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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Vol.060]终有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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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守则第六十条:没有如果。]
我用今生偷来的四年,来补偿前世我亏欠你的那四年。
公平了。
——摘自·《小公主观察日记》
*
迹部绯月提早一天把工作完成了,搁下耳机的时候她的喉咙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了。配音导演喊“卡”的时候紧绷着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她兀自松了口气。
筱原若叶从桌子上跳下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绯月,给。”
“谢了。”
迹部绯月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凉意只浸到心底,她停下动作看从刚才起就待在这儿的筱原若叶:“你打从一开始就在这盯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怎么,怕我毁了你的宝贝作品啊。”
“你的水平我还不知道嘛,我信你。”筱原若叶说:“我就是想来看看。”
“噢。”
“说起来你这么急把明天的工作做完,是有什么事吗?要是赶着去约会的话你家越前也不在日本。你看你嗓子都喊哑了,这么拼命。”
迹部绯月笑了笑:“明天是龙马美网的决赛。”
筱原若叶从未见过那个娇纵张扬的迹部绯月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她提及越前龙马时眼睛都泛着光。
她说:
“……我不能缺席。”
·
迹部绯月在她十八岁生日前天晚上就急匆匆地坐私人飞机赶去美国看越前龙马的比赛,说实话迹部景吾是有些吃味的,原本他推了所有的会议想要陪她在家过生日,乍然听见这噩耗,炸毛了:
“迹部绯月,你一满十八岁就上赶着送上门给野男人,啊嗯?”
迹部绯月纠正他:“不是野男人。”
“还没被父亲承认的男人,当然是野男人。”迹部景吾抚/摸着眼角的泪痣,嘲讽出声:“不然你跟父亲打个商量,让他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相亲,承认那小子。”
“……你闭嘴。”
迹部绯月气鼓鼓的:“那也总比你两年了才被小凉承认要好,景吾哥哥。”
“哼。”
“哼。”
再怎么怼临走前迹部景吾还是顺手薅了一把迹部绯月的毛,想了想还是友善地摆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记得早点回家。”
“知道了。”
……
迹部绯月临上飞机前给越前龙马打了个电话,他那边很嘈杂,也许是在训练。他费力地想听清她说的话,断断续续的只听得个大概。
她捂着另一边耳朵,拔高声音说:“龙马,我会来。”
顷刻却陡然温柔起来。
“……你要赢。”
他终于听清了。
少女温和缱绻的声音跨过山川海洋,清晰地来到他的耳畔,如烟花点亮了日月星辰般,也点亮了他的世界。
最后他说:“我等你。”
*
彼时。
飞机持续不断地颠簸着,飓风席卷着脆弱的机体,强大的气流将摇摇欲坠的飞机吞没,只有迹部绯月同几个菲佣的机舱里一片狼藉。
机舱外的云层翻滚着、嘶吼着,秒针“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仿佛死亡的讣告。
迹部绯月数着逆流的时间,凶猛地袭来的刺痛感并不陌生,好像在无数个循环的时空里早已经历了千万遍。
而每一次,她都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
五。
太平洋海面上飘着白色的帆,海水荡出了波纹。巨型轮船上的人各自带着面具,拿着高脚杯言笑晏晏。顷刻间宛如一条白色的线消失在海平面上。
…
四。
繁华的步行街上喧嚣热闹,形形色色的情侣相依偎。绑着马尾辫的少女挽着少年的手臂,明媚得宛若离她越来越近的刺目的太阳,直至延成了一条笔直而冗长的线。
…
三。
遥远的美国的网球场上,势在必得的少年坐在休息室里低头裹着胶布。观众席上人满为患,无数台机器对着球场中央,等着那盛大的开场。
…
二。
飞机上。迹部绯月发完了最后一条短信,停留在简讯的末尾。
“嘀”的一声。
信号断了。
屏幕显示:[未发送成功]。
…
一。
迹部绯月听见驾驶员焦虑而仓皇的声音:“绯月小姐……”
……
戛然而止。
世界沉入黑暗。
·
·
她费力地睁着眼睛,喉间一片腥甜。额头温热的液体淌下来,黏糊糊的难受。眼前有一丝丝的光亮,像是从指缝泻进来的。指腹漫过撕裂的、尖锐的疼痛,细碎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迹部绯月想动,却像是有什么死死按住她的躯体,一把利刃竖在她眼前。
她忽然有股流泪的冲动。
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手已经血迹斑斑,那双娇生惯养、从未做过重活累活的手,沾上了伤痕血口。
她难过地想,真不想死在这里。真丑。脑海里一瞬间突然晃过了好多人。
她还没有赢过迹部景吾一次,她还没有跟迹部先生和迹部夫人说过谢谢。而且她还没有和越前龙马结婚,他说过拿下大满贯就来娶她的。
她舍不得把好不容易追到的少年拱手让其他女孩子。
越前龙马那么好。
他会给她唱他根本不擅长的歌谣哄她睡觉,他会帮她剥牛奶味的棒棒糖,别扭又温柔。他会停下来等她,牵着她的手走遍大街小巷。他手受伤打不了网球了,会跑过来抱紧她,又若无其事地给她擦眼泪。
他陪伴了她太久太久,久到她的整个青春里,都有他的影子。
如果非要追溯的话,久到沉淀了两辈子的时间。
她终于想起那个冬天,她在青学门口伸出脚拦住训练结束的少年,仰着被冻得通红的脸,慢吞吞地说:“喂,我有个恋爱想跟你谈,要不要?”
