师傅，我放任无情，因为我知道，这一战对大金而言，胜之不武，败亦无妨。
　　所以，我想任性一次，即使兄弟们会因此送命，即使我变成金国的罪人，即使从此万劫不复。。。。
　　我懂，无情想要保住的不是大宋的江山，而是百姓的和乐。
　　所以，我想成全他。。。。。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寒天只是平静地接受，并无意外。
　　师傅，我想请您留下，至少，在大乱之中，保无情离开。
　　寒天当时生气得给了吴晟颜一巴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师傅，我知。
　　平复下心情，寒天拍拍吴晟颜的肩。
　　孩子，做你想做的吧，只是，我老头子与你的缘分也差不多该尽了，我，不能原谅你对大金的背叛。
　　吴晟颜哭了，只是没有再抗争。
　　马蹄声远了，寒天的眼里早已没有刚刚的决绝。
　　孩子，希望你安全回来。

　　吴晟颜此刻也是忐忑的，怀里那轻轻的便签此时沉重无比。
　　完颜阿骨打给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只有九个字。
　　“杀宋帝，夺玉玺，屠京城！”
　　如果成功，大宋的命脉大概离断也不会太远了。
　　如果失败，对金国来说，是没有丝毫影响的，死去的，只是一批没有姓名的死士。
　　阿骨打的计划很周详，即使失败，宗真也会及时站出来斡旋，将金国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的。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让我来承担吧。。。。。。。
　　风很大，吴晟颜却感觉不到它的清凉。。。。
　　很怀念，很怀念，很怀念过去想摆脱的日子。。。。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那些快乐的，难过的，惨烈的，犹如滔滔江水。
　　一去不再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