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棠》猫帅

3、仇人见面

　　青邪是百里为我锻造的，他说他在十几万年前就答应他的挚友——我的师父，说要亲手锻造一件好的法器送给他弟子，也就是如今的我。

　　我也是真的很喜欢这把青邪，剑身轻薄锋利，散着来自九渊之下的寒气，泛着点点青光。在阳光下状若透明，能给敌人最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按理说，百里和师父是一辈的，从礼数上讲我或许该叫他一声师叔。但百里说他做不了我师叔，他只想做的朋友。

　　而且修炼之人，对年纪大小也分得没那么清。虽然百里活了有几十万年了，但他现在的样子，依旧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看上去与我年纪相仿。加之我也不大讲礼数这没用的东西，所以我便安安心心的与百里做了三万年的朋友。

　　我躺在床上时月光刺得我睡不着，偏偏此刻月亮又不知躲到哪片云后，只留下点点碎碎的星光。

　　我在九章台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看见一个白色身影。紧接着又出现几个黑色身影，是鬼族的小鬼。这些小鬼是白影的手下，手里各提着一个招魂灯。

　　小鬼将招魂灯中凡人的魂魄放出，基本都是些病弱之人的魂魄。其中倒也有几个中年男子的魂魄，但那几个男子的魂魄都是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像好人。

　　“二殿下，这些便是今日的份额，共一百个凡人的魂魄。”

　　那白影一直背对着我，让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气息我却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屠钰，今日，我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三百岁那年，和阿雪云儿去歧之山玩，被鬼族暗算。鬼族带头的就是这个屠钰，鬼族的二皇子。

　　那时云儿和阿雪虽都已拜老头子为师，但碍于阿雪特殊的体质，老头子没敢教她杀戮太重的音杀术，只是教了阿雪一些最基本最简单的腾云一类的小法术。因而歧之山这一战只能靠我和云儿。

　　而屠钰本就是鬼族年轻一代中天资最为出色的，那时又已经有着五千年的修为，再加上鬼族人多势众。光靠我和云儿那三百多年的修为，要护着阿雪逃离歧之山的确十分艰难。

　　那一战若不是百里在最后关头赶到，我们三个必死无疑。但为了撑到百里前来，我们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阿雪的脖子被鬼离火所伤，即便我药术无双，却至今也没能去得了她脖子上的伤痕。阿雪容貌绝美，饶是我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美人，依旧觉得唯有阿雪才担得起倾国倾城四字，称得上六界第一美人。因此，她脖间的伤痕也更加让人惋惜。

　　阿雪除了脖子上被鬼离火划了一道伤以外，并没受什么别的伤。倒是云儿，身受重伤直至昏迷。而我当时为了拖延时间，不得不强以行炼化自己一身的修为为代价，来抵抗屠钰。那一战之后，我修为尽毁。

　　仇人见面，加之我本也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人，所以别说眼红了，我现在是恨不得先用青邪在屠钰身上捅两个窟窿，然后再将他的修为也全部散去。

　　青邪我都从隐域之中祭出，握在了手上，但我却看见屠钰做了一件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事，硬生生停下了要杀人的动作。

　　被屠钰用法术所打中的那个小鬼，重重的砸在墙上，再落到地上时已是口吐鲜血:“殿下，属下实在是找不到殿下所说的罪恶之人和重病之人，才随便招了个人的魂。”

　　屠钰声音里有着少年人生气时特有的血气方刚:“那你也不能招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的魂。”

　　“可是鬼君下令只说每日要一百个凡人的魂魄，是殿下您太仁慈，只准我们招病人和罪人的魂魄。属下不明白，殿下明明知道鬼君对这件事已经不满了，为何还是不许属下招些正常人的魂魄。”

　　“你是我属下，你就只管听我的命令，出了事有我担着。”

　　真是没想到，屠钰竟然还这般有良知的的时候。只是当初在歧之山上，他无缘无故便要杀我时，怎么不这般有良知。

　　屠钰遣散下属，提着装了百人魂魄的招魂灯准备离开时，我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你，”屠钰上下打量着我，显然是已经认出了我，“看样子，这三万年来你恢复得不错。”

　　“还好。今日，我要报你当年毁我三百年修为的仇。”

　　“你当初也毁了我三千年的修为，这仇到底该谁找谁？”

　　三千年？我何时毁了他三千年的修为？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我是毁了你了三百年的修为，我承认。可比起我的三千年，你的不过十分之一。你那一曲《破魂斩》我可是至今都不敢忘。”

　　破魂斩！原来如此。是我忽略了我全力之下，用绿琦弹奏出的《破魂斩》的威力。只是我那时已是强弩之末，连自己毁了屠钰三千年的修为都不知道。这样说来，该报仇的那个的确该是屠钰。

　　但是，“我毁的三百年，是我所有的修为。你的三千年，只是五千年里的三千年，没有可比性！”

