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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流沙伴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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玹璟睡的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只觉脸上痒痒的,像是有人在拿一片细细的羽毛抚过他的脸颊。
他不耐烦地伸手挥了挥,想要将那片讨厌的羽毛赶走,不料,非但没有赶走羽毛,反而摸到了一团圆滚滚的东西。
一片羽毛怎地变成了一团?
他疑惑地又摸了两下,手指似乎碰上了一个尖尖硬硬的东西。
一股源自心底的恐惧感瞬间涌了上来,玹璟猛地睁开眼,正与小乖乖交上了视线。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车厢内传了出来,引得为数不多的几个路人纷纷侧目,也将刚走出去没几步的傅珏惊的立即闪身奔了回来。
傅珏赶到车厢旁向里看时,玹璟缩在车厢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一个劲地哀叫着“姐姐,你不要吓我”。
任心则抱着小乖乖,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傅珏叹了口气,道,“任心,你几岁了?明知道他怕鸽子还偏要用小乖乖吓他。快下来”。
任心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道,“谁让他睡的像一头小猪,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吓醒他了”。
玹璟听了,更是缩成一团,可怜巴巴道,“姐姐,好姐姐,以后你叫我,我一准马上就醒,你饶了我吧。。。你,你快把它拿开”。
任心抿着嘴,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下车吧,今日是赶不到流月城了,需得住客栈”。
玹璟小心翼翼地偷眼瞧了瞧,见任心下了车,这才慢慢挪了出来。
日已西斜,余晖金黄一片,洒在这边陲小镇之上。
此处已过白城,却尚未到流月城,是处于流月城与白城之间的一个小镇。
小镇的名字很平凡,就叫做凡镇。
名字很平凡,小镇本身也很平凡,小镇里的人却很不平凡。
车夫将马车赶到一家客栈的后院,卸了车具,轧了干草喂马。
玹璟吃惊道,“我睡了这么久么?。。。不过这天色尚未晚,还可赶些路的,为何现在便住店?”
任心手里放了七八颗玉米粒,小乖乖一啄一啄地点着脑袋吃,闻言道,“我们此行是为何?”
玹璟只道她明知故问,莫名其妙道,“不是去那九毒门么?”
任心道,“你知道九毒门在何处?”
玹璟怔了怔,道,“难道在这凡镇便能知道么?”
任心抬手指着那家客栈,道,“我们只要在这客栈里住一晚,便可知道那安九言的踪迹了”。
玹璟更奇了,道,“莫非这里被施了法么?只要住一晚便可心想事成?”
任心扑哧一声笑道,“世上哪里有什么法术,只不过这家客栈里的人能帮我们探听消息罢了”。
玹璟心念一动,“莫非这客栈,是了然居的地方?”
任心道,“不错,人流最多的客栈,饭馆与酒馆,自然是最好的消息往来之处”。
玹璟瞧见任心将小乖乖一扬手放了去,凑上前问道,“姐姐,既然了然居眼线遍布江湖,是否连皇城也。。。”
任心瞪了他一眼,道,“你既已说江湖,便是止于江湖。天子脚下,不是了然居能涉足的地方”。
一阵咕噜噜地声音突然响起来。
任心那张仿佛被晚霞染了胭脂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嘴里还不忘埋怨玹璟,“都怪你不肯起来,等的别人肚子都饿了”。
玹璟瞧着任心的背影若有所思,慢慢敛起笑容,跟着走向客栈。
如世人的眼光一般,这客栈也被分了三六九等,为讨口彩,客栈的名字也依接待的客人种类不同有着不同的名字。若是专为接待学子,一般都是叫“状元”、“高升”一类。若是接待商人,许是叫“兴隆”、“昌盛”等。若是只接待一般旅客,名字也叫的吉利顺口,比如“同福”之类。
这家客栈却是个另类,牌匾上只书了一个单字:远。
玹璟出神地瞧了一会儿,走进去时,一个长着张极像弥勒笑佛脸的掌柜正笑眯眯地对傅珏道,“得嘞,最多三天,准给您消息。三间上房已备好,几位的行囊也送上去了。您几位先去厅堂里坐着稍侯,酒菜很快就来”。
玹璟看到掌柜那张圆圆的脸便觉得有趣,道,“掌柜,您这店的名字可真够别致的,若不是下面挂了个招牌,我还真未想到这是家客栈”。
掌柜引着三人,走在前面道,“倒也不是故作风雅,只是起名字时颇费了一番脑筋,后来想到,这世上之人,皆为天涯过客,不外乎远道而来与远行他方,匆匆来去,渐行渐远,到最后尽落的一个远字,便定做了店名。几位请”。
客栈里陈设很简单,看起来普普通通,厅堂内随随便便摆放着十几张木桌,每一张桌子都擦的干干净净。
愈是普通,愈不会引人注意,探听消息自然容易的多。
厅堂里很热闹,十几张桌子几乎被占满了,二十几个人,一半是佩刀佩剑的江湖客,另一半则是身着奇装异服之人。傅珏等人捡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满耳都是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话。
傅珏听了几句,道,“猷安国的商客?”
