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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云蔚快饿死了。

      自乔砚过来已经有快两个时辰了。早上红烛刚把他带进来看到前面齐修时,乔砚瞬间眼睛就红了,他愣了好一阵才挪动脚步,接着便一拳砸了上去,所幸双手双脚都颤抖得太狠,倒也没把土豆砸出坑。只是他毕竟还是个成年男子,齐修又盯着他一动不动任由他打,场面一时就不太好控制,众人赶忙扶住他二人,不让乔砚单方面殴打鬼魂,防止他一不小心下再把家庭纠纷打到左月镜的管辖范围里。好不容易等平静下来,云蔚又简单粗暴地交代了一下齐修已经身死的故事背景,这下乔砚没再闹,掐着齐修的手臂就厥过去了。

      云蔚将他背到后院猎尘的屋子就出来了,齐修留下来看顾他,呆呆跪在他身边,眼神心疼又落寞。

      左观就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下了,反正没别的事了,晒晒太阳还能拉近跟天上的距离。跟班们挨着他排排坐,全部一脸平静地拉近距离。

      束竹在前厅楼上的账房里拨算盘,后窗开着,算珠噼里啪啦的碰撞声越来越快,束竹一句“去你妈的”时不时夹杂在其中飘出来,十分暴躁。

      “何以如此暴躁啊?”猎尘看着后窗迷茫。

      “竹竹之前在钱庄押了钱,我昨天听说翻了三四倍呢。但是钱庄突然说要一年后才能取,她从昨天开始就很生气,说人家不讲信用。昨天就开始算损失,今天可能发现损失更大了。”白芷解释。

      “但是一年后把钱取回来不就好了吗,不挣也没赔呀,怎么就损失了?我问她,她还反问我一年后的五百两能和现在的五百两比吗,反正我就不明白,一模一样的五百两还要怎么比啊,老大你能懂吗?”白芷扭头问。

      云蔚聊作闲话听,问他也不知道,就瞎说:“银票放一年可能就丑了吧。”

      “丑了也能花呀。”猎尘琢磨,“是不是怕人家钱庄开不下去跑了呀?”

      “一看你们就不当家!”整日采购当家的常福靠住了真相的边:“去年一只鸡才三钱银子,今年涨到五钱了,从来有涨不跌的,你说今年的一百两放到明年能买几只鸡?”

      “嘿呀不愧是当过人的!”云蔚赞叹道:“脑子就是聪明。”

      “老大你也当过人。”红烛伸了个懒腰,实在有些困倦,索性化回赤狐原形蜷在猎尘的躺椅上,“我坐不行了,睡会儿,吃饭叫我。”

      日头确实不早了,常福就也去做饭了,白芷帮他打下手,也一便走了。

      “怎么还不出来啊,不是早醒了吗?”猎尘撑着腰,感叹一声。

      “等了盼了四五年,等到了阴阳相隔,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云蔚瞥他一眼。

      “有这时间干点有用的呀,交代交代死因,有冤情的话求求咱们帮忙,”猎尘打了个滚,干脆躺在了云蔚脚边,“我就不信哥你能不管。”

      云蔚也瘫在台阶上,胳膊肘撑在后面,不知道说什么,就觑着眼睛看太阳。

      今天的天气还挺好的,阳光破云而出,像久违的故人,温声笑语,照得人心暖洋洋。

      许多年的话,一朝怎么说得尽,但没过多久,齐修和乔砚还是出来了。乔砚眼睛肿得厉害,估计能把这么多年攒的眼泪一股脑儿哭出来了,相比之下齐修便沉稳得多,想来历经过生死,看开了。

      又是一个饭点,云蔚便招呼乔砚一起吃。

      乔砚做了个小文人,总是脸皮薄的,之前一段时间连吃带拿本来就很不好意思了,更别说此刻他也没什么胃口,说什么也没再入席,直对着一桌子人作了一个长揖。他双手紧叠,两只雪白的袖口合在一处,掩住了清瘦苍白的面庞。

      他道:“此番多难,幸有仙人相助,使我得与故人相聚话别。”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猎尘摆摆手,早就忍不住了,问:“你到底怎么死的?我们查了时间没对上……啊!”

