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理想国》微笑的问号

23、Ep.23『修』

　　时间往回倒退些许，在奥罗拉无法看见的地方，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环绕乐园的云雾壁垒不知何时开始向上攀升，在高空聚拢后又如有重量般徐徐下沉，不多时就充斥在乐园每一个角落，顺着烟囱、窗口、门缝钻入房屋。
　　人们于沉睡中闻到香甜的味道，深吸一口气，露出笑意，接着沉入更加美妙的梦境里。
　　库洛洛被「圆」的示警惊醒时浓雾已经逼近窗口，他立刻屏住呼吸，翻身下床关紧窗户，但雾气依然丝丝缕缕地从窗缝渗入，他扯过被单撕成碎布，塞进缝隙牢牢堵住。
　　诡异的雾气被阻拦在外，屋中却仍有暗香浮动，带来似有若无的睡意，库洛洛脱下长袍换回自己的衣服，撕下里衣下摆，走进浴室用水浸透后蒙住口鼻。
　　短短几分钟，窗外就俨然成为雾霭的世界，森林湖泊都陷在茫茫雾气中不见踪影。
　　粗略估算时间，现在应是黎明将至，这个夜晚看起来却会一直延续下去。
　　此时库洛洛终于明白“安息日”的含义，也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国王，他的能力比预想中更为复杂，这变得具有催眠作用的雾气既可能是利用变化系能力改变其原有性质，也可能单纯的只是具现出新的物质混入其中。
　　但无论是哪一种应用，其目的都十分明确，也成为国王确实会离开乐园的有力佐证。
　　库洛洛打开房门，整个偏殿暗不见光，「圆」反映出走廊里同样也有雾气弥漫，他停在门口想了想，走回床边拿起圣经，取出藏在封面夹层间的东西放进衣兜里。
　　偏殿与主殿之间唯一的开放区域是湖边柱廊，这里已经被浓雾吞没，若不是有湿布防护，其浓度只要吸入一口就会将意识夺走。
　　但在通过柱廊进入主殿之后，所有雾气突然消失无踪，主殿里一如往常，燃烧在墙上的烛焰纹丝不动，入口处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所有来自外部的异物阻断。
　　库洛洛取下面巾，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往主殿内部走去，和前几次一样顺利地找到暗道入口，它的位置没有任何改变。
　　国王会让所有人陷入安眠，说明他对于自己离开后的乐园也无法完全放心，但他仍然留下这条能够通往唯一珍宝的暗道，这两件事在逻辑上自相矛盾。
　　仿佛看到一个专门为他准备的陷阱，库洛洛感到一种熟悉的来自高处的俯视，这往往源于自认为掌控全局者在不经意间透出的轻慢。
　　但一点似是而非的威胁不足以让他退缩，恰恰相反，他对危险的趋向性与生俱来，因此完全没有打道回府的想法。

　　现在时间还早，无法确定国王是否已经离开乐园，库洛洛离开暗道入口，藏身在稍远的死角中。
　　高处有壁灯照过墙角，恰好在地上形成半片足以容身的阴影，库洛洛收敛气息进入「绝」的状态，黑发黑眼、黑衣黑裤使他自然地与阴影融为一体。
　　体感时间大约半小时后，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前者来自于两个人，后者明显是送餐车。
　　两种声音由远及近，停在暗道入口，而后车轮声重新响起，脚步声却分往两个方向，其中一个越走越远，规律到机械，另一个则和餐车一起消失，属于谁可想而知。
　　库洛洛凝神等待着。
　　比预想中更为短暂的安静过后，消失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库洛洛虚抬起右手，不动声色地进入临战状态。
　　只要国王走向这边或是使用「圆」他立刻就会暴露，但他依然平静到连心跳都没有一丝变化。
　　或许是幸运，多少也有点出乎意料，国王似乎对库洛洛的存在浑然未觉，走出暗道之后便顺着侍从离开的方向走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库洛洛又等了一会儿才走出死角，走到掩饰暗道的墙壁前，伸手探了探。
　　暗道仍旧畅通无阻。
　　于是他穿墙而入，走过黑暗与寂静，像往常一样打开尽头唯一的房门。
　　满室食物飘香随即扑鼻而来，抬眼就看到一辆餐车停在梳妆台边，半掩住后面瘦弱的身影。
　　奥罗拉抱着膝盖蜷缩在梳妆台和座椅之间狭小的空间里，黑发垂落而下，遮住她苍白的侧脸，看起来正沉浸于某种远离现实的思绪，以至于完全没发现有人到来。
　　库洛洛敲了敲门板，奥罗拉才回过神，看到是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比亚图斯刚刚还在这里！”
　　“放心吧，我们没有撞上。”
　　库洛洛走进屋中，反手掩上门，视线四下巡视一圈，最终落在那辆满载的餐车上。
　　这是相较于往常唯一的变化。
　　“看来他也不会再折返了。”
　　奥罗拉长舒一口气，复而冷笑道:“当然，我这里没有值得他牵挂的东西，他过来只是为了保证我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饿死而已。”
　　她从餐车上拿起一个面包扔给库洛洛，库洛洛抬手接住，走到餐车边，打开装酒的陶罐闻了闻，十分自然地拿起梳妆台上属于奥罗拉的杯子。
　　杯中还有小半杯果酒，奥罗拉似乎不喜欢含有酒精的饮料，库洛洛偶尔会看到她接浴室里的水来喝，尽管那并不卫生，不过流星街人都有一副好肠胃。
　　“你还喝吗？”他晃了晃杯子。
　　奥罗拉取走酒杯一饮而尽，再将空杯塞回他手中。
　　库洛洛抱起陶罐为自己倒满一杯。
　　酒饮面包、香肠肉干、果酱果脯，全都是便于长期贮藏的东西，每个月补给一次绰绰有余，从餐车上的分量估算国王这一次将会离开三到四天，时间足够宽裕。
　　他喝了一口酒，看到奥罗拉的神情有些恹恹。
　　“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大好，需要换个时间吗？”
　　奥罗拉侧脸枕在膝上，至下而上地看他，眼中像被阴云遮蔽的夜空一样神采黯淡，库洛洛看不明白，人类变化多端、无迹可寻的内心情感一直是他难以掌握的玄妙，何况奥罗拉比他接触过的人都更为情绪化。
　　“怎么？”
　　“没什么。”
　　奥罗拉闭了闭眼，跳下座椅舒展身体，走进浴室洗了把脸，再出来时已经恢复往日的尖锐，像是某种动摇终于尘埃落定。
　　“比亚图斯建立乐园另有目的，这里绝对有什么东西是他不得不藏在流星街的，我一定要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