那才是初见。
她还记得她捂着嘴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意气风发地站在球场上,弓着背悄悄离开。尘埃涌进嘴巴里,她剧烈地咳嗽,咳着咳着,咳出血来。
他因为她有过三年的低谷。她愧疚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早就该攀登到顶峰,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因为她生生错过了。
能重来一次她多高兴啊。
她还能回到他身边,站在铁丝网外满眼憧憬地看他打网球。她还能看他握着球拍站到球场上,载着风霜,满身荣耀。她想跟他做好多好多事,牵着手走到好远好远,最想做的,是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
她点头说好。
如果这是场梦,请让她别醒来。
原来那四年,是她透支的四年。
是她偷来的四年。
她该还回去了。
……
龙马,对不起。
你等不到我了。
原来命运,竟从未眷顾过我。
……
*
越前龙马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把这东西从兜里掏出来了,海蓝色的戒指在掌心泛着微澜的光,指腹轻轻摩挲着戒指的轮廓,钻石的棱角擦过食指。戒指沾上了一抹殷红,他盯着突兀的血渍,眼眸浮现出怔然的神色来。
他等她到十八岁,等了好久。
今天迹部绯月刚满十八。
今天是美网的决赛。
赢下这场比赛,他的奖金刚好满五百万。
当初迹部秋彦瞒着迹部绯月找到他,没半点拐弯抹角地问:“你能给绯月什么?绯月她从小被宠坏了,过不得苦日子。”
上辈子越前龙马不止一次恶毒地想如果迹部绯月没被迹部景吾领回家,她不会是迹部财阀高不可攀的二小姐。或许他们会有个平凡的相遇,和平淡的未来。可如果不是那样,他们不会遇见,她可能无法安然无恙。
迹部绯月与越前龙马就像温室里浇灌的玫瑰,被偶然路过的小王子摘去。小王子却沾了一手的血。
上辈子骄傲的越前龙马答:“我会拿下大满贯,成为世界第一的网球手。”
而这辈子的越前龙马低下头,答:“抱歉,在我不确定能不能实现之前,我什么都没办法许诺给她。”
迹部秋彦却给了他一个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选择:“如果你能在绯月十八岁以前赚到五百万,我就同意把她交给你。”
他什么都不会。
只有网球。
但那一刻的越前龙马倏地想起上辈子他最后一次见到迹部绯月的模样,小姑娘扎得高高的马尾辫唰一下甩过去,扭头就走,再也没回过头。
他的小姑娘。
那时她说:“越前龙马,我要嫁人了,你不挽留一下我吗。”
他说:“好。”
没说是挽留,还是不挽留。
少女的眼神如月光般冰凉。
……
——越前龙马,我要嫁人了。
——好。
……
——你不挽留我一下吗。
——好。
……
而今越前龙马望着仿佛在做一个豪赌的迹部秋彦,千言万语哽住了喉咙。他是个商人,他也是个父亲。
他说:“好。”
仿佛尘埃落定。
·
决赛的对手是他第一次征战职网时惜败的老将,冥冥之中似有注定。这是他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而越前龙马,他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越前龙马站上职业网球比赛的舞台时才十四,他成长得太快。
比赛开始。
他抛球、扬拍。
十六岁那年冬天他陪迹部绯月去神社求御守,他对许愿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却还是偷偷看到她写下的愿望。
——我希望越前龙马能成为世界第一的网球选手。
后来他辗转反侧,还是按捺不住跑她挂红绳的的许愿树下,从上万个里面找到她的名字,写下:“好。”
迹部绯月永远也不知道他在背面又添了一行字。
——希望迹部绯月健康。平安。幸福。
他答应了绯月不能输。
他就死都不会输。
裁判宣布他赢的时候他松了口气,累瘫在地上。全场的欢呼声将他吞没。
对手和他拥抱。
他不会日语,便用英文手舞足蹈地夸赞他,毫不吝啬对他的欣赏:“嘿,男孩,你很棒。”
越前龙马压低帽檐,不大好意思,道了声谢。
“你的缪斯女神呢?”
“她很好。”
他想了想:“我们很相爱。”
·
采访时话筒齐齐涌上来,争先恐后的。
他直勾勾盯着观众席上某个空荡荡的座位。
她没有来。
每次比赛越前龙马都会特意留个位置,它空上一次,他就画上“正”字的一笔。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知不觉成了习惯。
他抢过离他最近的那个记者的话筒。
全场噤了声。
又是全球直播。
“绯月。”他顿了顿,喊她全名:“迹部绯月。”
宛如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又像在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我觉得越前绯月这个名字不错,你觉得呢。”
她缺席了那么多次。
但这一次。
他相信她不会缺席。
记忆里从没回过头的姑娘回头,摇摇晃晃的日光落在她脸庞。隔着遥远的世界,送到遥远的他的身边。少女的目光清冽,如水般温柔。
他如雷的心跳暴起。
她轻轻点头:“好。”
……
他的小公主。
她说:“好。”
……
——我觉得越前绯月这个名字不错,你觉得呢。
——好。
·
·
如果这不是梦境。
迹部绯月,记得骄傲地往前走,别回头。
……
……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到来。
这部正文就到这里完结了,下一卷是龙马少年和小公主的前世,以虐为主。
说实话当初这篇和《飞鸟与鱼》那篇都是作为《你似无意穿堂风》的衍生番外来写的,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写了那么多。
《飞鸟》走的文艺风。
《小公主》开头想要走的沙雕风。
中间不知不觉变成了文艺风。
再后来,结局就变成了琼瑶风。
我的锅。
感谢一直以来陪伴我、陪伴小公主的读者,我爱你们,笔芯。
其实这算不上是最终结局,如果有结局。
番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