      白芷在桌下碾了他一脚。

      “能……能问吗?”猎尘有点疼,抱着脚又问。

      “猎尘!”白芷瞠目制止。

      “问问怎么了,万一能帮上忙呢!”猎尘不服气了。

      “你不记得以前……”

      “芷芷。”白芷还有话说,被云蔚温吞的唤一声名字止住了,“好好吃饭。”

      白芷双眉紧蹙,欲言又止,最终咚的一声坐回了凳子,暴躁地拿筷子戳菜,常福在一边殷勤地给她剥虾。

      云蔚对乔砚道:“你既说到话别,想必也知道了他与胡杨树精的约定。”

      乔砚点头,身体轻轻抖着,眼圈更红了。

      齐修伸手揽住他的肩,小心抚慰着,他声音不大,却很坚定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言九鼎,若没有胡杨树精从中帮扶,终我与停墨一生,也只能不明不白地阴阳相隔。”

      他说到这里,身边的乔砚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即便周遭人再多,也抵不过即将逝去至亲的悲苦。

      “有什么需要神仙帮忙的吗?”云蔚问。

      齐修摇摇头,道:“我听闻下凡的仙人,多半是来渡劫和历练的,还需体会些世间疾苦。”他坦言:“我的死,确有其他缘故,我愿如实道出,若能为各位添些修行,就算作是在下唯一能拿得出的谢礼吧。各位对我二人有大恩,却是不敢再劳烦了,往后的路,各人自有各人走。”

      云蔚叹了口气,手伸进乾坤袖里,少顷掏出把折扇,动作轻柔地展开。折扇只有一掌大小,雪白色纤尘不染的天丝扇面,通透无瑕的白玉扇骨,太过精纯夺目,不似凡物。云蔚扇面朝外递过去,道:“你二人时间不多,不必浪费在给我们解释前因后果上。染尘扇,人族的记忆可以通过它保留下来,你留下一滴血,它自会告知我们。”

      整间屋子都沉默了,乔砚和齐修是因为想到了蒙尘不堪的真相,其他人却是为了云蔚的举动。

      染尘扇是一把仙物,却并不入仙的眼。扇面染尘,扇骨又有尘来染,这样的法器背离仙界“卸下凡尘重,逍遥自在我”的风格,被扔在琅嬛殿几千年,云蔚机缘巧合发现了它,下凡履职前便带在身上,才让这把三千烦恼扇重见天日。

      齐修的血早就流干了,乔砚啮破自己的指头,在雪白轻透的扇面上滴了一滴血。

      “行了。”云蔚看着殷红的血液地下,在光洁的扇面上衍化出一道又一道鲜艳的枝条状纹路。他合上染尘,道:“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这就动身的吧。今夜子时回来,胡杨树精等不得。”

      齐修沉重地点点头,半抱着乔砚离开了。

      云蔚盯着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默不作声。染尘扇上殷红的纹路已经爬满了扇骨,像是通透宁静的雪中伸展的梅枝,艳丽孤高。

      “先吃饭吧蔚哥。”红烛小声说。

      云蔚立了一会儿,转过身,眼睛笑如两条蕴藏星汉的弯月。

      “吃饭。”

      深夜时,左观又来了。

      “您的灯点完了?”云蔚已经睡下了,被他惊起,又从床榻上坐起身,乌黑的长发洒在半透的中衣上。

      左观褪下身上衣物,膝盖跪上床沿,一只手探进被子里,在云蔚腿根处掐了一把。云蔚吃痛,眼睛直勾勾瞪着左观,里面满是委屈。左观抬起他下巴,凶兽一般啃上他嘴唇,身子压下来,如钢铸铁锁的牢笼将云蔚狠狠禁锢,逼出他胸腔的最后一口气。

      云蔚感觉自己在游离在无界之外,五感通识满满充斥的全是左观强烈霸道的气息。左观予他痛苦,予他快乐,予他濒临窒息的绝望,予他盘上云霄的情潮,予他太多太多,每每觉得自己濒临极限,却又能突破出新的极限。

      “您,您的灯……啊!”云蔚被刺激得浑身绵软,有眼泪滑下来。他哽咽着问:“您说,带我,去看灯,说话,不算数……我疼,左观你不疼我……”

      他哭得愈发厉害,左观停下动作,吻去他脸颊的泪,却止不住他哭。左观有点不知所措,这是第二次了,他哭得不能自已,无关自己,却全是因为自己。

      左观慢慢动作,再次释放。他拉起被子改好,被子下的身躯紧紧覆盖住另一具。在云蔚断断续续的哭声中,他缓缓启唇:“灯点完了,你睡一觉,醒来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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