　　修为被毁这种事，有时候不只是看毁了多少年。像我这种，被毁的是所有修为，所要付出的代价远在屠钰之上。

　　屠钰是被毁了三千年，但对他的根基并没有什么伤害，大不了重新再修练就是了，对他以后修炼也没有什么影响，甚至会使他以后的修为更加精炼。

　　但我被毁的是所有的修为，根基是一并也被毁了的。被毁了根基，十之八九是不能再修炼的，即便遇到了十分之一的幸运，以后的修炼也会变得极其艰难，想要再达到某一高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在修炼上的资质比在药术上的更好。百里说过，我的资质在当今世上，除了他以外，也就只有魔君浮渊比我好。

　　可我的修为被毁尽，以后的修炼会比常人更难，我自然是不愿接受的。为了修炼不受影响，我不得不对自己施双法印，每隔十年就要承受一次双法印所带来的反噬之痛。

　　那是一种即便痛到晕厥，却还是能感受到痛至骨髓的痛。

　　“你当时竟然只有三百年的修为？”屠钰惊讶，他是没想到毁他三千年修为的，竟然是一个只有三百年修为的人吗。

　　“其实，你当时若是不管你的两个同伴，尤其是那个连法术都不怎么会的。以你的修为，你完全可以不受一点伤的离开。”

　　“那你当时为什么一定不肯放过我们三个？我们究竟哪里惹着你了？”

　　屠钰眼神有些犹豫，随后竟抬手向我一拜，“对不起！”

　　对不起！？这，这闹的是哪出？

　　当初我养了百年的伤，之后我对自己的修炼也下了更狠的心。别人修炼只是找个福泽之地，安安全全的闭关个千八百年。而我却是去最危险的地方，常年与凶兽为伍，行走在生死的边缘。之后两万多年来，我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多少次差点死去，才练出了这身修为。

　　我这样用命去修炼，不乏有修炼好了，找屠钰报仇的原因，虽然这部分原因很少。只是百里总是不许我去找屠钰报仇，不过不许报仇的原因他却没说。

　　如今我好不容易遇到屠钰，可以报仇了，可屠钰却这样客气，让我怎么好意思下手。即便是要下手，也至少要听他把话说完。

　　“歧之山的事，是有人给我鬼族放消息，说有人要在歧之山上做不利于我鬼族之事，我这才带人去歧之山守株待兔。偏偏你们三个出现在歧之山的时间，和消息中所说的一模一样，而且我见你也的确在布阵，所以才把你们三个当做了要害我鬼族的人。后来我父王去歧之山找蛛丝马迹，想要找出你们三个为我报仇。也就是那时，我父王发现，你布的阵是引兽阵，而并非引魂阵。”

　　布引兽阵和引魂阵的开头都是一样的，但前者引的只是山中小兽，后者引的却是四周恶魂。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一个性质的阵法。若我真的是布了引魂阵，那鬼族要追杀我也就不奇怪了。

　　那时，唯独阿雪还没有怎么修炼。是她说我常常去外处修炼，不在万空山，云儿也一修炼就是几年几年的闭关，她一个人实在无聊。于是阿雪想让我教她引兽阵，好让她在无聊之时可以用阵法引些山中的小兽，如兔子什么的来陪她玩。

　　为了不让老头子发现我偷偷教阿雪法术，我们才决定去歧之山教阿雪的。而且，就连歧之山这个地方，也是当时阿雪临时提出来的。

　　就算是有人要害我们，可他们又是如何算准我们会一时兴起去歧之山摆引兽阵。可若不是有人设计，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

　　“当初的事不管怎样，是我对不起你们，没有看清情况就……害你毁了修为。这是绪清丹，对你修炼有帮助。”
　　屠钰倒是大方，这绪清丹何止是对修为有帮助，简直是有大帮助。绪清丹是只有鬼族才有的好东西，下次拿给阿雪用正好。

　　收了屠钰的绪清丹，我自然也是要回礼的，“这是护心丹，下次你跟人打架就不会再那么容易修为被毁了。只是护心丹的药效化得慢，要五百年后才能起效。”

　　不过我此行不是来交换丹药的，该办的正事还得办。好在现在屠钰一心想的，也是如何才能让鬼君不再招魂，我正好能与他合作。

　　处理好招魂的事后，我没有回万空山，而是去了青竹峰。神血的事瞒不了百里多久，而且我也不想瞒着他。

　　老头子已经把神血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包括一件很多人，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

　　原来用神血重启神界，不仅是需要与整个六界为敌，还需要付出别的代价。

　　用神血重启神界的方法很简单，首先是要将神血的力量化为我自身的力量，然后我再将我体内的全部力量，包括我原本力量在内的所有力量都全部灌输到神界中。这样就可以重启神界，迎回诸神了。

　　说白了就是拿我的身体做个中间媒介，所以当我把体内的全部力量都灌输到神界后，灵力完全枯竭的我存活下来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几乎是必死无疑。

　　但我最后还是决定要抢神血，就算要与整个六界为敌，就算我最后注定死去，无法看到最后那个安定完整的六界。

　　反正我胆子大，不怕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