玹璟一挑眉毛,道,“你还听得懂外邦话?”
傅珏道,“不多,略听得懂几句罢了”。
那胖胖的掌柜眯眼笑起来时更像弥勒佛,他将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这不是最近猷安国的王派了使臣来送和亲的公主么,四殿下一高兴,特准他们的两支商队进来做生意游玩,一队从流月城进,另一队从遗风城进,好家伙,拿了好些东西,几十口大箱子,许是装了不少货。不过都派人看着呢,喏,那些个打扮成刀客剑客的人,身份可都不简单”。
此刻,酒菜陆陆续续都摆了上来,掌柜忙不迭的又去招呼那些外邦客,学着为数不多的几句猷安话,灵活又殷勤地转来转去,活像一只陀螺。
那队商客中有三四个打扮的很是美艳的女子,尤其是坐在与傅珏三人相对一桌上的一位,一张鹅蛋脸如刚剥出的蒸蛋般白皙光滑,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一双大大的眼睛,眼波流转,垂首抬眼之间千娇百媚,直看的一众男人眼睛发直。
玹璟也在瞧着她。
那女子早已习惯了被男人用各色的眼光盯着,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却也不屑去看他们。
她的眼睛瞧来瞧去,瞧了一圈,转到了玹璟这边。
她先是躲开了玹璟的视线,又很快瞧了回去。
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女人也同样喜欢好看的男人。
那女子大大的眼睛弯成半月,嘴巴微微嘟起来。
玹璟一只手微托着下颏,另一只手举起酒杯,冲女子浅浅一笑。
那女子见状,拿起手边的酒杯,对着玹璟虚空一敬,半转过身喝了下去。
玹璟瞧着她,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女子身旁的几个猷安国男人早注意到两人眉来眼去,几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其中一个居然走了过来,端着一杯酒,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道,“那女子正是舍妹,阁下似乎很喜欢她,不知几位是否愿意与我们同坐?”
傅珏淡淡道,“多谢邀请,我们不喜热闹,怕是辜负阁下一片好意了”。
玹璟正欲说话,任心按了他的手,轻声道,“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若是寻常女子也便算了,他们可是四殿下的客人,不许生是非”。
玹璟瞧着任心的手,也不动了,只笑道,“莫非姐姐是吃醋了不成?”
任心剜了他一眼,缩回手,对那猷安国的人欠了欠身。
那猷安国的人见状,也不多说,笑了笑走回去了。
玹璟叹了口气,道,“真是无趣”。
傅珏道,“吃你的菜罢,等到了九毒门,你就不觉着无趣了”。
天色渐晚,夜晚,是最容易引人多话的。
酒过三巡,厅堂里已是笑声阵阵。
那些刀客剑客已同猷安商人坐在一起,酒杯之下,哪里还有什么隔阂。
几个懂猷安话的人负责帮忙沟通,只听一个刀客道,“这流月城之所以叫做流月城,你们可知为何?”
那刀客向外一指,道,“月亮是什么颜色的?金色的。流月城西面便是沙漠,沙子是什么颜色的?是黄色的。金月照在黄沙上,是不是像是金光灿灿的金子?当然,最根本的,还是因为在这流月城,在凛水边,有着北寒最大的一片金矿,那才是黄金遍地,月光一照,宛如流金”。
流沙伴月,金月照沙。
凛水之畔,是为流月。
几个猷安商人七嘴八舌,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只听那刀客又谈起北寒的分布来。
北寒之国,以皇城为中心,北为白城,南为朔城,西为流月城,东为遗风城。
白城地广人稀,多产药材,为北寒最寒冷之地,白城之西便是却尘雪山,北接极北之地,东临莫知林。
而流月城,往西去则是一片广阔无际的大沙漠。一条由遗风城以东的大海汇注进来的长河直穿国境,称为凛水。凛水过遗风城,皇城,流月城南部,直入沙漠后消失。就在流月城南部的这部分凛水之旁,因其特殊的地形与气候,形成了一大片金矿,成为北寒最富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